邹曲讪讪一笑，“大小姐的办法能够很好的缓解流言带来的影响，在下怎么会不去办？”
  “邹先生不觉得奇怪么？我一个痴傻多年，还是一贯不受重视的庶女，何德何能连出门多少天都被人数算，还激起针对丞相府的流言？”
  云千阙似笑非笑，“我因为痴傻，被称为耻辱笑柄广传颖都的时候，可有让这些不好的名声，影响到云霓裳，乃至丞相府，说丞相府人皆是蠢笨痴傻之人？”
  邹曲挑眉，“大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借大小姐的事，来针对丞相府？”
  “我可没这样说，只是有这种可能罢了，毕竟我一向不起眼，比起冲着我来……这种可能性更高不是么？”
  云千阙笑道，“不过我很好奇，因为流言，云霓裳都气势汹汹的跑来找我算账了，可见流言传了有段时间了，且影响很广泛，云丞相会不知道？”
  可既然知道，为何无所作为？
  邹曲顿了顿，忽而笑了起来，坦言道，“流言后来，确实被有心人推波助澜，拿来针对丞相府，针对霓裳小姐。”
  “但最初，大小姐无故离家的风言风语，是公子主动放出去的，除了公子在意大小姐外，谁又能清楚记得大小姐出门的时日，一天天记得清楚？”
  云千阙眯起双眼，“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他？”
  邹曲噎了噎，半晌，轻咳一声道，“大小姐心思玲珑，通透过人，公子这么做的意义，大小姐怎么会想不明白？”
  “不仅颖都，整个昭国，甚至更远的地方，公子可以让流言传得更广更严重，乃至让大小姐身败名裂。”
  “但反过来，公子亦可将大小姐捧到颖都权贵圈最高的顶点，让众人除了仰望，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大小姐该想想，两者要如何抉择了。”
  “这是威胁？你们想控制我，要我听话？”云千阙淡道，“想来，就算王荣华不让护院包围珑月阁，把我困住，你们也是要这样做的吧。”
  邹曲敛目，并不否认，“公子是不清楚大小姐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但公子绝对有能力让大小姐一无所有。”
  “大小姐是聪明人，除了乖巧的求得公子在意，大小姐别无仰仗。”
  云千阙绷紧唇瓣，云文昌做事，倒是狠得下心。
  当真是不怕外界言论超出他的控制，败坏到了整个丞相府……不，就算真得影响到了，他是百官之首，得昭帝重用，又与第一士族王家结为裙带。
  这不仅是告诉她，他们可以操纵舆论，便是让她声名狼藉，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也轻而易举。
  而他们又有权有势，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独善其身。
  “那咱们试试看！”
  如此就想让她向云文昌低头妥协？
  究竟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这才刚刚开始！
  云千阙眸光沉了沉，从椅子上坐起，转身道，“双寒，把后门关上，回去吧。”
  邹曲一叹，大小姐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惜，也是倔强的孩子。
  不肯主动低头认输，非要以卵击石，得到那个早就预料到的，无法回旋的结果才死心——一如，当年的郗婠婠。
  “如此，大小姐这段时日，就好好呆在珑月阁里想想吧。”
  邹曲眸光闪闪，瞥见齐林炎的身影，忽而又道，“还有双寒公子，在下前几天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在下始终等着双寒公子做出决断。”
  直唤表字，是两人关系亲厚的表现。
  提议，指的是他暗示齐林炎，让齐林炎投为云丞相所用的拉拢之言。
  邹曲确实不知道，他暗示拉拢齐林炎的事，齐林炎有没有告诉云千阙。
  但云千阙知不知道，都无妨。
  知道了，这话便告诉了云千阙，云丞相看中了齐林炎的能力，会不断给出丰厚优渥的条件将齐林炎收为己用。
  齐林炎或许会考虑云千阙，拒绝一次两次，那增加条件待遇，多次拉拢呢？
  若是不知道，则是在说，云千阙的奴隶，背着她，和他有过密谈交易……
  更是用了‘考虑’‘决断’这些词，说他和齐林炎的那些谈话提议，齐林炎虽为当即答应，却是有在思量动摇的。
  只不过云千阙不在府上，不好做出判断而已。
  ……皆是在意指，云千阙唯一随侍的人，也生出了二心，在云丞相和她之间摇摆不定。
  邹曲便是要离间云千阙和齐林炎，使两人间生出嫌隙来，让云千阙明白，她身边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以快点击溃云千阙的心防，不得不听从云丞相的安排——因为除此之外，她别无可选。
  齐林炎自然想得出邹曲这番话的意义，心下一慌，先前他没来得及将这些事告诉大小姐。
  现下由邹曲说出来，反倒有了他真的在考虑邹曲的话，在刻意隐瞒大小姐的意味。
  “大小姐，在下……”
  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千阙蓦然顿足，笑眯眯的转身看着邹曲。
  只是这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
  “双寒公子？”云千阙道，“本小姐怎么不知，我家双寒什么时候跟邹先生关系那么亲厚了？”
  邹曲不由打了个寒噤，顶着云千阙的视线，硬着头皮故作淡定道，“自然是在大小姐外出的这十几天里。”
  “双寒公子学富五车，又有高才，与困居于后院相比，必是在能施展才华的地方，觉得更为舒心。”
  云千阙处之淡然，倏而快步上前，握住她坐过的椅子的扶手。
  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胳膊，椅子就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了邹曲。
  只听‘咣叽’一声，沉重的木质椅子与邹曲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并且将邹曲压倒在地。
  被椅子砸中了脑袋，撞伤了鼻子，邹曲头晕眼花，鼻血瞬间奔流出来。
  “靠，当着本小姐的面，挖本小姐的墙角，当本小姐死的嘛！”
  晃晃脑袋，邹曲还没从突如其来的狼狈中清醒过来，就听到云千阙极具危险性的发言。
  “都说了本小姐心情不好，别惹我，偏要惹，哼！”
  云千阙言罢，再也不管身后的一切。
  脊背笔挺如翠竹青松，穿过两只绕着紫色花蕊玩耍的蝴蝶，步入了暖暖绿意的紫藤萝花架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