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正靠着自己的顾琰多少能感觉到舒服些，祁煜就放任鲜血从肩上的伤口不断涌出，也丝毫不动摇的维持着揽着他的姿势。
  血液顺着手臂的弧线滑落，坠在怀中人的衣衫上，晕开，绽放成花。
  血是都自己的......
  还好，他没受伤。
  祁煜和兰瑟从上面一层开始交手，本就胜负难分，而现在光的防护屏障已经损毁，他仅剩的力量护着顾琰，已再抽不出半分力气去分神和兰瑟对峙，可尽管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
  “祁煜，顾琰。”
  耳边噪音不断，直到听见有人喊他们的名字，祁煜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似乎是有些耳鸣了，那喊声像是隔着层厚重的膜，传进耳中的时候也伴着嗡嗡的回响，听不清晰。
  他的眼睫被沾湿，想看清那道声音的源头，可望出去的视线裹着水雾，透着迷茫。
  是谁？
  看不清来人，祁煜将怀里的顾琰揽的更紧了些，尽可能的将光能传递给他，尽管这会加重自己肩膀的痛楚，可似乎也同时能减轻那团黑雾对顾琰的伤害，但是......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脱离把控，愈发涣散了。
  抓准时机，一旁的兰瑟再次出手，锐利的攻击直直逼向相拥的二人，而祁煜依然保持着将顾琰护在怀中的姿势，背向兰瑟，没移动分毫。
  “祁煜！”
  又是一声，这次的声音更近了一些，他也终于能从轮廓依稀看清了来人，是乘着白鸟从大楼外壁直冲进这里的柯允丞。
  巨鸟落在中央将他们和兰瑟分隔开来，并向着兰瑟的方向发出尖锐的叫声，振翅卷起的风鼓动着地面的砂石，趁此机会，柯允丞跳下鸟背，直冲到自己身边开始止血。
  “你怎么来了？”祁煜问。
  若不是手上正处理着祁煜肩膀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单让柯允丞听祁煜这声音，是万万让人感受不到半分虚弱的。
  他讶异于祁煜的这种近乎逞强的清醒。
  “我在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顾琰的喊声......”回答的时候，看着他这伤，柯允丞都不禁有些眉间发紧，可祁煜就像是伤不在自己身上一样，没皱半分眉头。
  等血顺利止住，柯允丞才算是悄悄松了口气。
  “放心，裘雪她们已经顺利离开了，顾琰是什么情况？”从外表看，顾琰确实是没受伤的，所以他赶过来第一时间也是为祁煜止血，可现在看，顾琰的状态显然也是不对劲。
  没等祁煜回答，顾琰有了动静。
  被光打散压制的黑雾重新凝聚，随着一声低沉的哽咽声，祁煜和柯允丞被一股力量直接弹开，直到背脊碰壁才算是被迫停了下来。
  白鸟嘶鸣着飞离，黑雾中，顾琰站起了身来，缀着片片殷红的衣衫在他的身上迎风而舞，他挑起眼尾，下眼睑泛着红，瞳中透着渗人的寒意。
  手铐落地，清脆的咔哒一声。
  唇角勾起弧度，顾琰轻一勾手，整个研究所瞬时轰隆隆的塌陷了大半，而随着这一发能量的鼓动，他们所在之地的正上方，隔着两层之外的天花板也直直坠落了下来。
  紧急之下，柯允丞调用了钢铁之躯，把正向着黑雾中心冲过去的祁煜强制按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然而尽管两人一时保住了性命，却也是被死死压住，再动弹不得。
  混乱中，兰瑟试图闪避开，却也反应不及的被砸下的房梁砸了个正着，而这时，让柯允丞大惊失色的是……
  兰瑟的身体中没如他们一般流出鲜血，只有滋滋作响的电流和碎裂的躯壳呈现在他们眼前。
  竟然连兰瑟也是......ai。
  显然，祁煜也看到了，尽管震惊，但此刻没有什么比顾琰的状况更另他们揪心了，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顾琰那边......
  这时顾琰稍稍歪了一下头，目光正好落在被压住而不得动弹的他们身上。
  然后，顾琰笑了。
  他的手心稍稍翻转，地上散落的砂石便如同受到调动一般的浮起，半悬在空中蓄势待发。
  “顾琰......”祁煜的声音已有些苍白无力，可不知为何依然穿透了包裹着顾琰的那层层黑雾，直撞进了男孩的心底。
  顾琰周身一震，他掌控的那些正悬空的砂石也是受到波动一般的停滞在半空不稳定的抖动，顾琰狠狠摇了摇头，眼底恢复了一丝摇摇欲坠的澄明，而又马上又不可控制的被尖锐的黑色雾气盖下，反反复复。
  抱着头，顾琰耐不住的低吼了一声，原先掌控着的砂石纷纷坠落，念力转而用来移开了他们身上重压着的石壁。
  可尽管去了负重，柯允丞也发现......大概是因为刚刚自己机甲的受损连带着手腕被压住，他试图挣扎起身，也是无法轻易动弹了。
  而澄明消散，顾琰又开始了狂笑。
  祁煜的左臂和左腿一时间也是没了知觉，却不顾形象的单手单脚费力站了起来，站不直，就弯着腰，他没有停歇的，一步步地走向状态正不稳定的顾琰。
  而缓缓靠近后，他只见顾琰向自己展开了一个笑容——那和他至今为止在顾琰脸上见过的每个笑容都不同，让人不禁心生颤栗。
  明明此时的顾琰笑的邪魅，祁煜却不禁想到了他们的初次见面，夜晚的飞机上，即将跳伞那次......那个，只有他看到的笑容。
  也许是脆弱的时候更容易勾人回忆吧......
  画面一点点涌入脑海，点点滴滴的细节都异常清晰，舱门口的强风，冰凉的把手。
  自己的脚下是万米高空，而毫无犹豫的准备跃下那时，其实，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笑容。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顾琰的笑颜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钻进了他当时一片空白的脑海......又顺着血液，流向了心脏。
  那时的少年，此刻就立于他的几步之外，立于这残垣废墟之中，还在对他笑。
  笑容，摄人心魄。
  能用上力的只有单手单脚，祁煜几乎是寸步难行，不知是不是一瞬一瞬的恍惚，他再次抬头看向顾琰的时候，面前的他和记忆里的他，两个笑容就那样重叠，以至于意识本就模糊的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哪里。
  祁煜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包裹住，而不远处，只听顾琰耐不住地低吼了一声，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用念力把他们推离了研究所的范围。
  那力量之强，动作之快。
  仅是转瞬，他人已经躺在了静谧的草坪上。
  朝阳的光芒挤出地平线，灼人的刺眼。
  研究所的白塔遥远到已经在视线中模糊，看不清晰，只有腾腾而起的狼烟映示着那边依然未消散的危险和混乱。
  顾琰没有出来。
  只剩肩膀处那薄薄一层布料上，仍湿润的余温，在冷风吹过的一瞬化为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