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部有意思的电影。”
  银幕渐渐转暗，米茨尔珂不禁叹道。
  “确实……后面那个艾登兰军官在主角展示了家人照片后仍然决定杀死主角那一段不论从拍摄手法上还是对主题的展现都是趋于上乘的”坐在她身旁的瑟瑞娜点了点头“最后艾登兰军官跟主角家人对视那一段也很有韵味。”
  “事实上最后一段也是我最喜欢的部分，这种展现方法确实韵味十足”米茨尔珂赞同了瑟瑞娜的看法“所以，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民族主义者的困局就是这样的了，英特拉雄耐尔才能救人类”瑟瑞娜耸了耸肩“不说这个了……咱走吧？”
  “嗯，走吧”米茨尔珂站了起来，便回身望了眼威廉明娜。与正常地聊着电影内容的米茨尔珂跟瑟瑞娜不同，威廉明娜仍然坐在座位上，双眼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弗朗兹站在她的身边似乎想提醒一下她，但见米茨尔珂已经发觉了威廉明娜的异样，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米茨尔珂喊道：
  “斯宾诺莎三等警司！”
  一听这话，威廉明娜便“啪”地一下站了起身高喊了一声“到”。十年的军伍生活养成的条件反射以近乎可悲的强度存在于她的身体中，这使得她直到站起了身后才发觉自己还在电影院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威廉明娜便跟着米茨尔珂一道走出了电影院。
  “这电影不错吧？”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精致的脸庞上挂着自然的微笑，米茨尔珂以不经意的语气这样问道。威廉明娜一愣，看了米茨尔珂一会，便回道：
  “确实……剧本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其他方面的制作也很到位，那些群众演员大概全都是老兵……”
  “不”米茨尔珂摇了摇头，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威廉明娜身上“我问的是‘您’的看法……您觉得，在最后一幕里，那个军官是怎么想的呢？”
  “那个军官……大概会想要逃跑吧……”近乎是下意识地，威廉明娜这样说道“……拼尽全力的那种，但是，不会后悔。”
  “是这样啊……”米茨尔珂点了点头，并瞟了眼瑟瑞娜，并在心里对这两人进行了初步的对比。“不过，论断人总是不好的呢……”她摇了摇头，收起了稍微有些跑偏的想法，便转移了话题。
  跟米茨尔珂聊着晚饭吃些什么，威廉明娜也在心里默默地回想着第二次北方战争的战场。她与陆战队合作的次数有限，但陆战队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她对陆战队的战术素养以及基层军官优秀的指挥技巧很少赞赏，但她记得最牢的，却是陆战队员们的眼神。
  那并不是陆军士兵们的疲惫眼神，而是一种近乎带着魔力的，能够支撑他们在延绵十九个月的，足以令绝大多数军队士气崩溃的战壕战的最尾端也能怒吼着用刺刀跟霰弹枪将敌人的突击队一次一次地推出战壕并拎着手榴弹伸进碉堡射击口的意志。她知道这一切都跟玛丽安娜脱不开干系，而在看了电影之后并跟那个军官产生了共感之后，她对那个近乎成为了胜利代名词的将军更加充满了好奇心，并不经意地在米茨尔珂的身上寻找着玛丽安娜的影子。
  “皇冠下的军队跟人民的军队是不大一样的”见威廉明娜明显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米茨尔珂轻叹了口气，又将话题绕了回去“我们陆战队虽然装备确实不错，但我们的精力其实……更加注重在政工上。战争早期阿拉曼尼亚军的计划是大胆而充满漏洞的，其基本没考虑到补给跟军队移动速度的问题，这导致他们在当时高度依赖现地征集，而弹药什么的只能靠几条可怜的铁路线运输……这也是你们在当时任务清一色地是炸火车扒铁轨的原因。”
  “确实……”威廉明娜沉思着“不过说这个干嘛？”
  “当时阿拉曼尼亚军能够撑得下去的原因在于艾登兰北部的乡村和城镇是极其富饶的”米茨尔珂分析道“而当时的总参谋部提出了一个计划……对北部的乡村地区进行彻底破坏和迁移的焦土战术。”
  “这……”威廉明娜有点惊愕，而米茨尔珂则继续说道：
  “当然，这个计划没有成功通过……而最为反对这一计划的便是家母，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嗯，‘这个计划在军事上看似合理，但在政治上是毁灭性的。实施这一计划会彻底摧毁我军的士气，也会使我们积累数十年的政治工作毁于一旦。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能将枪口指向人民。’”
  “确实……这种计划一旦实施那么结果将会是灾难性的”威廉明娜感觉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有点不敢再想下去“不过万幸，我们还是打赢了呢。”
  “是啊……”米茨尔珂也轻声道“就算不这样做，到达拉斐利亚西侧的军队也早已变得疲惫不堪，在包围拉斐利亚后陆战队的一波以逸待劳的突击便将这部分部队割裂了开来，最后维纳勒斯突出部的敌军也未来得及撤出被我们分割包围歼灭，而曾经被提出的焦土战术也彻底被遗忘了……这样对每一方都好。您要去洗手间吗？”
  “嗯”威廉明娜点了点头，两人便按着指示进了女厕。排了一通水，威廉明娜来到了洗手池边，并正好撞上了来洗手的瑟瑞娜。两人隔着镜子对视了几秒钟，便各自挪开了视线。
  “说起来”在令人难堪的沉默后，用斯文的动作洗着手的瑟瑞娜开了口“米茨尔珂小姐刚刚跟您聊了一通关于拉斐利亚战役的事情吧？”
  “没错”威廉明娜稍微起了点戒心“您的听力不错。”
  “谢谢，我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体管理”瑟瑞娜笑了笑“米茨尔珂小姐还真是辛苦，她啊，一直避免着向您提到这点呢。确实，陆战队的政治工作是一等一的，玛丽安娜个人的意志被贯彻到了全军上下，而至少就我了解，那位伟大的将军在建设‘人民的军队’这一方面是非常真诚的，而跟阿拉曼尼亚的两次战争成了她成功贯彻这一思想的契机。”
  “所以？”威廉明娜皱了皱眉头，瑟瑞娜手上带着些许贵族气息的动作跟嘴里说出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用手帕擦了擦手，正对着威廉明娜，瑟瑞娜缓缓说道：
  “‘陆战队是人民的军队，不能将枪口指向人民’……那么，当某些人决定向人民举起屠刀时，您觉得陆战队员们的枪口会指向什么方向呢？”
  擦干了手，瑟瑞娜便离开了洗手间。面对着镜子，威廉明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洗手台前只留下了水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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