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刺骨的寒风，颤抖的手和心似乎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一片混沌的头脑也开始清醒起来，九澜望了望避开风口正半倚在巨岩上的丹砂，她的脸色似乎没有那么苍白了，只是浑身依然冰凉，依然在昏睡。
  九澜叹了口气，眺望着雪白的前峰，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父亲为了她倒在血泊之中，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父仇人从容离开，自己却灰头土脸，隐藏姓氏，在民间苟活。
  可这一次，杀人无数的她像往常一样夺去了别人的性命，只是对象变成了芊凝，在她触碰到芊凝的伤口时，她不敢再去品味当时的情感，滚烫的血液似乎要将她的手灼伤，当初那种无力感又一次袭来，可她却从受害者变成了残忍的凶手。
  雪又一次飘落下来，九澜背起丹砂，在漫天飞雪中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
  中殿之内，已然是一片战后的狼藉，一滩滩的血迹和碎片留下的是惨烈的印记，芊凝半倚在九胤的肩头，嘴唇和脸颊都变得毫无血色，呼吸也微弱到若有若无。九胤心如刀割，他闭上双眼，仰面朝上，努力克制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来。
  芊凝动了动手指，轻扯了一下九胤的衣角，九胤慌忙低头，看到怀中的女人还在费力地扯出一丝笑容，可她漆黑的瞳孔却分明泛着泪光。
  “别太伤心，这就是宿命，无法逃脱。”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来自远方，是那样的缥缈。
  九胤不敢说话，也不敢放手，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确认她还有呼吸，还在自己身边，前所未有的悲痛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将他的心几乎击垮。
  芊凝看起来十分疲惫，两只大眼睛也在慢慢闭合，瞳孔中染上了死亡的空洞。
  “别，不要闭上眼，我们还没……”九胤将芊凝紧紧拥在怀中，他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哭声，不是因为顾及男人的尊严不愿放声，而是痛彻心扉到无言。
  芊凝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弱，她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轻佻却又温柔的笨蛋，总之在她随九澜返回染宁宫之时，就感到自己的心丢了。
  九胤忽然发现芊凝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他急忙俯下身去，想听一听是否还有呼吸声，却只听见芊凝在不停地喃喃低语，重复着：“对不起，九胤。”
  九胤吻着她的额头、眼角，为她吻去脸颊上残留的泪水，芊凝昏昏沉沉之中感受到了肌肤之上唇瓣柔软的触碰，她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第一次对生命产生了留恋，却已来不及。
  幸福的微笑永远残存在了唇边，最后一丝气息也飘散在空中，她轻轻合着双眼，也许满足，也许不舍，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一缕香魂随风而去，只留下那娇柔的躯壳欲世间来抚慰良人破碎的心。
  那夜，九胤抱着芊凝一直跪坐在那里，不哭也不语，只是在地面上刻了一首诗：
  花落清溪独唱晚，
  初悬云锦卷珠帘。
  醉溺朵朵冰蕊处，
  梦醒始觉血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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