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万舞南歌引忧思
作者:
银河涯王 更新:2021-04-08 21:20 字数:5079
原本静的有点阴森的场面被赖皮蛇的一声吼叫打破了,胆小的人都被吓得一哆嗦,众人眼光都射向他,一些紧张过度的首领或随从情不自禁的抽出了腰间的武器。
赖皮蛇边蹦边捂着屁股骂身后跪在那的千鹤,刚要飞起一脚将那张俊脸踹扁,舜帝呵呵一笑,道:“这位小兄弟似乎有什么高见?我等洗耳恭听啊!”
赖皮蛇一下安静了下来,脸都绿了,他哪有什么高见,见满场的人都死盯着自己,紧张地连骂人都组织不好语言了。
千鹤在其身后低头暗笑,乾天明白千鹤这一招就是推出赖皮蛇当传声筒,拉了拉千鹤衣角,示意他不要再难为赖皮蛇了,千鹤这才以密语传了几句话给赖皮蛇,这家伙之所以叫赖皮蛇,赖皮的本事自然出神入化,几乎是听到密语的那一瞬间就换了张嘴脸,笑道:“小兄弟我呢还真有几句话,不知道各位是否愿意洗耳恭听啊?”
舜帝称呼其为小兄弟是客气,这家伙对百岁舜帝的客气照单全收,引起场上所有人侧目,都沉默着没接这家伙的话茬,因为他们都矮了老帝舜一两辈呢,一接话茬岂不成了眼前这小混蛋的晚辈。
赖皮蛇感概着干笑了几下,道:“既然大家用大音希声的方式表示欢迎,那我就简单说两句,我觉着各位说的都有道理,我很受教育,不如这样,于法我们现在开始庆典,于礼等晚到的兄弟们过来后一定要罚,罚他喝完三大觥的酒,如果再不解恨,那再罚他们唱些小曲小调,如此既守了法纪,又全了兄弟之情,还让我等赏心悦目,岂不妙哉!现在就开始吧,庆典后你们不还有要事商议?时间耽误不得!”
“好!”舜帝叫了声好,颤颤巍巍的又站了起来,对西边台口处的一个随从道:“换大觥,盛满觥放在台口,谁来晚了谁就干他三大觥,否则我等定不依他。哈哈,等会赐宴,也给这个小兄弟也上个大觥!”
“喂,老兄,不带这样玩儿人的啊!”赖皮蛇无奈的乱叫。
年过百岁的舜帝已经如此说了,坚决如皋陶也没法再坚持,面无表情地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姜豹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不经意间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石中鱼,石中鱼假装如释重负地长长伸了个懒腰,大袖甩动间已经给那几个藏在周边的族长发出了信号,那几人一路小跑往方台赶,而此时夔皮鼓已经被舜帝擂响,果然是大破战神蚩尤的神器,年迈无力的舜帝只轻轻擂了一下,那声音足以穿金裂石直透九天,不但人为之胆寒,就连四周漫山遍野的鸟雀都惊得掉落一地,不知多少野兽牲畜被鼓声吓的肝胆俱裂丧了性命。
鼓声一落,石中鱼静了静心神,低声对姜豹道:“你面子不小,连这等神器都请了出来!你老兄要是不表现出点胆战心惊都对不起他们。”
姜豹的面色如水,冷笑声道:“谁叫我是蚩尤后裔呢,这是吓唬加恶心我!你看着吧,这才只是开始!”
皋陶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再亲自主持,而是换成自己的儿子伯益主持庆典,就连身为秩宗的伯夷也没轮上这个露脸的差事,可是姜豹清楚这正是老皋陶对付自己的阴招,如果自己再捣乱,那就是直接和皋陶的儿子对话,自己岂不是落了下下乘?
伯益站在父亲身后,高声叫道:“众人转身,观万舞!”
此次天下千八百大国小族首领俱到,加上贴身随侍,人数实在不少,如此大的台面尚且拥挤,除了边上的一圈人外,方台中心和北边的人就算个子高挑也看不到高台南边广场上的万舞,正当大家疑惑之际,被小猫儿称为大司徒的契从舜帝身旁的班列中走了出来,右手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天上一挥,半空中风云顿生,随即又一道灵符带着闪电打入风云中,风云顿时被撕碎如絮,眨眼间团团云絮变成一只只红嘴灰蓝羽的燕子鸣叫着飞成一团,契轻点脚尖飞跃至燕团之上,盘腿坐下,左手拇指掐食指指尖,掐太上土地神咒三匝,随着契的咒语出口,方台顿时如死物复生一般竟然抖动起来,其中胆小者已经面露怯色,恨不得旁边马上长出棵大树死死抱着才安心。
燕团之上的契看了看下面的大禹,大禹冲他点了点头,契以指为剑,猛地一指方台,喝声:“急!”一道蓝光从指头射出没入方台之中,方台平缓匀速地开始南降北升,每三尺抬高一个台阶,转眼间方台已成为拾阶而上的小山,如此,即便坐在帝舜面前的小人国的矮子也能将台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台下的情况比契的神力更让人吃惊,就连一直睥睨一切的姜豹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只见台下不知道从哪里集合了万名赤膊跣足的青年,这些青年一个个身高九尺,面如冠玉,发如墨染,肤赛凝脂,难得又都练就的肩宽胸厚,腰细臀翘,赤裸的上身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这些俊美的青年男子右手持金刀,左臂附一铜龟甲,一会单打独斗,闪转腾挪尽显飒爽英姿,一会群战群殴,个个如狼赛虎不可一世,一会精演阵法,进退之间法度不失,一会破阵杀敌,大气又不失灵气,一会呼喝之声排山倒海,一浪接住一浪,一会厮杀之声撼人心魄,一阵凶过一阵,这些俊美男子不但勇武非常,更难得个个眼放精光,气冲斗牛,直待舞毕,这些人竟然个个粗气不喘,疲态全无,容光焕发如人在光中,恍惚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众人深深陷在震惊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舞蹈已经结束。
舞毕,这些青年昂首傲视方台这边,突然一阵和风带着似有若无的乐声吹来,那窃窃私私的声音如同带着魔性,一把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俄尔,乐声越来越大,最后响彻天地之间,众人闻声寻源,竟然找不到是谁在演奏如此庄严大气又不失美妙的音乐。
正在大家张望之际,那老迈的舜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微闭着双目,一手叉腰间,一手放在耳边拢音,提声唱起《南山歌》:“陟彼三山兮商岳嵯峨,天降五老兮迎我来歌,有黄龙兮出于河,负书图兮委蛇罗沙,案图观谶兮闵天嗟嗟,击石拊韶兮沦幽洞微,鸟兽跄跄兮凤凰来仪,凯风自南兮喟其增叹。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民之财兮!”
舜帝的歌声如强弩穿枯缟般深深的扎进每个人的心里,特别是他反复吟唱最后那两句的时候,很多人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想想舜帝一路走来的坎坷,再看看现如今作为共主的不可一世,真是让人不能不佩服,再看看那干枯稀落的白发和那岁月留下的皱纹,不能不让人感慨岁月的无情。
舜帝吟唱的时候,方台下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万个身着鹿皮散发跣足的绝色少女,个个生就的都是天上少见人间难寻的样貌和身材,那欲遮更露的香肩,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纯净单纯的秋波,那融化玄冰的笑容,让人望了一眼便酥在那里。
现在这些女子正如春风拂柳般随着舜帝的吟唱轻轻的摇摆唱和,只是简单捧着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摆动,足以和那妙绝的音乐以及舜帝的吟唱合为一体,看到这些美而不艳,骄而不傲的少女,似乎又让人看到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乾天等俱看得出奇,赖皮蛇更是把口水都流到台阶下不知哪个小部落首领的衣领里,那人也是个爱美之人,滑腻的口水流顺着脖子流竟然不知道。宇凡见到赖皮蛇的德行,早已经肺气炸肚气饱,使劲捣了下宇轩,宇轩原本也早已看的出神,被妹妹捣了一下,立马醒悟过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雪儿,那雪儿早已经面目通红的避开舞蹈看向别处,宇轩边拧过赖皮蛇的头边对乾天和千鹤说道:“看你们两个脸上似有忧色,难道这些舞蹈有什么不妥吗?”
千鹤边盯着女子蹁跹舞蹈边说道:“恐怕真遇到大事了,你们看那边,姜豹和石中鱼等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宇轩把千鹤的话细细一想,再看姜豹等人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身旁的赖皮蛇还没有反应过来,忿忿然道:“你们又打什么哑谜?”
乾天道:“不是打哑谜,你看台阶上的这些人,已经有一部分人看出来端倪了。”
赖皮蛇粗看了一下,果然有些人虽然在盯着台下舞蹈看,可是很明显心已经不在这上头了,低头想了下,道:“你们的意思这舞蹈是专门针对三苗安排的?”
千鹤道:“你小子还有救!”
小强道:“这是不是就叫吓唬人?”
乾天道:“表面看是单纯地吓唬人,你没听老虞舜唱南风一来就能发财?华族的南边不正是三苗吗?他总是唱南边有粮食能发财,不就是激起华族争夺的欲望嘛!我想华族晾肌肉摆实力是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听不懂!”小强开始挠头了,也确实,那帮青年男子虽然打斗的精彩但毕竟是假把式,小强根本看不上眼,老舜帝唱的《南山歌》他又听不懂,对台下凹凸有致地绝色美女又不感兴趣,现在正无聊透顶。
乾天解释道:“医家形容人因吃不好而脸色难看的时候经常会说脸有菜色,而眼前的这些精壮俊美的男子和这些绝色美女可都是珠圆璧润、容光焕发,特别是那一双双充满精气神的眼睛,那就是健康的标志!我想,如果没有足够的肉食和精粮供养,怎么能够养出皮肉如玉,筋骨如狼的青年男女?这些可都是战斗力和生产力啊!对了,你还记得咱们怎么从黄河上走过来的,那些羊皮可能就是供养这些人食肉剩下的。”
千鹤自语道:“这一招高明啊,养这么多人既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又是一股强大的有生力量,进可增加战争实力,退可以帮助大禹治水!再者有了那些个羊皮筏子,一旦发起对三苗的全面战争,华族的勇士就可以如履平地涌向对岸。更可怕的是,华族在点醒众部族,他们有更好的人种,更强的实力,他们才是天下主宰!”
“对,这些表演就是昭告世人,华族有数不清的勇士,有足够的粮食供养勇士,还有无数优秀的女人繁衍生息,他们才是支配天下的共主,所以你看姜豹大族长那张脸,已经是冷出了冰霜,想必现在他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对付华族即将发起的战争了。”乾天说道。
宇轩道:“战争?真会发展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战争一开,尸骨千里啊。”
“我觉着战争不但会爆发,而且结果是华族胜而不嬴,三苗败而长存!”乾天长叹了一声说道。
宇轩道:“何以见得?”
“我是这样想的,华族占理不占情,从理上来说,天下一家亲,在共主的带领下治洪水,垦荒田,均衣食,享太平,这原是治世的正理,更是长治久安的良方,可是,十里不同风,隔河不下雨,各个部落有各个部落的具体情况,烈马非要栓在牛槽上,这就不尽人情了。三苗诸部落守天堑、住高山,渔猎耕种安然自得过小日子也是人之长情,这就好比山上有只吃人的大老虎,甲者和乙者都想平安翻过山去,甲者强横的说俩人一块走相互有个照应,见了老虎也不怕,说不定还能打死老虎,这是正理,可是乙者却说他自己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被老虎吃也心甘情愿,说不定因为人少动静小老虎发觉不了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自由,是人之长情。现在,甲者以携伴同行更安全为理由,还没见到真老虎就先把乙者打一顿,强迫其同行,即便最后在武力威胁下携手同行了,那也是同路不同心,所以我才大胆猜测即便华族能够征服三苗,那也只是武力胁迫下的表面屈服。再者说,花无百日红,从当年黄帝荡平天下时的鼎盛至极到如今的天下十二洲貌合心离,桩桩件件都无不在证实着盛极而衰的天道,华族今天霸气太过外露,有得必定会有失,失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乾天娓娓道来,自己还不觉得如何,身边的几个伙伴都吃惊的合不拢嘴,眼前的乾天怎么看都像个借尸还魂的智慧老者,话语中有看透一切的沧桑,更有无尽的智慧。
许久,赖皮蛇一拍乾天脑袋,说道:“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别吓唬我啊!”
乾天莫名其妙的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正是因为太对了,所以我们才害怕啊,这是你第二次这样了,怪吓人的……宇凡妹妹,我头晕,借我肩膀靠靠!”赖皮蛇故意占宇凡的便宜,被宇凡死死的掐住了腰间最嫩的肉。
“你这一说我也有点莫名其妙,记得刚才恍惚了一下,再一想,这些大道理就都明白了!”
“这样也行?”几人彻底惊呆了。
注:
1、千八百大国小族:《淮南子·修务训》平治水土,定千八百国。《族天下》里作者否定了《帝王世纪》中记载帝禹时代有1355万人口的数据,根据很多数据计算出人口数约270万左右。
2、契为司徒:契是帝喾的儿子,商人的始祖。孟子曰: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契发明了以火纪时的历法,承担火正的职责,尧帝时被封为司徒,封地在商丘,筑造阏伯台观察星辰,后来又辅佐大禹治水,契死后葬于商丘阏伯台下。可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都喜欢给自己找个牛叉的祖宗,并进一步夸大祖宗的神力,所以这里契到底如何还真就不好查资料了。
3、南山歌:《孔子家语》:“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据称是中国最古老的一首歌曲,从歌声中可以看出,舜帝对南方似乎很眷恋,这也经常被后世解读为舜帝对三苗的虎视眈眈。有典籍记载尧时候有“击壤之歌”,怎么会说舜帝时候的歌是第一首歌曲呢?
4、万舞:帝舜拟定,贵族子弟要接受万舞教育,《竹书纪年》:“十七年春二月,入学初用万舞”,《夏小正》:“二月丁亥,万舞入学”,从发现的远古岩画中经常会看到集体狂舞的画面,比如内蒙古磴口托林沟岩画,阴山岩画,花山岩画等,万舞不仅看上去壮观,也有包含很多政治意义,比如令人惊艳的朝鲜阿里郎表演,那就是集体意志最好的展现,整齐划一带来的震撼也更能团结人民增加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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