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背后传来几声马嘶，便转过身去，却见那踏浪驹正在那边几匹马之间，来回跳踏巡视，模样如同头马一般！因而笑道：“这家伙倒找到伴儿了！”
  进得空地，马乘风才看到，这是四五丈见方的一块地，被几块风雨剥蚀的巨石，天然围成一个圆场！于另一端还有一条狭窄通道，通向外面。
  那七匹马和踏浪驹仿佛已成了朋友，此时正在相互问讯。马乘风又见那些木箱皆紧锁着，便随意砸开一个，里面果然满满登登全是金银，再打开一个看时，也一样都是金珠玉器！方自喃喃叹道：“这些黄白之物，教多少人家破人亡！现在这些东西，冷冰冰的都在这，却不曾见它为谁挨过一刀，挡过一剑！”
  他正自言自语间，却有一阵肉香飘来，方才想起那铁锅里，不是还煮着东西吗？这么一想，肚子还就“咕咕”地叫了两声！连忙走近铁锅一看，原来里面煮的是两大块扇子骨并几块肉脯，只是汤水眼看就要㸆干了！
  马乘风连忙将铁锅端下来，未曾吃肉却先想酒！这个时候偏偏无酒！可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酒呢？他不禁焦躁起来，眼睛向四周扫视着道：“这几个人都是平日里吃喝惯了的，应该将酒带在身边才是啊！”
  正在抓心挠肝，恰好一匹黄马转身时，马乘风看它鞍座后面栓了几个黄色革囊，心中欢喜！伸手摘下一个，拧开木塞方知是水，便又大失所望！继而又见那六匹马上都有这样的革囊，心说也不能全是水吧！又取了一个下来，刚去木塞，便有酒香冲出！马乘风大喜！一口气便饮了半革囊下去！喝完一抹嘴道：“这白家兄弟，人不怎么样，就还真是不错！”
  从锅中取了一块肉，一手拿着酒，马乘风大笑道：“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如这酒肉在手啊！”于是喝酒吃肉，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其实马乘风出了洛阳以后，日子过得简直就像个苦行的和尚！别说喝酒，便是半点荤腥都没沾过！那番情状若被灵缘寺那个了云老和尚见了，一定又会夸赞：“阿弥陀佛，马施主深俱慧根，且心境澄明，意纯志坚，乃是最有佛性之人！”那些话，马乘风想想都觉得头大！
  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吃相，几如猛虎饿狼！还哪来的什么佛性啊！想起当年的事情，马乘风的脸上总是带着快慰的笑意。
  没过多久，一锅肉外带两革囊好酒，都进了马乘风的肚子！酒足饭饱之后，虽有三分酒意，却添了十分精神！因而想到他离开洛阳已近一月，破军堂众兄弟必定日夜悬心，倘若此事教总堂知道，就算兄长有意维护，那张老头也不会依从！毕竟自己此番扔下一众兄弟一意孤行，无论如何也是不对！再者，那西凉五虎携金银之中，不光是金千镒的不义之财，更有苏家姐妹的一份遗产，也该早日押回！此处显然不是久待之所，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走为妙！
  马乘风点查西凉五虎所携物品，发现他们除了金银，还带了许多果干、肉脯，酒水齐备。另外还有一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香叶、花椒等调味之物，连盐巴都有！不禁笑道：“天下哪有这般逃命的人！若是再带个厨子，都能办场酒席了！如此倒便宜了我老马，会去的路上可以轻松一点喽。”
  他将那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之物，尽皆撇在一旁，只带了必需的东西，将那些木箱捆束于马背之上。七匹马的缰绳连成一线，栓在踏浪驹的鞍座后面，才将这一溜八匹马牵出空地。
  来到先时所立灵牌前面，抛下一张毯子，以刀割成数段，将五虎所使兵器，卷缚其中再分别系在马背上。又转回身，肃立于灵牌前面，恭恭敬敬又鞠一躬！方才腾身上马，引着马队，奔西南来路而去。
  在马乘风身后留下的，是一方灵牌，五颗头颅，还有五个肮脏的，卑劣的灵魂！他们注定要被钉在这个天国与地狱之外的死地！慢慢干枯，腐朽，万劫不复！最后，也只能化作一抔黄土，飞扬在漫天的北风之中，赎渎罪孽！
  “你不许骗我，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马乘风骑在马上，苏云英的模样便在眼前浮现。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脸，她的话语，反复回荡在马乘风耳畔。虽然，马乘风似乎还从未见过她的笑脸，但也正因如此，才使他的思念更美，更甜！
  万里长空，艳阳高照！一声鹰唳，响遏行云，远远传来！马乘风仰头望去，见一只苍鹰翱翔，不由得心中欢喜！高声笑道：“鹰兄！想必你是特地前来为我送行的吧？只可惜我不能于此久待！倘或日后有缘，我马乘风定会再来与你相见！”说着，便就马上抱拳，与那苍鹰作别。
  他的笑声爽朗而又热烈！他的目光也是那样的纯澈而又澄明！在他的话语声中，苍鹰竟也长唳一声，飞向天际，渐飞渐远，慢慢地，和远空的青暝溶在一处……想必，它一定会将这大漠戈壁所发生的一切，传向四方，让世人将这故事传颂下去！然后故事慢慢变成传说，而这传说也必将成为这大漠戈壁的又一个传奇！
  第二十五章正规矩宝马着鞭
  清晨，洛阳西北的一座小县城。
  城门刚开不久，便来了一彪马队。八匹马栓成一线，只由一个人牵着！那人身穿青衣，生得如同金刚一般！虽然满面风尘，却难掩其英气卓然，双目炯炯，不怒自威！
  把守城门的兵卒见了都心存畏惧，上前盘问时，那人只说是打西凉来，要到洛阳贩卖土货皮张。再看他身后那几匹马，就像是刚从灰堆里刨出来的一样！马背上除了几口破箱子和布包之外，还真绑着几件毛皮衣物，也是一样如被泥浆洗过一般！
  兵卒们便觉好笑，心说这傻大个，大老远的就拿这些个破东西，还想去洛阳贩卖！恐怕连回家的盘缠都得赔光！”只是看他这个人似乎并不平常，刚要去翻看布包，却见马队中的两匹马，竟忽然掀起尾巴拉尿起来！弄得城门处一地狼藉，骚臭难当！气得几名兵卒连叫“晦气”！是以连吵带嚷地教那人快走！那人听了，方不慌不忙，笑嘻嘻地朝守门兵卒道了声谢，然后引了马队走进城去。
  离城门不远处，是个露天的面摊。来往的行人商客，多会在此吃上一碗热汤羊肉面再走。从卯正到此时，大师傅已经送走了好几拨客人。然有四个人，自他今早刚生炉火，便来这里，拣了临街第一张桌子，一直坐在那里，其间只要了一壶茶！这四人并不怎么说话，只朝城门处遥看，如此这般，已有二十于天了！
  起初，这面摊的大师傅也曾怀疑这几人的来意，后来，见他们虽说行事怪异，可对他却还客气，且每次走时都会给他一块碎银子，算作这一天的茶钱。这大师傅既有钱赚，也就懒得探问人家的闲事了。
  然而今日，他们四人吃过面后不久，刚刚端起茶水，却又忽然不约而同地放下茶杯望向城门处，俱各面带喜悦之色！那神情就像忽然见到了洛阳花魁一般！紧接着，便都疾步朝城门走去。
  里面的面摊大师傅，见状连忙喊道：“几位客官慢走，钱还没算呀！”可几人却头也不回，只顾前行！大师傅只得摇头道：“不过几碗面罢了，我还真能去追你们不成！”
  马乘风牵马入城之际，也看见四人向自己走来，看身形便已认出都是破军堂的兄弟，心知必是刘心教他们接应自己，因此并不奇怪。四个人来到马乘风身前一齐站住，微微颔首道：“二爷，你可算是回来了！”马乘风也不寒暄，只是“嗯”了一声，便随手将踏浪驹交给其中一人，另三人也各自欢喜地去解其余马匹。
  前行之间，其中一人道：“方才我等见到城门卫盘查于你，刚待过去疏通他，就见那些兵都巴不得你快走！看来二爷带回来的那几匹马，倒还真懂事！”
  马乘风笑道：“那些马这些天来，都被踏浪驹给带坏了！你们也不学点好的，却学刘心，要去干些个龌龊的事！你们这帮败家子儿，要是钱多，还不如给咱打酒喝！城门那几个当兵的，只要那些马粪马尿就足够了！”
  四个人都被马乘风都得打笑起来，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问道：“二爷这趟买卖，做得可还顺当？”马乘风闻言，不由瞪圆了眼睛骂道：“你个兔崽子，平时他娘的比猴子还精！现在倒问起这等蠢话来！你等何时见你家二爷打过家伙？”说着便转身走到一匹马旁边，伸手拍了拍马背上捆着的包袱，那里面卷着的，就是西凉五虎的兵器！又朝那人一筋鼻子，那人会意，一脸讪笑挠着头道：“就是！二爷亲自跑了一趟，哪有做不成的买卖呀！”马乘风这才满意地道：“唉！这才像句话嘛！”
  五人说说笑笑来到面摊前面，马乘风道：“我得先填饱肚子，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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