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荡着踱回了宅子，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小丫头已经被遣走了。
  我叹了口气，进了正屋，就看见桌子上摆了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不是郭将军给的吗？我那晚上不是把它压在了大娘的衣柜下头么……怎么这就被找出来了。
  “我说了，我不要这个。”王大娘听见动静从里间儿掀了帘子出来，指着桌上的银票缓缓说道，“你拿去置个铺面，姑娘家的整日里摆个摊子成什么体统。”
  我晓得，她这是心疼我。
  可是这钱，我如何收得。
  “不行，大娘。这是您的银子，阿扇不能拿的。况且您看您留阿扇在这儿住着，阿扇都还没付租钱呢。”我连忙摇了摇头，拒绝道。
  “这也不是我的。”王大娘面无表情，那只能看见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语气很是坚决，“只不过如今我能做了主，让你拿着就拿着！”
  我思忖了良久，才深呼了一口气。
  “大娘，这银子，阿扇收下。倘若生意好，这算阿扇给您做活计。假若声音不好，这钱便是阿扇从您这儿借的。”
  这么算来，也不算是叫大娘吃了亏。
  我晓得大娘这一生，很是不容易。
  “好，依你。”
  听她这么说，我长舒了口气，才算是放下了心。
  “倔丫头。”然后，我听见大娘笑骂道。
  真好。
  不过……
  “大娘，那小丫头您真不要啊……单凭我卖扇子，咱也是请得起的。”
  我一下想起来那个小丫头。
  “要她做什么，我又不是瘫在床榻上动不得了。”王大娘白了我一眼，嗔道，“去备膳吧。”
  “好嘞。”
  第二日，我头晌仍未出摊儿。我去寻铺面去了。
  但我仍觉得我这几日里，天天都是头晌儿的偷懒，下晌儿才卖扇子，委实像极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可不行。
  不过，京城到底是京城，我以往哪见过一千两这么多银子，如今在这地界儿上，这一千两竟算不上什么。
  这是我今儿相看的第四间铺面。离我的摊位不是很远，我问了这铺面的价格，才晓得我那摊位是个多么好的位置。
  我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再相看下别的再说，却不想刚出门，就和一个身形挺高的男子撞了个满怀。这人是铁做的吧，撞得我头疼。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小侯爷。
  “小侯爷。”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额头，行了个礼。
  他过来虚扶了我一把，笑道：“叫我曜朱。”
  “阿扇不敢。”我又后退了一步，微微垂首。
  “我允许你这么唤我。”他也跟着往前了一步，离我好近。
  我不动声色，侧退了一步，浅笑：“小侯爷说笑了，这于礼不和。”
  “我说这是合礼，这便是合礼节的。”他竟也跟着我又走了一步。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小侯爷莫要戏弄阿扇了。”我脸上仍是挂着笑，手上却是一把把他推开，就外走去。
  我不过才走了几步，就见他又绕到了我身前，拦了我下来。
  “阿扇。我想请你做一柄扇子。”
  “我做了很多柄扇子。你若有看上的，尽管可以拿去。”
  这人怎么这么缠人呢，我很是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我到底忍住了，这实在不是件很雅观的事儿。
  我又瞅了瞅他，好像是一脸认真的模样。算了算了，他是小侯爷，惹不起。
  默了良久，我长叹了口气，最终妥协道：“那你说吧，想我怎么做？”
  “我们找个地方详谈吧。”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个小侯爷，我本来同他毫无交集，怎么一下同我就扯不开了呢。
  我深深盯了他一眼，一下就笑了起来。我笑得很是用力，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能青天白日的对我做什么不成。
  “好啊。”
  仍旧是上次的茶楼，上次的雅间儿，不过今日的茶换成了方山露芽。
  “再有两个月，便是我长姐的寿辰，我便想着，托你帮我制一柄象牙扇，当做是寿礼。”
  “象牙？这不是寻常功勋人家能用的吧……小侯爷这是害我不成？”我有些烦躁，抬手拂了拂鬓角的发，抬头却看见他盯着我的手出神。
  “怎么了吗？”我蜷起食指轻叩了叩桌面，示意他回神，“小侯爷？”
  “没事。”他轻笑了一声，接话倒是丝毫不磕绊，“你不知道如今掌中宫的皇后娘娘便是姓段的吗？她是我长姐。”
  我委实吃了一惊，这小侯爷原来这么大来头。
  好了，这下更是惹不起了。
  “我知道了。”尽管我心里翻江倒海的，很是不平静，但我面上仍旧摆出一副很是镇静的模样来，“只是象牙这般贵重，我可寻不来。”
  “这个就交给我来，你只管回去画了样子就行。”
  我点点头，想起来自己是要挣银子的，忙说道：“不过……小侯爷，阿扇是个生意人。”
  “你尽管放心，我晓得你家中还有长辈要养，我不会亏待你的。”他很是了然的模样，从袖中抽出来一张银票递给我，“这是定金。”
  我接过打开，是一千两。
  这些官宦人家，都不拿银子当银子的吗？这是当铜板花的吧。
  “这么多……”我虽是个生意人，晓得银子重要，但这么多，我确实犹豫了。
  “不多，你可要晓得，你负责的，是皇后娘娘的寿礼。往年但凡要寻个稍微稀罕点儿的物件，大半万两银子是止不住的，你这还是给我省钱了。”他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那便多谢小侯爷了。”我将银票仔细叠了叠，很小心地收进了袖兜儿里。
  我如今手里有两千两银票，那间铺面倒不是什么问题了，如此甚好。
  这般想着，我瞧着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也顺眼了很多。
  我又同他闲话了几杯茶的时辰，约好了三日后我去他府上瞧瞧原料顺便给他看看我画的花样子。
  我瞧了瞧外面日头，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我推门出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他的低语。
  “真好，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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