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时也命也(下)
作者:
是七月半啊 更新:2021-04-08 05:32 字数:2137
送走了尘央,我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这件事,简直说是闹剧也不为过啊。
尘央告诉我说,那织织,原是她的祖父也就是那大长老自己把她给了那个富商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那富商偶然得到的一柄法器,就将那孩子做了个交换,那些年里看来确实是一笔好买卖,不过是日子久了,人心也会变。
那富商变了,大长老变了,织织亦是变了的。
非欢的出现不过是个催化剂。
那富商早年不过是把织织当成个稀罕玩意儿,谁知随着织织年龄渐长,鲛人的美貌在她身上是丝毫没落下,那富商就起了坏心,织织就成了个玩物儿。
鲛人的大长老这些年来从不曾和织织断了联系,与其说织织是他的孙女,倒不如说是他的棋子,非欢同他的交易,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他知道的只是他自己,至于非欢想要的,他从不曾知道。他从始至终在意的、想要的,只不过是这鲛人族而已。
织织晓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身份,她后来遇到了非欢,有什么能比得上如玉的公子同她讲的那些好听的话呢,蜜糖是他,毒药亦是他。好在,织织也不是个没心眼儿的,她愿意陪他演这出戏,甚至去算计她的同族,所为的不过是那个人的许诺,许诺没了,她还能听话吗?
这般看来,谁又能比谁干净呢。
最后呢,我问尘央。
大长老被压到了弱水之下,瞧着也活不了几天了,那鲛人族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织织的鱼尾好的很全,仍是很漂亮的,她如今是鲛人族的大长老了,她那跋扈的妹妹,被她罚去日日织鲛绡,夜夜坠鲛珠,也叫她尝尝那般被奴役的滋味儿。
尘央很是妥贴地没同我说他们杀了多少鲛人,不过我回昆仑宫的时候沿着南海岸边远远看了一眼,仍能看见一片血红。
我当神仙久了,倒不是不耐烦杀生,只是血淋淋的,实在是叫人心里不大痛快。
权与情,如此看来,都是累赘啊。
一切都是宿命啊。
当夜里,我睡了个很是安稳的觉。
翌日,一大早,我瞧着云雾缭绕、神清气爽的,一时兴起,就唤了凰幼、长情、长乐三个小家伙儿浩浩荡荡闯进了瑶池,烦着西王母开了个晨学。
“你此行可是有什么收获?”西王母布置下了晨读,拽着我进了大殿。
“娘娘,花朝的事情,您知道多少?”我直直看进了西王母的眸子里,不愿放过她眼里任何一点的变化。
西王母回看过来,盯着我一下就笑了:“九歌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她这般笑起来叫我不大舒坦。再一看,这同以往笑起来没什么区别啊。
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不知道。”
我确实摸不准她。
“她是女娲石的器灵,降生在花朝节,按理说她该是这花神,可惜了心生执念,一念入魔,成了魔君。好在到底也不曾埋没了她。”
西王母微笑着,一如往常。
“她执念有二:一是己身为他人所占,寻不回;二是所爱之人另有心悦之人,求不得。”
“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曜朱。”
西王母说的很是明白了。
……
“我花朝,第一次见你,便是在这忘川河畔,你言笑晏晏。曜朱,我甚是欢喜你……”
“我花朝,是这补天石生出的灵智,你不也是从赤霄剑里生出来的吗?我想同你一样拥有自己的身体,我有什么错……”
“我花朝,便是这补天石,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们却三番五次要夺我灵智,抽我魂魄。风九歌才是那鸠占鹊巢的,不是我花朝……”
“我花朝,才应该叫风九歌,只是这名字,如今已经脏了,我便弃了。曜朱,你心悦她,你便脏了。即便这样,我仍不愿弃你,可我却也不愿你此生痛快……”
“我花朝,以血为引,以魂为誓,你曜朱,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得,不偿所愿……”
……
仿佛一瞬间,我看见大红翻飞的袍子,漆黑的发血红的瞳,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俱是风流无双。
还有这些莫名其妙让我想到的话……
我的头好疼啊……
“我时常会想到些奇奇怪怪的话,不像是我的记忆。”我缓了一阵儿,对着西王母说道。
西王母一下面色凝重起来,我竟从来不知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伸手摸上我的灵台,一阵刺痛,我感觉到一道灵力打进了我的神识。
良久,西王母才松开我,嘴里念叨着:“原来如此。”
我不明白。
“九歌,若你是花朝,朝夕之间,你的执念早已如云烟,你想要的都变成了你所有之物,你待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若我是花朝……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便怎么答了。
“九歌,在其位,谋其政。”西王母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发,“这是凡世里为官之人常说的话,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亦是有些用处的。”
我有些懵,这与我想花朝会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但我还是很恭敬地冲西王母拜了拜:“九歌记住了,会回去好生参悟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一直都是个叫人省心的。”西王母端了杯茶给我,一如往常。
我接过茶,这茶颜色有些怪,怎么瞧着乌蒙蒙的。我又瞧了眼西王母,见她笑着示意我试试看,我便吹凉了后尝了一口,好生晦涩啊,怎么这般难喝。
然,我总不能当着西王母的面儿说难喝吧,万一是她近来的喜好呢,我可是个乖觉的。
我余光瞄了一眼一样端着茶杯的西王母,见她面上仍旧是笑意盈盈的,不像是觉得难喝的,我又想了想,许是以此测我悟性呢,定是这样。
狠了狠心,我就一口喝尽了这杯很是晦涩的茶。
怎么回事儿啊……我觉得头晕晕的,眼皮也好沉啊。
这杯茶里定是有蹊跷。
我很是努力地想保持清醒,终究是徒然。
“时也,命也。”
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听到西王母这般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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