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月光穿不过厚厚的云层，以至于这个夜晚格外的幽暗。屋中仅燃着一只蜡烛，点点火苗跳跃在少女清澈的眸中，渲染出一瞬瑰丽的艳色。
  龙琢垂下眼睫，金色的衣袍在那一点烛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他在族中年纪尚小，接触的女性也大都是长辈，偶有其他，也都是殷勤讨好之辈，这……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深夜同屋。
  龙琢下意识忽略了雨神的年龄比他大上不少。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奇怪极了，心头躁动地想要动弹动弹，可身子却僵硬着一动不动。
  沈晞瞥见他有些怪异的神色，随口开了个玩笑：“你现在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
  坐立不安、脸颊薄红、神色说不出来的紧张，可不就像个新婚之夜等人来挑盖头的小媳妇。
  龙珠惊得险些站起来，璀璨的金眸睁大，潋滟生光：“你胡说！”
  沈晞坐在窗沿旁，环着臂往后一靠，眼眸眨巴眨巴，“这么激动啊？”
  “……”龙琢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抿了抿嘴，手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原地坐好。
  有点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可怜巴巴的。
  沈晞就觉得自己调戏良家妇龙似的。
  这么一想，心里的坏点子就又开始往外冒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到龙琢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他：“你是不是特别紧张？”
  龙琢被她碰到的肩膀有点发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有点心烦意乱，当初刚碰见她，找上肥遗的时候也抱了她一下，就连那时候他都没有这时紧张，为什么现在只不过呆在一个屋子就——
  有点慌乱，有点紧张，还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龙琢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然抬头看沈晞，手指动了动，拉住她的手腕：“我……”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滑到她的嘴唇上，轻轻咽了一下，“我想……”
  烛影昏暗，映出两个靠在一起的影子，夏日的夜晚本就闷热，此时更是添上几分旖旎的温度。
  沈晞偏过头，清澈地眼眸中浮现几分迷茫：“……什么？”
  听二哥说，只要亲一下，就能知道——
  龙琢凑得近了一些，甚至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暖暖的温度，迎着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屋外猛地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叫。
  “崽——！”
  那声音不过响了一声，随即就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来了！”沈晞瞬间站起来，有点兴奋，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不动？”
  昏暗的烛光下未来的小龙王潋滟的金眸还有点点雾气没有散去，漂亮的脸庞却紧绷了起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不悦，脸色特别难看。
  沈晞茫然。
  小红怎么了，这个位面气性这么大的吗？
  龙琢臭着脸道：“青越还是太弱了，回来要好好训练他。”
  对于这种能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可怜巴巴上的事情，沈大修士一向是赞同并积极参与的，当即就表示自己也要一起。
  ……
  一出屋就看到呼啸而去的灰绿色雾气，龙琢拉着沈晞紧跟其后，掠过一片房屋后出了城门，一直追到荒郊野外的一座石井。
  两人落地，沈晞扫了眼四周的环境，全都是枯枝烂叶。
  几颗枯死的树木歪歪斜斜的立着，张牙舞爪的枝桠像是一只只可怖的鬼爪，在月光下投下大片的影子。
  沈晞突然抬头。
  “这里能看到月亮？”
  “这里能看到月亮？”
  她与同时出声的龙琢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继续道：“那么浓的阴气，如果不是阴鬼的话，难不成是……”
  阴鬼畏光，在月光下能力会有削弱，只有精怪才喜欢吸收日月精华。
  想到杨家小女儿的异样，沈晞肯定道：“是槐树精。”
  石井露出地面的部分满是裂痕，长着苔藓和细细的草叶，植物全都笼在一层灰绿色的灰尘中，看着油腻得很，没有半点生气。从石井口往下看黑洞洞的，扔一颗石子下去半天也听不见水声。
  龙琢往沈晞身上套了几层防护，道：“跟紧我。”
  沈晞嫌弃地瞅了一眼灰扑扑的井口，往里跳的时候都注意着没让井壁碰到自己的衣服。
  ……
  跳下去的一瞬间，一阵狂风猛地从井底吹出，夹着浓浓的阴冷潮湿和细碎石子咆哮着扑向两人，把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若不是下来前加了防护，急速冲出来的小石子恐怕要在脸上开几个小口。
  沈晞脸色一变，顾不着紧跟龙琢，伸手去按自己的衣服，坚决拒绝让衣服蹭上脏兮兮油腻腻不知道沾着什么鬼东西的井壁。
  下一秒，两人周身的空间一阵扭曲，眩晕感汹汹袭来。
  ——天旋地覆。
  滴答。
  沈晞伸手擦去滴落到脸上的水滴，皱着眉睁开眼睛。
  四周可见度很低，放眼望去十步之外就翻滚的阴气，模糊不清。这是一片槐树林，她靠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一根藤蔓从背后伸出把她绑在了树上。
  龙琢不见了。
  沈晞刚一睁眼，耳畔就响起了一个嘶哑刺耳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什么鬼东西。”沈晞听着那声音就不舒服，歪了歪脑袋离那声音远一点。
  “哼，”声音的主人绕到沈晞面前，一双浑浊的灰绿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有一张清秀的书生脸，却僵硬而呆板，仿佛是一张面具，从灰黑破烂的衣服下伸出来的手干枯苍老，青筋狰狞凸起。
  透着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伸手，没有碰到沈晞，用一种狂喜颤抖的声音道：“太完美了，这真是太完美了！”
  沈晞心中划过几分怪异，停下手中准备划破藤蔓的灵力，问：“什么完美？”
  本尊知道自己跟完美，还用你说？再用这么丑的眼睛盯着本尊，信不信本尊打你！
  槐树精手颤抖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晞，呼吸粗重：“当然是身体完美啊，这么纯净的体质，我终于不用一直换身体了，有了你的身体，我就能很快修炼成仙！”
  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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