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人没事吧?
作者:寒自于风      更新:2021-04-07 06:57      字数:3535
  他开的最多的是宾馆。说是宾馆,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房间主要就是用来给人赌博的。
  这个小镇,很多煤老板,最不缺的就是土豪。到其他地方赌钱容易被抓,这这里赌,非常安全。他们乐得承担房费,也乐得被抽一些“头生”(庄家视赢钱多少按比例付给宾馆一笔钱)。
  没几年,胡鸿畅就带着一众兄弟赚得盆满钵满。而最让他自得的就是,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
  那孩子,真是太漂亮可爱了,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而这孩子和他特别亲,才几个月,一看到他就眼睛发光,伸手要他抱。
  每当将这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拥进怀里,他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他发誓要好好保护他,疼爱他,不让他经受任何孤独、漂泊和委屈,而这些滋味,正是他从小尝到大的。
  可是,在这个谜一样的世界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遭遇什么。
  那一天,马黎昕身体不太舒服,躺床上休息。
  他推着孩子出去玩。晃荡到一个小公园,小家伙手里的球滚了出来,刚好这块空地有点坡度,球一下子滚出老远。小家伙扁起嘴巴哭喊起来:“球球,球球……”
  胡鸿畅着了急,慌忙跑去追球。球滚进了一个小洞里,他伸手探了探,够不着,便趴下身子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想着有啥法子取出来。哎,干脆再买好了,刚才一着急给忘了。
  他一转身,发现孩子连车带人都不见了,他窜到停车的位置,四处张望,一无所获。不可能吧可能,孩子不会不翼而飞的。哪去了哪去了?难道地上有洞?没有没有,孩子就是不见了。
  胡鸿畅的心里像烧了一把火,又烈又痛,脑子似乎不会思考了。必须冷静下来!最多两分钟时间,会发生什么呢?哦,对了,刚才好像听到马达声。宝宝被拐走了?是的是的,刚才这里是停着一辆残疾人开的那种载客三轮车。一定跑不远!一定跑不远!
  隆凌琴走进病房的时候,黎乐竹正在翻《纳兰容若诗传》。见到隆凌琴,客气地想起身。
  隆凌琴急忙按住他。把水果和鲜花摆好后,接过黎乐竹手上的书,搁到床头柜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真美,我也喜欢纳兰。”隆凌琴说,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婉。
  “可是,哪有只如初见这种事呢?”黎乐竹叹息。
  “是啊。时间在流逝,故事总要开始。享受了过程的跌宕,总要接受结局的落拓的。”隆凌琴开始缓慢地削苹果。
  “我总是不时地住院。就怕给人添麻烦。你太有心了。”
  “是你太客气。”隆凌琴说,“黎乐竹,我已真心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也一样。”
  “隆老师,励之雪好些了吗?”
  “好些了。只是……”
  “只是什么?”
  “姚建义走了。我们离婚了。”
  黎乐竹不敢相信,短短的半个月里,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推荐的家庭系统排列工作坊不好吗?
  隆凌琴说,并非工作坊不好。通过几次排列,扮演励康成角色的学员都表示,让他站在远处,被人怀念甚至遗忘是最舒服的,因为他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点,励之雪很快接受了,因为他已经从心理上接受励康成死去的事实,不再会因此而内疚。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个位置,他自己无论站在哪个位置都痛苦。除非,他让自己消失。
  因为,让“隆凌琴”和“姚建义”挨在一起,前者的两个扮演者感到幸福宁静,而他自己心如刀割。
  若让自己和姚建义挨一起,他会羞愧自责,若干脆把姚建义排除在外,自己万分不舍,而扮演多凌琴的学员则表示自己非常脆弱孤独。
  原本,工作坊中的活动过程要完全保密,但这已经涉及到生命安全。
  工作坊导师曾对励之雪进行干预,让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情感,他对姚建义的情感只是由于恋父情结的延后,并非违背伦理道德,等过几年,他就会淡化这种情感。然而,理智的分析并不能取代感情烈火的灼烧。
  青春的热情叠加,恋,父,情,结,那是一种怎样的熊熊火焰,他怎能控制得住!
  “好可惜。”黎乐竹真心替他惋惜,姚建义是个可以依靠托付的人,就这样分开了。
  “是啊,可是,有什么能阻挡一个青春少女追逐爱情的脚步?他必须要离开,否则,三个人纠在一起,不知会是什么结局?”
  隆凌琴苦笑,“我从没想过,生活如此荒唐。大概,人只要活着,生活就没有结局,也没有圆满。”
  “那励之雪呢,他能接受吗?”
  “这是三个人商议的结果。无论怎么做,伤害都不能避免,那就这样吧。大家都需要时间平复。至少,我们有一点共识,那就是三个人不可以这样纠缠下去。”隆凌琴想起姚建义走的那一夜,好像空中的氧气都被抽光了。他什么都没有拿走,就好像随时都会回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边城》,翠翠摇着桨,无望地等待着傩送——那个人,也阮明天就回来,也阮,再也不会回来。
  他会回来吗?
  黎乐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无数次幻想过。或阮,哪天他突然打电话来,说:“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
  又或者,他走出校门,恰好看到他站那里等他下班。甚至幻想着,自己在医院醒来,睁眼就看到他关切的双眼,或者,干脆是躺在他怀里……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让他那么安心的人,倚靠着他,就可以想到地老天荒的人。怎么就能狠心丢下他呢?
  好似前一刻,他还靠着他的肚子,和宝宝说悄悄话。还牵着他的手,陪他在小路上散步。厨房里还煲着他为他精心调配的汤,衣柜里还挂着礼服和婚纱……
  是他太迟钝吗?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有很长一段时间,黎乐竹试图搜索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以确定他曾给自己一点点暗示,然而,哪怕想得头痛欲裂,也一无所获。
  那天晚上,他说:“爸妈让我回家一趟。不能陪你和宝宝了,你要乖乖睡觉哦。宝宝也要乖乖,替爸爸陪妈妈哦。”他在他额上留下温热的一吻,还替他掖好被角,关好灯,轻轻带那啥。
  “妈,我明天一早会过来,需要买什么菜,我带过来……”经过客厅时,他还和刘冰雪商量了会儿次日菜单。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直到九点钟也没有出现。黎乐竹猜想他睡过头了,这段时间他胎像不稳,他也很辛苦。就让他多睡儿吧,顺便去买几个他爱吃的菜,给他一个大惊喜。于是,他就挽着妈妈买菜去了。
  等做好菜,已经十一点半了,宋尔清依然全无动静。这头懒猪!黎乐竹拿出手机,决定打个电话叫醒他,顺便嘲笑鄙视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黎乐竹拨打了他家里的座机,“嘟嘟”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黎乐竹皱起眉头,拨了他爸爸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拨了他妈妈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黎乐竹莫名的心慌起来,开始坐立不安。
  刘冰雪安慰女儿:“他们做生意的人,出去会客也说不定。三个大活人,还能出啥事。你先吃饭。一会儿,让你弟弟去他家看看。”
  孕妇的情绪本容易波动,这一顿饭,黎乐竹都食不知味。总感觉手机在震动,低头一看,又寂然无声。反反复复,心情无比低落。
  “你啊,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才半日不见,就失魂落魄了。”她取笑女儿,“难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怎么没见你这么想我?读书那些年,经常十天半个月不来电话……”
  “妈……”黎乐竹嗔怪着打断妈妈,心情放松下来。
  “叮铃铃……”手机铃声急促而刺耳。刘冰雪坚持用着诺基亚,而且不换铃声。黎乐竹抗议了好几次,说这是“午夜凶铃”,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妈……出事了……家被砸了”电话里是黎成真焦灼的声音,黎乐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点儿。
  “那你姐夫呢?你叔叔阿姨人都没事吧?”刘冰雪也紧张起来。
  “是木头出事了吗?”黎乐竹抢过妈妈的电话,听到黎成真说:“家里没人,房子被砸得稀巴烂。妈,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怕他们闹到咱们家去。你和姐去避一避先。我马上回来。我给李东打个电话。妈,千万小心照顾姐……”
  “黎成真,出什么事了,黎成真黎成真……”
  电话已被挂断,传出急促的忙音。黎乐竹感到心突突直跳,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往门口走。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刘冰雪一个箭步上前,把黎乐竹拉到身后。厉声问:“你们来我们家干什么?”
  “叫姓何的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龟孙子就有用吗?”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黎乐竹认识他。在订婚宴上,他坐在何父身边,替他挡酒,自称是铁哥们。
  那天,他一直留到酒宴散场。大着舌头对黎乐竹说:“乐竹,我就是你亲叔。以后有啥需要,尽管开口。别……别跟叔客气……”
  “对!叫王爱强出来!当缩头乌龟就可以赖账吗?自己吃香喝辣,住豪宅,开名车,却赖账我们的血汗钱不还!”一妇女应和。
  一时群情激奋。
  “他不在我家!”刘冰雪声音都破了。
  “他不在这儿在哪?就算他不在这儿,你们也肯定知道他在哪。说!人在哪?”
  “对,人在哪?”一个人指着黎乐竹,“你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男人在哪?”
  “在哪……在哪……”
  “给个交代……”
  房子快被震裂了,黎乐竹觉得天旋地转,x闷气短,小腹疼痛,岳围的人和声音都飘了起来,一股脑儿冲他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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