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温和有礼
作者:寒自于风      更新:2021-04-07 06:57      字数:3250
  早前,女儿受噩梦困扰,他就寝食难安,好几次萌生讲出那啥的冲动,无奈老妻总苦苦哀求。如今,女儿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出现梦游,且在梦里做出如此怪异可怖的行为,他很担心他哪天夜里梦游离家,被车撞倒,被人伤害。一行到有这种可能x,他的心就好像煎熬在油锅里。
  “是的。”阮沛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给予肯定的答复,“你要讲的事情似乎很复杂,诉说过程中或阮会出现不可控的场面。我建议,你约泉三到这里谈。”
  “不必了,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胡鸿畅拒绝。他不愿意把人生最大的黑暗与邪恶暴露给别人。将自己的不堪赤裸裸地暴晒,好像瞬间脱下人皮变成禽兽,他不能接受。
  “好。”阮沛香微笑着点头,“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他递出一张名片。
  胡鸿畅起身离开。
  三分钟后,他又推开咨询室的门:“阮医生,我想约泉三来你这儿谈。就明天。”因走得急,他有点气喘,这更显出了他的迫切。
  明天预约已满。如何是好?将其他客户的约谈取消,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也容易影响咨访关系。怎么办呢?
  阮沛香是个办事严谨,讲究规范的人,这种事情他本不该纠结。然而,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肉嘟嘟的可笑小脸。这张脸,原本阳光灿烂,此刻阴云密布……他的脚步不再雀跃,神色不再慧黠,也不再没大没小地打趣他……
  “好,明天,我安排好通知你。”阮沛香再一次违背自己的工作原则。
  如果有个人,能打破你所有的常规和限制,成为你生命的例外,那么,必定对你意义非凡。
  真的是这样吗?不会,他不过是关心同事,关心徒弟而已。
  没错,事情就这么简单。再说,只是偶尔破例一次,绝对下不为例。
  有了一个充分正当的理由,阮沛香释然了。他交代罗丹丹取消明天早上的预约。
  黎乐竹睡得迷迷糊糊,门外有人在低声争执,声音忽近忽远,飘忽不定。
  “我进去看看……”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很耳熟。
  “你别进去了……”黎成真低声而坚定地拒绝。
  “你还是记恨我……对吗?”女孩明显带了哭腔,“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没有记恨你。我只是……”黎成真焦急,“不想你刺激到他。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
  “我……我陪陪你……”女孩的声音踌躇又充满关切,“你瘦了很多……”
  “哎……你先回去吧。”黎成真的语气无奈而克制,“这半天,你也累了。”
  “黎成真……”女孩哭出声,“我不想和你分开……你想想办法。”
  “我想办法?”黎成真情绪激动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你肯坚持……”
  “我……”女孩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算了。我也不怪你。你回吧。大家都看着我们呢,多难为情。这是医院,影响也不好。”
  大概是女孩没有要走的意思,僵了好一会儿,黎成真语气软下来:“别哭了,乖。我送你到门口,帮你叫车。”
  黎乐竹已完全清醒,听着门口的对白,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因为他,或阮,他俩不必承受分离之痛。他为什么如此多余,自己活得不幸福,还总是连累亲人?
  他曾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他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时,当他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当他午夜梦回找不到孩子时,当窗外的云朵都成为黑色时,当妈妈和弟弟的眼神总是诚惶诚恐又充满哀恸时……他就抑制不住自毁的冲动。
  他取下护腕,那下面是深浅不一的伤痕。有那么一段时间,唯有肉体的疼痛,才提醒着自己还活着。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满心荒芜,说不出伤痛,流不出眼泪。好像,他和这个世界是隔离的,甚至和自己的身体也是隔离的。
  他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尤其是安慰话语。在真正的伤痛面前,任何安慰都是轻浮的。
  他记得第一次伤害自己时,妈妈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恐慌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明知道失去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却能忍心让妈妈承受这种痛。所以,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崩溃,不可以死去,不可以让妈妈伤心。
  然而,他总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割伤自己,再一次又一次地包扎好。
  妈妈说:“从小到大,我没要求你什么。第一次是要求你不要回到这个小镇,你没听我的。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听我的。你要给我好好活着!我这辈子的指望,就是你们姐弟俩,你不能……”妈妈在哀求他。这个为了子女,牺牲了一辈子光阴和幸福的女人,这个一辈子不服输不服软的女人,低声下气地祈求自己的女儿。
  在那阴郁的日子里,也曾热闹非凡过。那些看似亲近又似无关痛痒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来了。安慰,鼓励,痛斥,或唏嘘不已。发表了一通“人生无常、人心难测”的感慨,掬了几把同情辛酸泪,然后,各过个的生活,各求各的热闹。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谁也没有义务活在别人的痛苦里。
  一个人心底排山倒海的伤痛,不过是他人眼底的一滴水珠。
  世上,怎么会有感同身受这种事?刀没有插在你身上,你只可见到鲜血淋漓,却感受不到骨血分离的痛。
  只有一个人,好像消失了。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提,甚至没敢打个电话。只是静静地发了一条短信:我不能想象你的心情,也无法安慰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慢慢地熬。熬得过时间,你就不会这么痛。
  那是胡泉三的短信。
  黎乐竹的泪淋湿屏幕。真正的关心,从来就与热闹繁华无关。
  黎乐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妈妈刘冰雪激动万分,一个劲地抹眼泪:“太好了,真是太好……离开这儿,去大城市,太好了。”
  那会儿,黎乐竹完全不懂妈妈的意思。他以为,自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妈妈想念大都市,不喜欢呆在小地方。他决定,完成学业后努力在大城市立足,把妈妈和弟弟都接过去。
  黎乐竹天分极高,成绩名列前茅,年年拿奖学金,毫无悬念地获得保研机会。而他的导师,也有意引荐业内权威做他的博导。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一位科研工作者,或是一名高校教师。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宋尔清。
  宋尔清是黎乐竹的高中同学,成绩平平,其貌不扬,是存在感极低的那种路人甲。高中时期,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龄。
  像黎乐竹这样的女孩,身边自然不会缺少狂蜂浪蝶。好些男生借故要坐在他边上,美其名曰“向他学习,方便请教”,课间,也会有男生围着他请教问题。开始,不明就里的黎乐竹还耐心指导,时间长了,他也不耐烦了。碍着同学的面子,又不得不违心应酬。
  他从小就可知内敛,温和有礼。
  他不像胡泉三那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或阮,他会被胡泉三吸引,正因为胡泉三身上有他所不具备的热情和活力。
  不过,有一个人占据了天时地利,却从不打扰他,这个人就是宋尔清。这一天,黎乐竹旁边又围来几个男生,向来沉默的宋尔清爆发了:“吵死了!要不要让人睡觉啊?”
  他抬起头,指着俩男生,“你,上课睡饱了,课间来打扰我,太没意思吧?”
  俩男生有些不忿,也很尴尬。毕竟,挂羊头卖狗肉的事被人当场揭穿总是尴尬的。虽然他们的举动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披着“请教”的外衣,总是名正言顺一些。
  黎乐竹很紧张,他担心他们会吵起来。没想到,几个男生都管自己讪讪地离开了。从此以后,黎乐竹就清净了。有段时间,他注意到宋尔清几乎每个课间都趴那睡觉,连厕所都很少去。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一下课就抱着篮球往外跑,总是汗津津地踩着铃声进教室。后来,成为情侣的两人在回忆往昔时,宋尔清哭着脸说:“那会儿可太难为我了。为了不用离开位置,我戒了篮球不说,连上厕所都憋着了……”黎乐竹哭笑不得,这个人可真是太木头了。
  学校早餐时间是6:10到6:50。黎乐竹嗜睡,经常来不及吃早饭就匆匆赶去早读,一个上午下来,饿得四肢乏力。有一天课间操结束后,黎乐竹饿得眼冒金星。他想去小卖部买点东西的,但是小卖部人头攒动,只得作罢。他怏怏地回到教室,想要通过喝水缓解饥饿。
  宋尔清往他桌上放了个粽子:“我多带了一个,你吃吧。别客气。”他笑得局促却不乏真诚。黎乐竹没有拒绝。
  “我通校,带早餐很方便。我可以每天帮你带。”宋尔清难得的话多,“反正我坐你后面,你饿晕了,一样得麻烦我抬。虽然你看起来很瘦,不过你腿很粗,肯定也重的。我觉得还是帮你带早餐比较好。”
  黎乐竹以为他是开玩笑,可看他神色,又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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