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头皮发麻
作者:寒自于风      更新:2021-04-07 06:56      字数:3243
  “你这死丫头,回到家里就尽瞎说话。”妈妈嗓音高了八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赶紧回家去,别在这儿瞎晃……”
  “走就走,谁还爱来啦。”三姐带着哭腔,拎包就走。
  “三姐,三姐……”曹星河追出门,她早已开车绝尘而去。
  “生了三个‘填茅厕’的。还好最后肚子争气,生了你。”曹妈看着儿子,无限欣慰。
  父母和村里无数的人一样,重男轻女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曹星河是男的,但他无法坦然享受这种优待。他很希望父母对三位姐姐不要那么苛刻。在曹星河的印象里,父母像吸血鬼一样,敲骨吸髓地压榨三个姐姐,把得来的钱全都花他身上。姐姐们工作多年,有时候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买上。
  而曹星河的生活用度,却与镇上小康之家的孩子无异。父母心安理得,他却寝食难安,压抑地闯不过气来。他看到太多的例子,女儿无比孝顺乖巧,为家庭奉献,而儿子好吃懒做,极端不争气。
  曹星河认为,那些儿子们并非完全都是因为恃宠生娇,而是潜意识里幻想通过自我堕落的方式,让父母失望,好使他们将爱匀给自己的姐妹。但可笑的是,不管这些儿子多么烂泥扶不上墙,父母还是一心为他打算,盼着他能浪子回头。
  所以,曹星河告诫自己,他无法阻止父母对姐姐们的剥削,也无法阻挡父母对他的付出,那么,他唯有鞭策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有意义,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姐姐们。
  男尊女卑,这是毒瘤,然而多少人病入膏肓。曹星河以为城里人不会这么愚昧,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自从二胎开放以来,再生二胎的基本是头胎生了女儿的人。像这种情况,很多人会进行x别筛选,若验出是女孩就果断打掉。
  也有头胎生了男孩的,渴望再拥有一个女孩。这类人,都会顺其自然,不会检验x别。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尚且如此,何况视传宗接代为最高人生意义的村民?
  他的父亲曹大壮见儿子印堂发黑,坚持要他去“曹忽悠”那算命。“曹忽悠”七八十岁了。听村里老人讲,因他小时候不懂事泄露天机,遭受天谴,因此瞎了一只眼。他几十年来都是远近闻名的“神算子”。
  曹星河不喜欢这些,不过父母已经年迈,而他们思想注定有局限x,他一般不会拒绝陪着他们求神拜佛,自己不放心上便是。
  “看你脸色,怕有大祸。”曹忽悠面色凝重,“近来身边可有怪异情况?”
  曹星河知道,算命人最喜欢故弄玄虚,以便察言观色。但想到家里的种种怪异情状,心还是“嗖”地一凉。
  曹忽悠煞有其事地拿出命书快速翻阅。眉头皱得更紧,嘴巴猫得要咬出血,似有重大为难之事。
  “先生,如何?”曹大壮已按捺不住。
  曹忽悠只摇头:“冤孽,冤孽啊……”他浑浊的独眼盯住曹大壮,显得古怪恐怖,“你可做了什么孽?寻上你儿子了。”
  “我没有。”曹大壮很肯定地回答。
  “是怨灵。”曹忽悠声音喑哑,“纠缠已不是一朝一夕。”他的目光继续在曹大壮脸上逡巡,“你再往远的想想。”
  “这个……”曹大壮皱眉凝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又摇头否定,“难道是她?不应该吧?”
  曹大壮给曹忽悠使了个颜色,两人到里间谈。滑稽的是,这两人都有些耳背,就以为人家也是听不见的。开始声音确实小,后来就越来越大声,不断传入曹星河的耳里。
  “可有啥法子?”曹大壮有些抱怨,“这算哪门子的作孽?这若算,村里有几个人没造孽?老祖宗那会儿,不就一直这样。”
  “那得看因缘际会,有些立马往生了,自然没怨气。”
  “就算造孽,也是我造的孽。找我儿子干嘛?”
  “估计是没想通。”
  “那如何是好?”
  “做法事超度,帮她往生。只是流连世间时日太长,只怕不易……”
  “您就照直说呗,钱不是问题。就这一条命根子,上刀山下油锅都得护好他。”
  “那成,我替你办得妥妥的。”
  “那我就安心了。这点是心意。娃子平安了,再重谢你。”
  “那你要……烛台一对……大金纸……”
  声音突然低下去,曹星河听不太真切。怨灵?报应?曹星河有些稀里糊涂。父亲是个老好人,不可能做出伤人x命的事啊。他感觉事情蹊跷。
  回去的路上,曹星河想询问详细情况。父亲却只打“哈哈”。
  “没事没事,你别多想,我处理。”
  曹大壮倒不是觉得自己真造了多大的孽,不敢让人知道,只是认为这事晦气,谁也不会拿出来讲。
  曹星河心中有百般疑惑。虽然曹忽悠讲话神神道道,然父亲当即决定做超度法事,而且不在乎代价,这不得不引人好奇。另外,这段时间遭遇的古怪事情也让他精神恍惚,判断力大大下降。他决定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问那啥石玉珍。不可行。他和父亲一个鼻孔出气。
  问大姐。对!问大姐。
  曹星河给大姐拨了个电话,嘘寒问暖,东拉西扯后,总算切入正题。
  “姐姐,爸爸以前有没做过什么害人x命的事儿?”
  “你说呢?”大姐几乎笑出声,“爸爸那种人,人家就算把屎拉家门口,他都自己拿簸箕倒掉,哪干得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
  曹星河把自己在曹忽悠家经历的一切详细讲给大姐听。大姐沉默了。
  “大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曹星河追问。
  “是有这么件事。”大姐徐徐说道,“你本来还应该有个姐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曹星河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头发一根一根往上竖起。他是听过这种事,老一辈的人干起来绝对不心慈手软。虽然现在这种事很少,但偶尔还有发生。
  “她有点高低脚,关键是她是个女孩,所以……”大姐哽咽。她打小就知道这件事,只是那时并不觉残忍,也不难过,直到自己有了孩子,她才知道那有多残忍。
  “她怎么了……”曹星河自虐似的明知故问。
  “脐带都没剪,直接丢山沟里了。弟弟,你的生日在冬天。”
  “你的意思是……”曹星河身体开始颤抖,冷汗直冒,全身濡湿。
  “是,她是你的双胞胎姐姐……”
  曹星河挂了电话,跌躺在床上。
  双胞胎姐姐?在生命最初的时间里,她曾与他朝夕相拥,共同呼吸。她是他接触的第一个人,建立亲密联系的第一个人,甚至早过妈妈。
  这么多年来他,每每看到双胞胎兄妹或姐弟,他总会莫名心痛,莫名失落,甚至泪流满面。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我们会忘记具体的事情,但不会忘记感觉。那种感觉寄存在每一个细胞里,提醒着你所经历的一切……
  当天夜里,曹星河就开始高烧不退,意识恍惚,不断说胡话。
  “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姐姐,你别走……”
  曹大壮夫妇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总觉得有一双冰手抚过脊梁,甚至透入心脏,可又什么都看不见。
  “你个鬼丫头,死了几十年了还不安身!”曹大壮怕极反怒,“有本事冲老子来,缠着你弟弟算啥本事?”
  “你出来啊!出来啊!……”曹大壮上蹿下跳,大呼小叫。
  “出……来……出……出……来”夜空中回声无比诡异,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应声而出似的。
  石玉珍坐在儿子身边,缩成小小的一团。数落女儿泼辣劲儿消失殆尽。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手心完全汗湿。
  一辈子低眉顺眼的曹大壮,平生只发过这一次大脾气,针对他已死去三十多年的女儿。这辈子,他也只伤过一条人命,那就是他亲生女儿。然而,在他的观念里,在他阮阮多多的同辈父老的观念里,那并不是一条人命,甚至算不得一条命,活埋一只阿猫阿狗,他们或阮还有些阮不忍,而对女婴,他们是可以痛下杀手的。谁让她们不会投胎,投成个累赘。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曹大壮立马出门寻找曹忽悠。他原打算做场法事超度她,让她早日轮回转世,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干这事的人不止他一个,凭啥别人都可以安稳度日,就他要被搅得鸡犬不宁。曹大壮郁愤难平。
  他当了一辈子的好人,任何不公道的事他都隐忍。而这次,他怨气冲天,怒不可遏。有种人就是这么奇怪。在外竭力营造好人的形象,唯恐落人口舌。而对自己人,尤其是比自己弱小的亲人,却万般苛刻尖利。
  曹忽悠一定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曹忽悠当然有办法。他浑浊的独眼忘着惊魂未定,怒气犹盛的的曹大壮,意味深长地说:“办法是有的。只是太损阴德,于你阳寿有伤。”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怕少活几年。”
  “那,你就把她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她便再也无法作怪。”
  “用火有讲究,我给你一个火折子。时间也有讲究。”曹忽悠拉开窗户,往天边望去。曹大壮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除了阴郁的云,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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