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陈书不由得郁闷，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要是他早点查问一下聚仙大会的举办地址，就不会被程牧羽算计了。
  聚仙大会在东阁市举办，而且听猫小小的意思，举办的场所就在崇山的附近，距离崇城根本就不远。
  他几乎可以肯定，七组早定好的委派人员肯定就是自己。
  程牧羽几乎是借花献佛，然后就把他给忽悠了，这简直……
  许晴烟在旁边偷偷地笑，可笑过之后再看顾陈书的侧脸，便知道这并非是顾陈书疏忽了，而是最近的事情太过紧张，以至于他一下都没有顾及得过来。
  想到这里，许晴烟的心中便有些心疼了。
  猫小小倒是依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说起拜师之事的时候，也是满不在乎。
  “我师父说……说我的天赋已经很高了，今后可能修行速度都比她还要快，她也教不了我什么。她还说，有天分的人，谁会愿意做贼啊？还是学点其他本事比较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拜柳尊为师父了？”
  猫小小点头，傻呵呵地抱着腿晃来晃去：“是啊！我师父说，修行界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绝对的 。很多弟子境界超过师父之后，也会另拜名师，其实都不影响。”
  许晴烟轻轻地推了一下猫小小的肩膀，猫小小晃了晃却没有到倒下，便得意洋洋起来：“我可不是当初的我了！”
  “好好好！”许晴烟说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不过跟着柳尊学习，不只是要学习修行，也要学习柳尊做人做事的风格懂吗？你不再是之前的小贼了，以后要做大家闺秀的。”
  猫小小苦着脸：“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呢！反正我的功法是换不了了，柳师也没有更合适的功法让我重修，所以以后我还是那个小贼！”
  顾陈书和许晴烟对视了一眼，也都是无奈了。
  功法的事情确实没办法解决，猫小小天生适合盗门的这一部功法，就算是阳神境界的高手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既然已经拜师，猫小小从此也算是正道人士了，功法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吧……我以前还挺喜欢盗门的，我觉得挺自由自在啊！”猫小小有些惆怅：“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做小偷也没那么自由的，而且他们也在互相算计，算计来算计去，好烦啊！”
  顾陈书看着猫小小，有点感同身受。
  在屋子里的这三个人全都是孤儿，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才会让他们亲密无间吧？
  猫小小是从小被带进盗门的，记事的时候起就是盗门的人。做一个小贼对她来说跟本就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甚至更加的理所当然。
  她的师父是贼，她的朋友是贼，她从小大的认识的人，绝大多数几乎都是贼。
  或许从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开始，猫小小的心里也曾经抱着什么样的梦想，或者成为一个惊天大盗，或者名扬天下让盗门以她为荣。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就有些功利。
  去偷真液壶，打算利用顾陈书，被景家放出去的丹药消息诱骗。
  可是从那之后，猫小小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正道邪道。盗门立身于正邪之间，本身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
  当她在利用别人的时候，盗门的人也在利用她。反而是被她利用的人，一直对她是真心的。
  这让猫小小有些无所适从。
  顾陈书猜测，她或许也曾经迷茫过，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一直生长的盗门，也舍不得自己的师父，所以一直无法找到一条出路。
  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不是盗门非要针对顾陈书，猫小小觉得就这样也不错了。
  可以不要什么雄心壮志，甚至是靠着小偷小摸过一辈子也好，大家相安无事的话，世界就还是和谐的，她就可以忘记掉所有的龌龊。
  可是偏偏，世界不会给她这样委婉的选择。
  盗门的决定，终究还是将她推到了另一边。有些无奈，似乎是注定，又好像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来终究有些悲伤。
  顾陈书看着猫小小眼中复杂的光芒，也是感慨了一下，似乎有所感悟，一道真言缓缓烙印在了书箓的空位上。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沉下心来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是一枚久违的攻击类型真言。
  真言“山雨”，在身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片微雨，雨滴能够慢慢消磨掉敌人体表和体内的真元。
  这道真言，顾陈书记得是来自于王统照的《山雨》。别说是小说本身，如果不是喜欢文学，可能很多人对王统照本身都没听说过。
  实际上那个时代的文学创作者，很多都是兼职的，王统照也不例外，而且在其他方面更加优秀。
  他和周作人那群人创办了当时第一个文学研究会，而且还曾经在多个著名大学任教，还是《文学》月刊的主编。
  新夏国成立之后，也在文教系统担任很重要的职务。
  这篇小说从文学地位上来说算是很高，可惜在大众当中的知名度并不高。当是顾陈书了解到他，还是因为王统照在写这篇小说的之前，曾经找叶圣陶聊过。
  但实际上王统照的《山雨》和茅盾的《子夜》在当时的小说创作当中算是十分优秀的作品。
  《子夜》主要讲述了那个时代夏国资本家的挣扎和恶变，《山雨》则是当时农村恶劣状况的体现。
  主要内容就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农民因为农村的社会崩坏与各方逼迫，不得不离开农村到城市求活，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求得到的故事。
  和猫小小何其的相似？
  顾陈书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如果你对盗门还有牵挂的话，或许等你修为高了之后，还可以做些什么。”
  “那你会帮我吗？”猫小小对自己并没有自信。
  顾陈书笑了：“当然！”
  为了庆祝猫小小得拜名师，许晴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三个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在一个家里面吃饭，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崇城的时候。
  只可惜这样的温馨实在是短暂了些。
  吃过饭之后，猫小小略微有些失落地说道：“柳师说，明天就会带着我离开南离了，要去她红尘道的传承之处打下基础。不过你放心，聚仙大会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的，到时候我就能一个人行走江湖了，我们三个人就横扫整个修行界！”
  顾陈书都被逗笑了：“好，到时候我们横扫修行界！”
  送走猫小小之后，顾陈书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重新恢复到平静当中，至少在云梓漪来之前的这几天是这样。
  但是很可惜，敌人永远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今天早上的南离下着小雨。
  这是入春以来南离下的第一场雨，清明一过，天气回暖，老树发芽，天空的春雷越发的响亮。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夜，依然在早上给整个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
  雨水催促着行人，浸透了土地，在路边留下一滩滩的积水。
  同时，也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顾陈书和程牧羽站在小巷的深处，一片荒废的小院当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就算是路过的人可能都注意不到，小院破旧门口的地面上，流淌的雨水当中带着一些斑驳的红色。
  可是这些红色被旧门上残存的红漆倒映在水面上给掩盖了，本来就没有多浓厚的血色，也就变得不为人知了起来。
  “报案的是附近一个老人，就住在巷口。实际上这个巷子里面的原住户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剩下的都是租出去的。”
  程牧羽点了一根烟，在雨伞下面抽着：“老人养了一只柴犬，早上跑出来，可能是闻到了这点血腥味，所以就撞进了这个小院。老人进来以后差点吓死，要不是没有什么心脑血管病，我们发现的时候可能都是两具尸体了。”
  小九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顾陈书便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白得都有点发灰。
  “这是……”顾陈书能够感觉得到，这人的身体已经干涸了，血气全无。
  按理说，刚刚死掉的人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状态，毕竟人死了之后，先消散的是神和气，再然后才是有形之精。
  可是这人精气神全无，简直就像是一块木头。
  他轻轻伸手将这人的头侧过去，然后又侧到另一边，果然就看到了那人脖子上两个深深的孔洞。
  孔洞并不大，也就是稍微比碳素笔芯稍微粗一点，但是伤口周围没有任何血迹，连带着全身的鲜血，都已经从这两个洞口里面给抽光了。
  怪不得，尸体倒在院子里下了一夜的小雨，到现在门口还没有多少的血迹。
  顾陈书皱了皱眉头，说道：“吸血鬼？”
  还真是没完没了？
  象神山破灭之后，七组正是立威的时候，好不容易国内整肃一清，俗世修行界彻底合流，本来是河清海晏的好开端。
  可是转眼间国外势力又接二连三出现了？
  见鬼的！
  程牧羽把抽剩下的烟头扔在了积水里面，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云梓漪被一个财团的大少看上了，外国的那些修行人，从来都是跟有钱人纠缠在一起的。”
  “你觉得，吸血鬼很可能是那个大少请来的？”顾陈书问。
  “我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怎么觉得。”程牧羽摊开手，看向顾陈书：“这下，我们都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