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残月一孤星      更新:2021-04-07 04:18      字数:5845
  胜负结果出来后,场上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猛烈的鼓掌声音。
  修行者无论境界高低,自诩仙师,自认超凡脱俗,像鼓掌这样平凡人凑热闹一般的行为自是不兴。
  但这场对决的精彩程度让他们忍不住做出身为人类自然反应里对欣赏或者是崇拜而情不自禁的鼓掌。
  “若有天能如此,万众瞩目,大放光彩……何其潇洒!”那些年轻一代跟境界普通的修行者目光里尽流露出羡慕敬仰的情绪,心中想到。
  “江山代有天才出……将来的修行界,都是他们的舞台了!”老一辈的修行者则想到。
  这般想着,众人也不忘望向梁亦梦跟游子青,虽然他们之间的对决过程显得短暂,也没有这一场那般激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都是修行界中天之骄子这一事实,只是梁亦梦要更胜一筹,所以才不像这场那么精彩而已。
  再望向侗㾗时,众人的目光则变得有些惘然,同是声名显赫的年轻天才,这两年大放异彩,头三轮比赛又那么快速干脆直接,为何会以那样的方式输了?
  很多人都认为这一场对决没有真正的输家,但这是比赛,所以一定要有赢者,更何况还有一场对决要打的情况下。
  令人遗憾的是,还没有打之前,所有人就已经知道关于这一场比赛的结果。
  狄烈跟董从武都耗尽真元精力,浑身是伤,早些时候,已有他们的门人上前去将他们扶下场休息,喂以丹药调息。
  为了修复满目疮痍的场地也让精力耗尽的狄烈好好休息一下,许怀才与几位宗派长老商量后,特地停止,空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让仙宗的执事们运用各种道法跟法宝,将比赛场地修复至完美如初。
  但怎么可能足够一位精元耗尽的修行者恢复?
  可规则就是规则,没有公平不公平的说法,更何况追溯到底,还不是因为梁亦梦实力更加强才能争取到这一优势?
  一个时辰,稍转即逝,比赛开始。
  平整如初的比赛场地上,武是试最后两名决胜负的选手相对而立。
  梁亦梦一身长衣飘飘,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像一尊套着衣裳的完美雕像。
  狄烈换了一身新衣裳,同样是天山宗特有的一种袄袍,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在某种灵药的治疗下愈合。
  但那种消耗过度的颓靡是无法通过外表的涣然一新来掩饰的,最直接也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此时狄烈原本要比寻常人更为深色一些的皮肤毫无血色,如纸般苍白,梭角分明的五官上傲气依然,却显得有些刻意勉强。
  静站良久,两人却都没有动手。
  场下观战的众人忍不住有些骚动,犹如风吹枝叶沙沙响,却没有人催促。
  日渐西移,青山的影子在斜阳下变得无比远大,也将场上两人的影子拖得长如索绳。
  终于狄烈开了口,用苍桑吵哑的声音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我们可以真正真常地较量一场!”
  梁亦梦听着这句不久前兽在他口中说出的话,面无表情道:“你打不过我!”
  狄烈目光闪烁着,彷彿闪动着怒火,良久他冷哼一声,说道:“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收回这句话!”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梁亦梦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认输吧!”
  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赢下比赛是板上订钉的事。
  这句话的意思更不是羞辱或者炫耀,本身在短时间里频繁的战斗就是一件有损道行根基的事情,更何况武试之后还有团战环节!
  在这一环节中取得好排名,同样是年轻修行者们梦寐以求的荣耀。
  既然如此,何不养精蓄锐?
  狄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不等于接受。
  认输这种事情,是他骄傲的性格里决不予许的耻辱。
  对此他的回应是一记拳头。
  那一拳威势依然,从天空高高而落。
  但若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何用借着奔跑之势一跃高空,拉开距离来增加攻击力量?
  拳意如雨般地落下,洒在梁亦梦的脸上,他挑了挑眉,然后抬起手。
  风自他臂间而起,挡住了拳意,卷拂过咫尺临近的拳头与身体,朝前送去。
  纯粹的清风而已,而非五行风行诀,但已经足够威力将狄烈送出去。
  轻轻地,狄烈飞到了场外,平稳落到地面,没发出太大动静,犹如一团从空中绵花轻飘落。
  胜负就这样决出,云淡风轻。
  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前十名还要继续对战来决定。
  ……
  由于董从武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太大,第三名的对决战他选择了弃权,徐天赐不战而胜,获得第三。
  五至十名则分别是游子青,观澜,上官丰羽,端思睛,还有一位断刀门的弟子。
  不知道因何原因,金侗教的侗㾗并没有上场,他选择了弃权,这也表示他会直接排到十名外。
  这一行为加上之前他意外败给了徐天赐这件事情,让人们又禁不住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些眼神除了惘然外多有质疑,不少人甚至已认定他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对比起名门大宗的名门弟子如梁亦梦、游子青这些相差甚远,那些传奇事迹或许是他的同门添油加醋吹嘘出的。
  只有少部分人不这么想……徐天赐便是其中之一。
  夜空无月,星光明亮,星辉洒在平谷,人群海洋犹如潮退般疏散。
  看着那个矮小却冷漠的身影随人潮退到夜的暗影里,徐天赐神色微微凝重。
  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侗㾗与他之间会有某种交集。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安。
  ……
  ……
  星光藏进了碧湖里,湖水轻荡,银光闪闪,营造出一种虚渺梦幻的美丽。
  哪怕是修行者,也无法抹去女人喜欢美丽这一灵魂里的天性。
  湖畔树下的百瑶,望着这冬夜星光下的幻渺画面,清亮的眼神中同样幻渺。
  看着难得静雅下来,融入到渺美夜色中的百瑶,徐天赐有些意外。
  她当然是在等自己。
  微风从湖面轻荡而来,他迈着轻如微风的脚步来到她的身旁。
  “你怎么来了?”徐天赐齐肩与她站着,轻声开口说道。
  说着,他伸了一下懒腰,几声细微清脆的啪嗒声在他身体的腰劲间响了起来。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跟舒适相结合的神色。
  经历了两天高强度比赛,确实是累了!
  “我就不能来吗?”百瑶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声音微冷着道。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她清亮眼神不再映着幻渺的湖色,色彩消失了,让她瞳孔显得更深更黑。
  “我就问一下,怎么又得罪你了?”徐天赐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不就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怎么生气了呢?
  从她眼神中,他感到一丝冰冷,无关天时地景,只关乎心情的冰冷。
  这是极少的,对于一名天性活泼乐观的女子而言。
  倘若此时此刻有过来人在的话,想必就会明白,导致这一局面的是一种叫不解风情的性格所使。
  人总有聪明的时候,也总有糊涂的时刻。
  徐天赐真不知道原因,很多男人也一样,总是猜不懂少女的心,就像无法看清这藏满星光又被风吹皱的湖水中究竟倒映着多少颗星星一样。
  少女的心难以抓摸,但生气的理由可以很简单,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话。
  让百瑶生气的就是徐天赐不仅没有安慰心情不好自己,反倒说出怎么来了这种大煞风景的话。
  想到如此,她有些后悔出现在这,但想起出现在这的原因,她知道这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你就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她看着徐天赐,关切问道。
  徐天赐知道百瑶问的是关于哪一方面,只是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有些意外。
  未等他开口,百瑶便继续说道。
  “金侗教的手段很特殊,他们最擅长的是下蛊!而且那个小怪物输得也莫名其妙了些!”
  徐天赐自然知道,他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应该是他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却没想到不仅被我抗住了,还直接击飞了他!过后我突然晕眩,想必就是他那个什么蛊的原因!”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百瑶秀眉微皱,说道。
  “我查过资料,蛊分活蛊死蛊,活蛊是一种小虫子,一但让它们进入身体,它们便可以随时控制那人的身体,甚至还可以夺去生命!”
  徐天赐想起那种不怎么好的预感,闭起了眼,再一次确认了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后,睁开眼睛看着百瑶,然后安慰道:“没事,正常得很,没发现什么蛊什么虫子……兴许我天赋异禀,体魄血脉非凡,那些什么虫子蛊毒根本伤不了我!”
  后边两句话可谓是实话同时也是他的心里话,为了让百瑶同时也让自己安心,说出来却是用戏侃的语气。
  百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等有事就晚了……”
  说着,她伸出手,递给徐天赐一小包东西。
  “这是?”徐天赐好奇问道。
  “驱蛊的,服下去以防万一!”百瑶道。
  徐天赐大受感动,眼里露出柔和的光芒,恰好对上百瑶那双清亮的眼睛。
  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
  他突然发现人生中似乎又多了一些可能追求的东西。
  时间彷彿定格般停下,直到夜风吹皱了湖面,吹晃了枝叶。
  微凉的风吹不散脸上的燥意,百瑶目光开始有些闪躲,突然间她娇喝一声,故露凶样地道:“乱想什么,再看就将你眼睛挖出来!”
  徐天赐配合地做出一个尴尬模样,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微风吹尽,这种微妙的气氛也随风而去。
  但在他们的心中,不知不觉中,已经多出了某种东西。
  良久无言,为了打破如夜的寂静,徐天赐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话:“对了,你也看开点,输了就是输了,是比赛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有什么好一怄气的呢?更何况还是同门……你们又都还见过面,接触过的……”
  在他看来,百瑶对端思睛的态度完全是没必要,生别人的气完全是对自己的惩罚,不就是输赢吗?看淡些……人生的乐趣不应该只放在这上面!
  道理没错,豁达的心情对人对已从来都是有益而无害。
  但他忽略了一点,百瑶是女人,而且不过二十余岁。
  没有点小脾气,又怎么能够称作为少女呢?
  她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徐天赐却感觉到一道骤紧的压力,开始意识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了?
  这么重要的比赛失利当然会失望,仇恨谈不上……但有点芥蒂又岂不是正常?你不安慰便算了……凭什么我就一定得看开?大度?凭什么要自做主张替我在别人面前说好话?
  百瑶这般想着,眼珠子微微闪亮,露出一抹寒光。
  从头到尾她生气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好不容易自己抑制住,现在倒好……火上浇油?
  只要不是愚蠢到无法救药的,有些事情一时半会想不通,不代表永远想不明白。
  徐天赐虽然从不喜欢表现自己,但他还是足够聪慧。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原因。
  话已说出,就像泼出去的水。
  遗憾的是,修行者有办法将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却没办法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好在世事并没绝对,山穷水尽都也许有柳暗花明之时,更何况只是说错几句话?
  先道个歉,再好言好语安慰几句,其它事情以后慢慢开导……很快徐天赐便已经制定好了解决眼前尴尬局面的方法,正准备实施。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
  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
  “咚”一声,湖面隆起一个浪头,波澜翻腾,溅起无数水花,给这寂静的深夜带来些许渲霄。
  百瑶的身影化成一道虹光,气冲冲地离开了湖边。
  荡漾的圈状波澜里,徐天赐慢慢地浮出来,望着消失在夜色深处的渺淡光芒,他露出苦笑。
  看来她真的是生气了……也说明他根本不会讨女人的欢心!
  要改,假如还想跟她关系再进一步的话……
  徐天赐心中感慨,同时做出决定。
  他的身体慢慢离开水面,一直飘到岸上,湿漉漉的身体也在这一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道法蒸干。
  他收回了目光,然后从䄂袍里掏出某样东西。
  那是一个叠好的三角形纸包,正是百瑶之前给他的驱蛊药,早在落水之前被被他藏在这件水火不侵衣衫的袖袍里,所以一丁点儿浸湿的痕迹都没有。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样做,修行界中惯用来包装丹药等口服物件的纸几乎都经过特殊处理过,一般水火都难以侵蚀,所以不存在掉在水中会坏这样的事情。
  尽管感觉不到自已的身体里有任何异样,但想起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沉默片刻后,徐天赐还是打开了小纸包,将里面的药散倒进了嘴里。
  “真苦……”将药吐下后,他瘪了瘪嘴,强忍着一种想吐的恶心,然后望着夜空沉默不语。
  每一次他预感到不好,总是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一次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
  仙宗给兽仙宗安排的客居跟金侗教一样都倚在山半坡那些粗状的树木上,完全延袭了他们在部族里的生活习性。
  事实上这两个宗派地区的人民都生活在茂密的丛林里,宽敞的空地稀少,而树木又是作为他们图腾信仰的一部分,不得随意砍伐,所以才会发明出这一种奇特的楼房建筑。
  夜深了,兽仙宗的客居里,某间悬在树木上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照明用的亮明珠光芒。
  屋子里,一男一女站在中央,柔和的光芒线条照在他们截然不同神态,却写满了不甘心的脸上。
  这对男女正是兽仙宗宗主的两位子女,贤和玲还有贤巳。
  在这两天的比赛中,他们分别输给了万剑阁的游子青跟禅宗的观澜,运气很不好的没有取得好排名。
  特别是贤巳跟观澜那一场,鏖战到最后才以微弱的差距落败,十足可惜。虽然如此,但也算虽败犹荣,毕竟他要比观澜更年轻,在这之前也要更默默无名。
  此时他们兄妹两人表现出的不甘心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们的亲姐姐。
  循着两人目光而去,贤和瑶便倚在窗栏边,她平静地站着,神色看不出悲或者喜。
  “这不是生死之战,所以打不过认输并不丢脸,他人怎么想的就随他人去!”贤和瑶平静地说道。
  “他很厉害倒罢了,可是到最后却输给了徐天赐……连一位普通的仙宗弟子都打不过,能有什么真本事?”贤和玲气鼓鼓地说道。
  “而姐姐你只凭着直觉便认输了,现在倒好了,传出去不得笑掉别人大牙!”
  贤巳轻嗯一声,表示赞同。
  贤和瑶理解他们的心情跟出发点,所以对弟弟妹妹有些不礼貌的态度不放在心上,只是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惘然……她很确定侗㾗不是浪得虚名,那种无法言语的心悸感受她到这一刻都刻骨铭心,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他会以如此令人意外的方式输了呢?
  正在此时,窗外的夜色的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震荡,让贤和瑶想不明白的思绪跟贤和瑶、贤巳的不满心情都暂时搁置住。
  另一件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有了消息!
  “发现圣女的踪迹了!”贤和瑶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转过头看着两人,神色凝重地道。
  “果真是在仙宗内!”
  确认了这个消息,贤和玲惊讶之下差一些控制不住大声喊出声音,好在贤巳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一切听越长老指挥,切勿轻举妄动!”贤和瑶郑重认真地说道。
  圣女对于兽仙宗而言至关重要,他们必须迎回,但这是在南岭仙宗的领地里,当中有什么曲折离奇的事情导致圣女会出现在这,贤和瑶他们并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都要慎重以待,若不然搞不好,便是两个门派之间的战争!
  ……
  金侗教的客居早已熄了光,一片安静,一切都似乎沉睡在黑夜里。
  某间屋里的侗㾗还没有睡,他倚在墙角,蜷腿而坐,像一头沉默的小兽,或者说,像一只蛰伏着的虫子,之所以如此比喻,是因为这两者无论是哪一种,身上都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危险,就如他。
  窗外的星光照亮了他冷漠的脸,也照亮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神,突然间他眼神闪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残忍至极与不屑相交替的情绪。
  “被发现了吗?即使如此,你以为驱蛊药就有用?”
  半饷,侗㾗眼神里的情绪散尽,重新变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惘然。
  驱蛊药没对他种在徐天赐身体里的蛊有任何影响,但他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人身体里并没有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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