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我自然记得，奈何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
  她坐着脱了羊绒衫，侧过身子靠向我，我纳闷为何换个外套连内衬都要换，难道30多岁的成熟女人对穿搭都如此挑剔吗？不过是去楼下，换做是我，可能是裹着睡衣叫一份“老板打包”带回家。
  我这边还在奇怪，那边她的一只手已经绕过我的后背，她拍了拍我的腰间，我下意识一缩，顺势屏住呼吸，这感觉有点像是任宰的羔羊。
  她的香水味道离得愈来愈近，手更从腰间向下缓慢游移着，我竟然有些期待她做些什么？但与此同时又害怕着什么，心里激烈地上演着道德斗争，怎料被她打断。
  ——你压到我要拿的衣服了，夕言。
  我一慌张，赶紧跳出床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却又无意中瞥到她轻薄的内身。
  她拿起衣服摆弄着，抬头凝视我，“怎么这么激动？”
  “没……没什么，条件反射。”
  “哦？”她放下衣服，向我伸出手，“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我将手给她，又坐回她身边，顺便好心提醒她，“房间冷，赶紧把毛衣先穿上吧。”
  “也是，忘了开空调。”她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我说，“就一会工夫，就不要开了吧，浪费电……”
  她按下开关按钮，转头笑我，“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倒是挺会节约呀。”
  我故意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穷嘛。”
  她被我逗乐了，手又漫上我的肩膀，“老实说，刚刚在想什么？”
  “老不老实说，姜都还是老的辣，我想什么又怎能逃得过您的法眼呢？”我亏她，她也是不介意，“如果说，我是有意为之呢。”
  我又不知怎么来接这句了，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她另一只手也渐渐攀上我的肩膀，于是双手扶着我，掰过我的身体，直接与我对视。
  太近的距离实在让人生畏，我的眼神四处打飘，偏偏害怕碰上她的目光。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已经由肩膀沿着颈部向上抚来，捧起我的双颊，唤我，“夕言。”
  “老……老师……我……我……”
  “你没有拒绝我，是吗？”她与我额头相碰，四目之间的距离亦近了一步，“怎么还是不看我呀，是我太难看？”
  我能清晰地看见她吐字的每一次张合，在她靠向我的那一刻，我的情不自禁就已经击败了内心的道德标准。反正与谁人之间都不清不楚，不是都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吗？那么就再允许自己糊涂一次？
  或者曼曦此刻与唐天也在做着什么，而陆仁又未尝不可与其他我不知而不代表就不存在的女人做着什么。
  我不知为何会有这样极端的想法，或者更多的是愤怒中已经脑补出曼曦与唐天饭后的情不自禁，当下横了心，挺起胆子先奉上我的吻。
  她朝身后躺下顺势拉了我，我重心向她倒去，她的长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头上，不知是否是开了空调的缘故，我只觉得浑身热得厉害。那是我极少见过她的，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直摄我心魂。
  便迷失，做一出荡气回肠的好戏。
  “这空调温度可以调低一些了。”许久，我说。
  “等你冷静下来或者又会觉得需要温暖。”她侧过身子，将被扔远的被单拽回来给我和她盖上。
  我顺溜地钻进被窝，“真不想起来了，但我们还没吃晚饭。”
  她单手托腮，用发梢在我脸上游移扫过，“确实是应该更饿了。”
  我知她又在亏我，便眼神示弱，她也及时打住，“你总是可以有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但内心又充斥着邪恶，是这样吧？”她若有所思。
  “我确实也不算好人。”我承认。
  “人无完人，或者我更是喜欢你这样，因为这也像极了我自己。”她轻抚着我的眉毛，“所以在你面前才觉得可以褪去伪装，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末了又刮了我鼻子，又吐出一个“渣”字。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渣”？或许，确是。
  余温没有太久，我们便起身下楼，在附近随便点了快餐，服务员已经在打烊前的清理桌面工作。
  “有些冷清。”她说。
  “毕竟过了饭点，没什么人也很正常。”我觉得她话中有话，却未能琢磨，只顾埋头吃饭。
  她淡淡回应，“也是。”
  万家灯火渐渐黯然，这拥挤又冰冷的城市里，寥寥星光下伫立着我与她，突然难以接近的陌生。
  我说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她说我也没有打算送你，我们就相视而笑，想起来却有一番抽象浪漫的美感。
  我转身没有回头，不知她是否已经同样。
  冬天的晚上确实凉风飕飕，我一个人越走越冷静，应了她那句冷静下来后会更需要温暖，我才恍悟到她吃饭时说的“冷清”是什么意思。
  我停下来发简讯给她，她很快便回复我，我知是歌词，因我亦听过容祖儿的《破相》——早知我越活越冷清，就别望救星，投降前坐定。
  她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渣，所以我想我们都清楚，即使有无限好感，可以贪图一时的冲动，但都不会是彼此最后的救星，因而从来不需要抱歉与争执，毕竟没有意义。
  我是真的很欣赏也很喜欢她，无论是学生时代的师生关系，还是如今成人世界里的对等状态，她站在那里，我就会心安，我不用解释什么，她便懂得我要说的。
  我上学时就自诩自己的情商不低，所以对于可以和老师做成好朋友而招来其他同学羡慕的目光时，我也是心里偷乐，至少我和她还有灵魂上的共鸣吧？不至于被看作是小屁孩。只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与她会是同样的人……渣？
  人大概都会被与自己相似的人吸引，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难听点就是臭味相投。但反之，那极端的一面，亦同样存在巨大的吸引力，因为未知。而两者之间，又是哪一种更适合长久的一起生活呢？这个答案怕终归是因人而异，但如果是问我？彼此之间娱乐过并且愉悦过，半虚半实尽管也算荒诞，但也不要一语道破告诉我标准答案。
  一个人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临近小区，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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