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需要去见他吗？”张扬忍不住发问，虽然张辛原要兵行险着凭借楚帆最后一击借此翻身，但这其中，楚帆又要承担多少危机？即使已经筹备了那么久，他这时候却心里打鼓了。
  “当然，我必须要去见他，这时候他也应是急得跳脚，那则新闻一出来，即使他属下身手再利落也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我。”
  整个城市倾盆大雨，楚帆的住所又无比压抑，一片昏暗得像是连缕清爽的凉风都透不进去。
  张扬掀开窗帘，开了窗，俯瞰楼盘之下车水马龙，转身回望身后之人带着凉薄浅淡的眼睛，突然对楚帆那种既然挣脱不开不如一起毁灭的疯狂多了些理解。
  “陈七那边盯得如何，秦佳阳还是没有动作？”
  “是的，恐怕秦佳阳不打算就此放过，会找个好时机。”
  楚帆攥着掌心，一次次地收紧放开像是克制，又像是提醒。
  张扬走过去，看着面色惨白的人有些不忍，“反正他们都没有动静，我们为什么不多等等，至少你要先顾好你自己。”
  张扬算是楚帆为数不多的朋友，楚帆本人十分厌恶这些人情冷暖，还是他倒贴的。初时楚帆根本也没把他当盟友，后来逐渐习惯张扬的存在才开始慢慢信任。
  楚帆无心经营那些人情冷暖，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撕开这个少年的过往，不像外界那样传的，是秦佳阳招揽英才，而是楚帆自己送上了门。
  踏过灵魂深处的恐慌和憎恶，少年终要迎来解脱了，只是作为朋友，他希望，楚帆的解脱，是向阳而生，而不是永堕地狱。
  而现在的楚帆，就像是渐渐势微的那缕火光，让他不得不担心，“你这样子怎么承担之后？”
  楚帆眼中风波不起，似是听不见他说话，站起身子，从衣柜里随手抽了件外套，人走到门口。
  角落里竖着的伞抽了出来，楚帆拧开门，竟然是要出门的打算？张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背影，抬腿就要去拦。
  说是楚帆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从前简直是云泥之差连命都不想要。
  “你不要冲动！”他掐住楚帆泛白的指节，“张辛原由我们去盯，我们自然会找到合适的机会，你非要独断专行你也知道是最后一步，万事小心为上。”
  楚帆瞥了他一眼，“没时间了，张辛原和秦佳阳都没给我时间，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张辛原正在接受停职调查，而双方都僵持不下等待最终，张辛原半点口风不透，警察局就算有心保他也要骂他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保也要等调查结束之后。
  秦佳阳要找时机，没什么比调查结束之后的公证审讯期更好的时机了。
  张辛原肯定也对这个时期极其敏感。
  秦佳阳只可能在总局命令之后才知道具体时间，而他，非去找张辛原不可的理由自然是问清楚，张辛原的属下，效率到底如何？在公证会上有没有底气替自己洗脱罪名？
  “我必须在秦佳阳做出行动之前，争取时间拿到张辛原想要的东西，所以听证会的举行日期我一定要知道。这件事人越多越不好处理，你们也不要趟这趟浑水。”
  楚帆拨开他的手。
  “你……”张扬眼神颤动，心说你到底把身后这一群兄弟当什么，左右都是你孤狼行动呗。
  “不行我告诉你楚帆，大家一条船谁也别往外摘，你非要和张辛原联系，那我们就一起，我保证不拖你后腿！”
  这事在张扬看来远没有那么艰难，张辛原的调查期至少也要一周，还有那么多时间，至少等楚帆调整好状态再……
  “至少这样的状态，秦佳阳的戒备会减少几分。”
  张扬抿着唇，楚帆拿命搏。
  “一点点差错我都是全盘皆输，我不可能输的张扬，我不允许那种结果。”
  看着楚帆固执的神色，张扬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家伙……你当真联系张辛原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有一点犯险，而且需要张辛原那群属下配合。”
  楚帆回忆了一下，属下，警察局里目前没有张辛原绝对忠诚的手下，唯一能记得起的就是那天传递消息给他那人。
  “你等下，我让陈七发资料给我，我看能不能找到现阶段可用的人。”
  陈七没一会儿就打来了电话，“张辛原手底下的人现在恐怕不太好找。”
  张扬看了一眼楚帆，开了免提，“什么意思？”
  “张辛原手底下信得过的大部分都是外面的，底子都不干净但大小事情都替他办过，这要是往外一站妥妥就是张辛原大大的把柄，所以闲杂全都在哪猫着呢。”
  “没其他办法？”
  陈七想了想，有些为难，“大人物你是别想了，要是找充数又能在张辛原身边混个眼熟的……前几天我这场子里倒是来了个叫阿均的，也闲聊，没口风，在张辛原手底下干过事。”
  “他现在在哪？”
  “哦我帮你看看啊，”陈七点了两下鼠标，看监控刚走没一会儿，阿均那个人排场大，他一眼就记住了。
  “还没走远，刚出场子，这人你要是要我就帮你留下来。”说着陈七那边声音就变小了，嘶喇几声——电话到这也就挂了。
  估计是帮着追人去了。
  张扬想想手底下人汇报的情况，说道：“张辛原这一栋楼上下都带小阳台，我可以收买其中一个住户，为了避免人起疑心说是制造惊喜的，人总是更愿意相信事情好的一面。有了朋友的身份进到里面，接下来的事就得劳你爬个阳台了。”
  之前他没觉得事情有这么急，所以这样的计划也只是想想，毕竟他们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时机。
  但楚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佳阳的最后一击就锁在这场听证会里而行动计划，他根本没想楚帆参与其中。可能真的如王林昭所说，这事对他们来讲驾轻就熟，所以不需要多费一人心力。
  现在看来，既要帮张辛原办事，又不能引起秦佳阳的怀疑，时间确实卡得很紧。
  “小阳台？”
  张扬滑了滑照片，“喏就是这个，风险很大，我没想过是你去做这件事，或者说我也没想过去走这个计划，”他看着目光笃定的楚帆有些不确定，“要不换个人吧，换个人也一样的。”
  楚帆摇头，“不一样，我不去张辛原会起疑心的。”
  “虽然你一定骂我前怕狼后怕虎的，但我还是想说你能确定张辛原真的能在最后时刻扳回一局吗？”
  如果张辛原那边出了差错，一切就都白费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们大乱斗。”
  张扬很想问，那你呢，两边都得罪个干净，那你怎么办？
  “他们气急败坏找我算账时，那都是后话了。”
  后话，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打算……张扬忍不住发问：“你真的给自己留后路了吗？”
  “行了，顾好你自己，接下来呢，你要张辛原的人转移视线？”
  不行，没有这一步就没什么狗屁以后，张辛原一定要见，这个计划也不能出差错。
  张扬按下心中不安，努力让自己专注在这个计划上。
  “是，夜深人静我怕惊动别人，楼下那几个警察要是多心我出手就抹了，但楼上站在张辛原房门外的那几个却不能敷衍算了。这些都是小事我担心的是你……”
  张辛原困在自家里，也算关了禁闭吧，估计手下也给调查员设了不少绊子，没傻到直接把人杀了灭口，但交易事实的证据总不会那么容易找见。
  这点只看调查员每日来时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就知道了。
  到这一步就算了，只是嫌疑，如果后续杀人灭口，张辛原担心暴露的东西更多。
  “最近都没人来看？”
  “是。”
  都慌着躲呢，谁会来？
  那边没有线索，张辛原这边每日一问决计不松口，像是算准他什么都找不到，而所有线索都走到了死路。
  “你好几栋住户？”
  “a08栋，孙友亮。”
  门卫看了这一下子带了好几个回家，随口问道：“是朋友聚会？”
  “啊家里小女儿生日闹着买蛋糕哭个不停的，正好带兄弟几个过来聚聚。”
  “啊那挺好的，小孩子现在都不好哄的，我家那个不管好不好吃只要大的哈哈！”门卫表示理解，瞅见跟在队伍尾巴的一个小伙子提了个很大的蛋糕，笑眯眯地放行。
  “接下来我怎么做？”虽然说是陪人演戏，可孙友亮总觉得这几个人阴森森的，不太像是给人送惊喜的。
  “哎呀就和你平时一样进楼梯就行了，我们那个朋友就住你楼上，之前过生日被他吓过一回，不得报复回来啊。”张扬拍了拍他的肩，“哎呀你放宽心吧，你看我们生日蛋糕都准备好了。”
  楚帆做做样子晃了晃手里的蛋糕包装。
  孙友亮点头，可心里却想：这年轻人现在都什么玩法啊，那么冒险不走楼道爬阳台太可怕了，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十点多的时候，家里孩子都睡了，孙友亮看着阳台上挂着的绳索，有些心跳不稳。
  旁边的人和他唠嗑，还一本正经地保证，“没事儿，我这哥们攀岩的，爬个阳台怎么了，你只管拿钱就是了，又不缺你的。家里孩子都睡了？老婆不在家？”
  “哦，老婆忙今天加班，可能回来都半夜了。”
  张扬点点头，安抚着这个拿钱还不买账瞎操心的男人，目光却一直关注着阳台边上的动静，希望楚帆不要有事。
  这层楼构造原因，阳台底伸出的面积狭小而向上延伸出倾斜的阳台面，美观省料，可也给楚帆的攀爬带来很大难度。
  吃力，且不好出力，楚帆抬眼望着几米长的阳台面，额角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视线也有些模糊。
  刺啦——
  张扬心头一跳，听见一声尖锐的摩擦声，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越发地大，他转头当做没听见，还在和房间主人聊一些有的没的。
  这声响惊动了张辛原门外的警察。
  “什么声音？”
  “是，好像声源很近不会……”
  警察心下一紧，正要查看，却突然被楼下的动静打断。
  “啊张警官的家就在这里是吧楼层住得很高的呀，”警察听到声音由远及近，迈着很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明明像是二三十岁的年轻，步子却……
  “你好，我找张警官，他在这里吗你们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走了上来。
  手里提着大兜小兜的，怪不得脚步这么重。
  警察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张警官正在停职调查，他就在里面，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传达不过，这手里的东西可能需要检查一下。”
  小伙子愣了愣神，“我是来给张警官表达谢意的，之前我姐姐的案子多亏他才能抓到凶手，我就想着给张警官送些东西。”
  话罢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张警官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这都是些水果礼品盒啥的你们查吧。”
  一名警察仍旧戒备，另一名警察蹲下身检查东西。
  “你怎么不走电梯？”
  “啊我也不知道……我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还以为都是楼梯的，”小伙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想着张扬叮嘱的话，拖得越久越好。
  “我能见见张警官吗，我真的想当面表达我的谢意，他这是遭了什么罪，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警官拦住他上前一步的身体，“虽然我们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很抱歉这个感谢就不便……”
  咔嚓一声，门开了。
  “啊张警官，”小伙子扒开警察的手迎了上去。
  张辛原明显愣了愣神，眼神闪动一下，“你是？”
  “我是晓晓的弟弟，我妈真的想亲自过来感谢您，不过她年龄大了。我姐姐她……”
  监察警官对视一眼，见张辛原轻轻把门合上，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既然是好事，也没什么。
  “喏，你也确实做了些好事，”警察把沉重的礼品递进他手里，“但你要是能为总局想想更多，那就更好了。”
  张辛原笑着和人握了握手。
  “我能和张警官了解一下具体……”
  见这人一脸激动大有冲进房门的打算，警察立刻挡在来人面前，“不好意思，秉公执法，你不能进去。”
  “你回去吧很感谢你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