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寂地回到医院，一出电梯，苏飞雪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在前头。
  病房中，许云睿正在忙碌，边上只有陈秘书，许皓然却不在。
  “你们回来了？”许云睿看到妻子，目光一下子落在她的脸上，似要看出她的情绪。
  “陈秘书，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云睿讲。”苏飞雪沉着地对陈秘书道。
  陈秘书立刻起身离开。
  林悦自觉地跟在陈秘书身后走出病房，并顺手把门关上。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由他们夫妻自己解决，她也不太适合留下。
  “沈小姐，我们去那边说话？”陈秘书指了指不远处。
  林悦知道他这是在避嫌，便点头跟他走了过去。
  “苏夫人知道许先生准备辞职的事了？”陈秘书问。
  林悦摇头：“我只说了许萱姣害她以及许叔叔准备大义灭亲，不过我看苏阿姨的神态，似乎已经猜到了许叔叔要做什么。”
  陈秘书叹了口气：“毕竟夫妻数十载，虽然这些年苏夫人经常跟许先生闹，但她却比谁都懂许先生的抱负，也比谁都在乎许先生的前程和名声。”
  林悦点点头：“陈叔叔，您觉得苏阿姨能劝得了许叔叔吗？她肯定是不希望许叔叔因此辞职的。”
  陈秘书却道：“恐怕劝不了，许先生是已经下了决心的。”
  就在这时，病房里陡然传出一声拔高的尖锐女声：“不行，我绝不同意！”
  林悦和陈秘书面面相视，知道两人应该谈及到辞职的话题了。
  这时，林悦的手机突然响起，林悦跟陈秘书说了声抱歉后，趁机又走远了些。
  电话是秦潇打来的，告诉她孙正东已经被检察院带走了，而且是当众宣布孙正东是因为涉嫌“滥用职权、刑讯逼供、收受贿赂”这三个违法事件，丝毫也没有给孙正东面子，所以估计是不太可能翻身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林悦长舒了口气。
  孙正东是楚啸林的左膀右臂，没了他这个助力，楚啸林的行事自然就不可能有以前那么方便了。反过来，没了孙正东的干涉，她家的这两个案子却能顺利许多。
  果然，几乎是前后脚的，韩家开的电话也来了。
  “老板，刚刚韩局长给我打电话闲聊了几句，说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会比较忙，恐怕暂时抽不出时间来跟我打球了。我估摸他的意思是他要借孙正东这个机会大力整顿公安内部。”
  “嗯，我知道了。”
  林悦含笑，明白这位韩家康叔叔这是在借韩家开的口，向自家传达某些不好在明面上直说的讯息，或者说，其实就是在间接地保证沈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暗中干涉这几个案子了。
  这还真是让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些日子大家虽然陆陆续续地收集了不少楚啸林的材料，但那些事情说小虽不小，说大却也不够大，如果从那些事情着手，就像是尽管把枝枝桠桠的都砍掉，但主干却还是能屹立不倒，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但是要是这两个案子能破，并且能证实就是楚啸林指使的，再由这两个案子引出其他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情况就可以完全不一样了。
  结束通话后，林悦回头看了看，见陈秘书正好也挂了个电话。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沉默，病房里的动静就显得清晰起来。
  只听苏飞雪激动地道：“我已经被她害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赔上你的前程？许云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有没有为皓然考虑过？”
  “我考虑，我全都考虑过，正因为我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所以我才会做这个决定。”许云睿的声音低沉而镇定，“我生了她，却没教好她，也没能在她的性子刚歪的时候就花心思去纠正她，养不教的责任我这个当父亲的是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的。而且若是她只是性子左了些，没做害人犯法的事，我们家庭内部还能处理，可她现在连给你下毒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我怎么还能包庇？又何来颜面再居高位？”
  “我没要你包庇，可是……可是你也没必要辞职啊？”
  只听许云睿柔声道：“飞雪，你是知道我的，了解我的。”
  他虽然只说了这一句，没有再过多解释，却像是一下子戳中了苏飞雪。
  苏飞雪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起来：“可是如果你辞官，你的抱负怎么办？你这么多年的理想怎么办？”
  许云睿的声音越发温和：“人生难免遗憾，但更重要的是问心无愧的心安。”
  “你心安了，那你想过我能心安吗？”苏飞雪哽咽地问。
  “其实，我虽然不当官了，但也不全是坏事，你看，我以前忙着工作，都没有好好地陪过你，皓然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关心他，每一次的家长会，都是你去，每天的作业也都是你辅导，甚至，经常他生病了我都没有时间陪他，家里的重担全部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许云睿头一回像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般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苏飞雪则是越听越呜咽，最后哭声也是越来越大，再不像平时那样时时地顾忌着自己官夫人的身份，尽情地把多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林悦和陈秘书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往更远处又走了好几步。
  林悦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再留下来不太合适，便道：“陈叔叔，那个，我就先回去了，等会麻烦您和许叔叔苏阿姨说一声。”
  陈秘书点点头：“我正好也要下去打几个电话，一起走吧。”
  两人进了电梯下了楼，还未走出大厅，就看到许皓然正从外头走了出来。
  “皓然。”林悦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许皓然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疲惫：“抓了个现行，画面声音都很清晰，现在药品已经作为证物拿去检测了，只等结果出来。”
  “许萱姣快疯了吧？”林悦想象着许萱姣发现这一切都是个局时的画面，不由笑问。
  许皓然的嘴角讥讽地勾了一下：“是快疯了，拼命地想要把那两瓶药抢回去。发现不可能，还跪下来求我了。”
  “你露面了？”林悦一愣，按照原计划，许皓然本来是不用露面的。
  “嗯，是爸爸的意思。”许皓然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爸觉得既然她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那早一日和晚一日也没区别。”
  “警察带走她了？”
  许皓然淡漠地点了点头。
  林悦感叹：“事情早点解决也好。”
  “我妈在上面吗？”许皓然问。
  “嗯，阿姨比我们想的还要了解许叔叔。”林悦很是感慨地道，“我只说许叔叔打算大义灭亲，她就猜到许叔叔会辞官了，这会许叔叔正在劝她呢，你上去看看吧？”
  许皓然握了握她的手：“那晚点我再给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