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很多驱魔人，他们大多法器都是刀剑一类，弓箭很少，不过也听说用箭一族也是有的，贞娘走的时候我曾听城里的人说憬氏就有人用这降魔箭的。
  我猜测着这个少年的来历，就想的赶紧回到后院再做打算。
  他的眼光在我、北静王和玄青子身上流连，最后他满脸戏谑的说，“原来是你啊。”
  我没有接他的话，走到北静王身边说，“北静王今日宿在我处便可。”
  老管家连连点头说，“初雪姑娘可要好好劝解我家主子不要贪图享乐出城去了。”
  我点点头，北静王悄声说，“这个人说乐坊里封印了一个大妖怪，正要帮关姐除妖呢。”
  我挑挑眉眼看向他，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上次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屋里。
  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见我看他，他走过来，却被怀南拦住了，他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怀南依旧一步不让，我越过怀南看他，他又是瘪嘴一笑。
  “你不老不死，不人不妖，在这里等什么？”他抱紧双臂试探着问。
  我知道他法力不浅，让他在这里多生事端，便跟怀南说让他来后院。
  我拉着北静王往后院走，怀南说：“我家姑娘请您去后院。”
  他环视周围说，“你们好好伺候这位姑奶奶，我保证什么妖怪都不敢来。”
  我微微回头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世人远比他想的可怕。
  我在楼上泡好了茶水，那少年闻了闻一饮而尽说好茶，我点点头，怀南低头帮他倒茶。
  “你是循着妖气来的？”
  “是，你呢？”他反问我。
  我轻轻一笑说，“多年前这里是我家。”
  “你家？我五岁的时候便来过这里那时候便是乐坊了，你到底活了多久。”
  我想了想说，“不记得了，我们修仙之人谁还管是何年月。”
  那少年有些惊讶，他定定的看着我说，“叫你姑奶奶没把你叫小吧。”
  我不由得笑了，这少年果然单纯，我看着他额间的封印说，“你额前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摇摇头说“这是我祖父当年刻在我头上的，他说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我点点头，看来他祖父这样做肯定是有缘由的，只是我也猜不透，我暂时先放下心里的疑惑。
  我指着地底说，“这个东西你解决不了，交给我们吧！他已经将散落各地的身体拼凑起来，不多久就要来找他的头颅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终于正经起来，他说：“当年封印它的人法力也很高，却也只能封印它，我怕治它不住多生事端，我已经书信给父亲，他稍后会带家里的人来合力封印它。”
  我想起当年，玄青子与这个妖怪大战三天三夜后来显出兽身将这个大妖怪咬了个稀巴烂。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我后来才发现它似乎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将身体四散开来。将头颅放在这里是为了日后回来寻仇。
  那时候大错已经铸成，我便用纸符封印头颅，本来想出去寻找各处残尸再加封印，我却被困在城里，所以当时希望日后有人能彻底消灭这个妖怪。此时看来真是冤家宜结不宜解啊。
  我摇摇头说，“它回来就是为了找我寻仇，你们不要参合了。”
  少年似乎想到是我将这妖怪封印至此，他沉默良久说，“我五岁的时候就发现这妖怪，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封印它，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笑了笑说，“我不用任何人帮忙，你想留下也可以了，不要碍事就行。”
  北静王看看我轻声说，“初雪你要不让他家里人多叫几个帮手，憬氏的人想来也不会是酒囊饭袋，万一打不过还有人垫背。”
  “呸！你个贪生怕死的小畜生，怕死赶紧滚，老子当年要不是年幼无知才不会上了这个鬼东西的当，能让它跑了？”玄青子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一跃而起在那少年头上跳来跳去，盛怒不止。
  我见那少年被玄青子拳脚并用折腾的够呛，我让他下来，玄青子却不依，硬是把憬銮的头发抓成个鸡窝
  还是怀南拿了酒来哄，才将他哄住了。
  往后憬銮像是怕错过什么似的一步不离的守在这里，他大言不惭的住进了怀南的房间，我从未将男女大防看做什么，我也怕憬銮仗势欺人，我让怀南住到我的屋子里。
  却不曾想我把憬銮想的太过卑鄙，一日午睡起来他竟然跟怀南坐在我楼下的屋檐下把酒言欢。
  怀南虽然荣马生厌却很好干净，他像是收拾孩子一样将憬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
  他也露出些少年人该有的模样，惹得院子里青春少艾的女孩子时不时的来看他。
  我透过窗子正看见怀南在给他倒酒，果然这个憬銮不是个知趣的，我们收留他，他却像是个大爷。
  “想来谁也没想到你会隐姓埋名在这里当个……”他似乎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形容，顿了顿继续说：“你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怀南言简意赅的说。
  “那个姜家的小姐怎么办，她可是为了等你现在一把年纪还待字闺中呢。”憬銮翘着二郎腿将酒全都倒进嘴里。
  怀南继续给他倒酒，说：“我跟她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之命，我一早也跟她说清楚了不会娶她进门的。”
  “人家没让你娶啊，人家可是上赶着给你做妾呢。”憬銮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怀南依旧冷冰冰的说，他随手拿起地上的针线筐缝着一双袜子，他修长的手指有些笨拙的捏着针，嘴里不干不净的叼着一根白色的丝线自言自语的说：“没想到做双袜子这么难。”
  “好歹也是个征战四海的大将军，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憬銮似乎看不下去了，撇撇嘴说，然后拿过怀南放在膝盖上的针线筐翻看着。
  “苦日子过惯了，改不了。”怀南说着捏着针缝出歪歪扭扭的针脚。
  过了一会儿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拍着憬銮的肩膀说：“你酒也喝了，也帮我办件事呗。”
  憬銮起身蹲坐在他身边问：“什么事？”
  怀南看看他没说话，继续说：“明天早点起。”
  憬銮顺势躺下翘着二郎腿说：“我要早起练功，等我练完了再说，不然这么一大家子的家业等我去振兴呢，我压力也老大了，我不像你许下的宏愿已经完了。”
  怀南没有说话，他用手捏捏肩膀，继续缝他的袜子。
  我次日也起了大早，怀南端来早饭，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一起吃早饭，他匆匆吃完饭就走了。
  我有些好奇，也放下碗筷，站在窗边，看见他正浑身是劲的拉着手里还拿着包子的憬銮在院子里搬木头。
  随后一上午怀南都在摆弄那些木头，憬銮蹲在他身边探头探脑。
  我想起昨天憬銮说他要练功的。
  我走到憬銮身边，抬手聚气一个气刃劈过去。
  憬銮在院子里一向都不背那张弓的，他猝不及防，翻身躲开抬手也劈了一击气刃。
  我没遇到夙孚之前，曾跟鸠学过一套修仙之法，鸠称作取巧之法，在他看来那套修仙之法很乞巧，段时间修炼能增进法力，长时间修炼能提高修为，不过得修炼之人天资很高。
  我在镜湖底曾跟夙孚切磋，他将取巧之法研究了一番，不由得啧啧称赞，这个修炼之法既不像有些法术奇巧计淫，又不像有些法术简单而无用。
  朴实无华却处处有用，有用还不算处处恰到好处。让修炼之人修为增进的同时可以手出气刃，既可以御敌又可以当做修炼心法来用。
  不知道鸠从哪里得了这一套修炼之法。
  我见憬銮的气刃虽然单薄，但是他年纪摆在那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初鸠教给我，我也用了三四年的光景才能使出一记气刃。
  憬銮指着我叫了起来：“你怎么也知道取巧之法？”他似乎想到了我能收放自如，拿眼看着我，很是不解。
  “你先说憬悟是否还活着？”
  “祖父去年故去了。”
  “所以没人管着你了？”我看着憬銮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眸这小子应该很顽劣，家里一定管的很严，此次说不定是偷跑出来的，不然那一身华衣怎么糟蹋成那样。
  他听我这么说瑟缩了一下，喃喃的说：“不会是遇到祖父的相好了吧。”
  他竟然大言不惭，离他最近的怀南有些不虞的看着他，他立即换了另一幅嘴脸笑着说：“姑奶奶，你怎么也会这取巧之法，还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我祖父当年就只学了一半，当年他见人在霜地上写了这套修炼之法，竟然醉心观看没想到用法术誊写，太阳出来一晒，化了一半。”
  他言语之间满是懊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看见了一块肥肉。
  “你修炼了多久？”
  “十一年，今年是第十二年。”他急巴巴的说，好像生怕说慢了就错过了一样，看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修了四分之一，短短十年，能甩出一记气刃，已经不错了，看来憬悟的这个孙子底子不错。
  “你学了四分之一，我现在给你写余下的四分之一，这套修炼之法虽然取巧，会一半就行了。”我还记得夙孚说过，太过取巧，慧极必伤。
  我抬手聚气，隔空写了余下的修炼之法，憬銮蹙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甩手将那些字符抹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洋洋自得的说：“姑奶奶，我都记下了，果然精妙，竟然有种豁然之感。”
  我轻轻地笑了，余下的部分其实与我教给憬銮的关联不大，夙孚曾琢磨我为何能那么快学会瞬移之法可能是因为这半部分与之相关，但是从古至今修仙之人众多，谁又能知晓这些法术源于何处。
  修仙之人得道能有几人，大多都早早逝去修的托生个好人家，这些古籍古法早就淹没在时光中。
  憬銮忽然调皮的冲我眨眨眼说：“姑奶奶，你那里还有什么好的法术再教我几个呗。”
  我想了想，抬手画了几个近来常用的符，他瞪着双牛眼，虎视眈眈的看着，我见了不由得好笑，差点就脱口而出，你跟我去昆仑的话。
  想想我从昆仑下来之后就没打算回去，我即便是托了夙孚教他，我才对夙孚撒了谎，说不定他受了我牵连会连山都上不了呢，只好作罢。
  “你啊，好好修炼取巧之法，增进修为，即便是再简单的符法力强了画了也比别人的强，记那么多符干什么。”我想着我也曾醉心于记住那些繁复复杂的符阵，感觉能知道记住别人所不知道的符阵好像就厉害了一样，却有些舍近求远。
  修炼到夙孚那个境界，不用画符用法器也一样能降妖除魔，不过就是不能像我一样卖弄而已，而活的像夙孚一样的万年老妖，根本就不屑于卖弄这些，他眼里就只剩下降妖除魔，那才是真正的得道。
  我想说教他一番来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红尘中打滚的一个凡人，哪有脸说教别人。
  我便压下嘴边的话继续说：“这是我近日常用的，都是些小伎俩。”
  憬銮吧唧着嘴说：“姑奶奶，想告诉我不要想那些旁门左道，好好修炼匡扶正道才是真。”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些小伎俩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也确实好用，我还有些舍不得埋汰那些小伎俩，遂摇着头说：“又无伤大雅的用用也无妨，我就是记不住了，我记得有位高僧曾给我一本言咒，我还好生看来着，只是那些梵文太过深奥了，我记住了背不出来，背出来了也不得其意，现下也不知道那言咒被我丢到哪了。”
  憬銮似乎找到了知音一般上来要揽我，怀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根竹竿接住了憬銮要搭上来的胳膊，憬銮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将手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本脏兮兮的帛书，
  “姑奶奶，我这是自己写的一本小伎俩，你拿去看看，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大大咧咧的说：“你拿去用吧，能省不少事呢。”
  我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还真是包罗万象，却没见着一个正经修炼之法。我反正也是在人世逛荡，少不了用一用，我也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怀南就嚷嚷着该做饭了，拉着憬銮去厨房，憬銮嚷嚷着君子远庖厨。
  怀南怼他，吃的时候没见你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厨房里的小食都让你吃了。
  跟玄青子大醉一场的小狐狸从房顶上滚了下来给随即摔下来的玄青子当了肉垫子，玄青子挠着屁股踩着小狐狸的脸，半睁着眼睛说：“听说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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