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话 忧后世忠臣留绝笔 承遗志义仆赠兵符
作者:南宫令云      更新:2021-04-05 22:38      字数:2433
  弘道元年四月初六,牡丹居士返洛。
  刚到洛阳近郊,牡丹就听到走在前面的两个锄地归来的农夫边走边交谈。
  “听说有人上奏圣人,说李御史和长孙相公勾结,意图谋反。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那就太吓人了!原本还以为长孙相公是朝廷难得的好官,没想到——造反?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嗐,要我说,长孙相公不错了,至少长孙家从没出过以权势压人的糟心事,看看贺兰氏!”
  “乱了乱了全乱了,这世道,反倒是好人倒霉!哎,我们还是只管种我们的地,左右神仙打架,小鬼怎么都躲不过遭殃!”
  “二位老丈留步!”牡丹出声喊住两人。
  两个农夫停步回头看,只见身后风尘仆仆来了个绯衣郎君,容貌俊秀,风度不凡,再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笑道:“这不是牡丹居士么?君从何而来?”
  “前些日子故友相邀,出门了几日。二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牡丹朝两人行了个礼,问。
  “是出事了,还是大事呢!”其中一个穿褐衣的一脸感慨,“这大棠,要变天咯!”
  “不过想来牡丹居士素来不与朝中权贵深交,这次若真有万一,也不会波及到你的吧?”同牡丹说了这几日洛阳城中的传言,另一个农夫露出一脸庆幸的神色,“对吧?”
  牡丹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二位,家中有人等候,先告辞了。”
  目送牡丹离开,褐衣农夫笑道:“自从居士成了家后,鲜少半夜醉酒跑到咱们的田里去了,还真有点不适应。”另一人也笑着称是。
  两人说笑一番,各自回家不提,单说牡丹。方一推开园中无花的大门,就被手执儿臂粗细木棒迎上来的玉板给吓了一跳。玉板看清是男主人,连忙放下木棒,不住赔罪。
  “为何如此戒备?”牡丹问他。
  “郎君不知,自你走后,不管白天黑夜,都有宵小试图闯进园中,娘子一怒之下去求了她的师兄聂郎君,问他借了几个身手好的弟子来帮忙守园,这才好了许多。但仆等也不敢松懈,就在门边放了木棒,但凡有人叫门,开门时总要拿着它以防万一。”玉板苦着脸答道。
  牡丹进了正房,芍药娘正坐在窗下调香,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丈夫归来,顿时喜笑颜开,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来:“九郎回来啦?”
  “辛苦你了,将离。”牡丹将行囊放下,抬手把妻子拥入怀中。
  “不苦的,你不必忧心。先别说这些了,妾这儿有重要的物事要给你。”说罢,芍药娘挣脱了牡丹的怀抱,转身从一口上了大锁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卷书轴,“这是几天前有人隔墙抛进来的,上面写了要你亲启,妾不敢随便拆看,怕误了你的事,你快看看吧!”
  牡丹拆了缚住书轴的丝绦,将书轴在案上铺陈开来。这是一封长信,信上有多处字迹被泪水晕开,笔锋凌厉,直欲破帛而出,足见写信之人是以一种怎样忧愤的心情写下这封长信的。写信之人正是长孙辅机。
  他说,当牡丹看到这封长信之时,他可能已经在流放的途中,或是已经被逼身亡了。他在信里嘱托牡丹千万要将竹简收藏好,如果没有完全把握,绝不能走漏风声,一定要将竹简交给合适的人。长孙辅机并未过多感叹自己的遭遇,但牡丹还是从字句间感受到了他的不甘——这片疆土是他与袍泽们挥洒血汗开拓的,他当年亲手将写着“李”字的大旗插上长安的城楼,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它即将落入旁姓之手,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叹了口气,牡丹轻轻拂过落款长孙辅机的名字:“长孙相公,牡丹必不负所托。”
  牡丹决定去寻魏玄同,去了数次,都被拒之门外。终于,在牡丹第五次登门的时候,魏恬代替父亲见了他。
  “天后新赏下的好茶,居士不尝尝么?”魏恬端起茶盏,问。
  “魏相公因何避而不见牡丹?”牡丹连看都没看手边散发着迷人清香的茶盏,单刀直入。
  “居士可能不知,长孙相公已经在黔州自缢身亡了。”
  “什么?!”牡丹大吃一惊,“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魏恬冷笑,“天后亲信袁公玉被派往黔州重审长孙相公谋反一案,逼令长孙相公自尽,连家产也一并籍没,你当某有心拿这些来骗你?现在家父年迈,断不能再踏足你们这个泥潭,不如趁他还未深陷其中,由某这个为人子的将老父拉出来!他这段时日一直病着,你就死了见他这条心吧!来啊,送客!”
  说罢,他将茶盏往地上一摔,胎薄如纸的白瓷盏顿时碎成几瓣,门外进来几个健壮的仆役,将牡丹围住,齐声道:“牡丹居士,请!”
  牡丹无奈,只得起身离开,魏府大门在他身后砰然阖上,毫不留情。牡丹看着面前往来人潮,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正在这时,有一个衣着破旧但颇为整洁的老者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郎君可要买王右军的《乐毅论》摹本?主人家中出了事,特意遣老仆出来典当,奈何行中价格不合心意,老仆见郎君风姿不凡,想来定是识货之人,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听到《乐毅论》之名,牡丹心中一动——这正是当初和长孙相公约好的暗号,莫非长孙相公留下了什么东西?他朝老者叉手行礼:“甚好,烦请老丈与某一观。”
  “你随我来。”老者说着,转身朝北边走去。牡丹跟着他过了天津桥,一路来到了归义坊,停在了田氏书肆门前。田氏书肆作为长孙家远亲的产业,已经被籍没长孙氏家产的官兵们搜查一空,大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的地上散落着布帛纸张和残破的书卷简牍。老者毫不在意地推门进去,将牡丹引到了后院。后院墙角生着一丛地锦,虽然被破坏了大半,但剩下的也已经覆盖了半面院墙,不难看出在被扯落前它曾经如何繁茂。老者小心地掀开地锦的枝叶,从墙根下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石盒,交到牡丹手中,然后仔细地将土坑填平,地锦归位。
  “我家主人在被流放前归还了我的出舍书,让我离开洛阳。但我受主人大恩未报,如何能就此离去?主人便让我寻机会将这个石盒交予你,如今我总算替主人完成了最后的嘱托,于人世便再无牵挂,愿郎君珍重。”老者话说完了,用袍襟蒙住头脸,竟触墙而亡。牡丹慌忙上前查看,老者尸身忽然化作了一缕青烟,在半空中凝固成了一只犬的模样,奔向墙头,倏忽不见。
  牡丹打开石盒,里面静静躺着用玳瑁雕刻的半边鱼符,上面镌刻着几行字:“甲兵之符,右在君,左在龙门。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燔燧事,虽毋会符,行殴。”得此鱼符,龙门别庄三千精兵,即可为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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