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青春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不在更悲痛的事情，她多想其实那不过是一场梦，天亮了就醒了，然后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艳阳高照，彩虹依旧。
  张扬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去换身衣服吧，要走了。”
  辛青春转过身，泪流满面。
  张扬的心钝痛了一下，他捧着她的脸，擦掉那些还在淌个不停的眼泪，跟她说：“会好的。你要相信周陈，相信小豆子。嫂子也一定希望他们好好的。”
  辛青春突然哭出了声，张扬抱紧她，轻声哄着，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也告诉他自己，“他们会挺过来的。”
  辛蓉坐在卧室的床上，眼眶通红。
  她听得到小春儿在客厅歇斯底里的哭声，也听得到扬扬不断重复的话。
  “他们明明好好的，前天周陈......还，跟我炫耀......去过的......”辛青春揪着张扬的衣服，靠在他身前，眼泪止不住的淌，心里面疼到无法言语。
  她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张扬看着窗外没有停下来的雨，也红了眼眶。他怀里的姑娘，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曾经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咬着牙不吭一声挺着。
  她一声一声，跟他说着，她不想相信的话。
  “豆......豆......”辛青春喘不上气来，张扬在她背上拍着。
  “嫂子没了......她怎么办，我害怕......万......一，周陈也挺不过来......”
  “不会的，他们会挺过来的。”张扬不断跟她说着这句话，他想让她不要那么悲观。他想告诉她，周陈会坚持住，因为豆蔻还需要他，许多人都还挂念着他。
  在乎的人的生命好像总是很脆弱，脆弱到他也无法接受。他不是没有见过人会在一瞬间离开而场景，他亲眼见过一帮学生和另一帮学生打群架，为了很小的事儿，一个人可以因为愤怒燃烧掉理智，亲手解决掉另一个同龄人。那时候他总是默然看着他们不要命的厮斗，在他看来，终究不过是一场断送人生的泄愤罢了，与他无关，他也不想扯上关系。除非别人威胁道他自己，他才会下狠手，从来没有手软过，他很早就学会了强硬，学会了冷漠，学会了不伤及性命去让他人对他产生惧怕，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正面去招惹他。
  可是后来遇到了她，遇到了周陈，他们渐渐与他的生活越来越密切，他的强硬冷漠渐渐的被掩藏，甚至有消失的苗头。他多了真的想要去守护和珍惜甚至尊敬的人，但是意外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总会让他也措手不及。
  他不敢想象，周陈真的没了，会是什么样。
  张扬狠狠的皱着眉，把眼泪逼回去。
  就在辛蓉告诉他们周陈他们在要去旅游的地方出了车祸，陈亚和周陈父母当场死亡。就连周陈和豆蔻也都是重伤，才抢救过来。
  辛蓉说，人抢救过来了，可是能不能挺得过来还是未知数。
  辛青春当场哭了出来，辛蓉红着眼，没有再说一句，就会了房间。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辛蓉开着车带着辛青春和张扬去赶飞机。
  晚上的时候，就到了那边，没有人想着要去休息。
  他们在icu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周陈，医生说孩子在另一边，情况也不稳定。
  辛青春穿着无菌服就站在床边看着被纱布包裹的周陈，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看着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轻轻喊了一声：“哥。”眼泪又突然止不住了......
  辛蓉去看了豆蔻，出来奔向洗手间，很长时间才出来。
  辛青春红着眼，看着她妈也红着眼睛。
  辛蓉跟她说：“去看看豆蔻吧。”
  辛青春去了，和张扬一起。
  豆蔻的状况没有比周陈好多少，孩子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辛青春看着这个孩子，眼泪默默掉着，以前的豆蔻那么活泼，总是不管什么辈分一直叫她春姐姐春姐姐，总是和周陈互相嫌弃，可是如今却父女俩都是性命垂危。
  后来他们去看了陈亚和周陈爸妈，在太平间那么阴冷的地方，他们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累了睡着了。
  辛蓉站着站着跪了下去，辛青春和张扬扶她的时候被她推开，他们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
  辛蓉看着他们，心里一点一点被掏空，太平间的冰冷气息慢慢从她心脏空了地方不停地冲击。
  辛青春无声开口，喊了一声妈。
  张扬扶住辛青春，这一天下来，她已经哭了好多回，眼睛已经肿的不行。
  他知道蓉姨即便再痛也会坚持住。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要等着周陈和豆蔻醒过来，还要带着他们一家人回家。
  辛蓉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让张扬带着辛青春去找入住的酒店。辛青春不肯，她要留下来。
  “听话。”辛蓉严声道，“妈妈没事儿，你们去休息，休息好了才有精神替换我留院。”
  辛青春听进去了，张扬拉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
  张扬找了距离医院最近的酒店，入住的是一个套房。
  辛青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睛很疼，可是眼睛里总有水，擦不干净。
  张扬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里面房间辛青春呜咽的声音。
  他进去就看到她咬着被子，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找了一个水盆，接了热水，拆了毛巾包装，用热水浸湿毛巾，坐在床边抱她起来，她哭着，他擦掉那些不停掉下来的眼泪。轻声哄着。
  终于她哭够了，睡在了他怀里，他又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一遍脸。放她躺在床上，又轻手轻脚去洗手机倒了水。
  再回来就躺在她旁边，他的女孩儿即便睡着了，也在不断抽噎着，像个小孩子。
  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直到她不再有任何声音。
  这夜，他没有睡着，一直醒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渐有了困意。
  张扬从梦里惊醒，身边躺的人不见了，他从床上惊起，匆忙踩着拖鞋去找她，出了卧房门，就看到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辛青春回神的时候，张扬走近了她。
  “你醒了。”她说，声音有些嘶哑，“服务生又送来早餐。”
  张扬说：“我知道。”他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也看到了放在一边的早餐。原封未动。
  “怎么不吃？”他问她。
  “吃不下。”她说。
  他坐在她旁边，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说：“多少吃一点，我们还要去换蓉姨。”
  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了一片面包，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他看不下去她这颓废样子，把那片面包夺下来，放回餐盘。大力拉她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
  她终于用力挣扎，喊着：“你干什么？松手。”
  他没管，把她拖进浴室，才说：“洗个澡，洗完再吃早餐。”
  她拒绝，挣脱他往外走。又被他拉回去。
  “不准这样。”他厉声喊了一句，喊完又软了声音，跟她说：“听话，你至少要让蓉姨放心吧，你想一副病歪歪的去换她，你觉得蓉姨会答应吗，你这样只会让她分心忧心。”
  她不挣扎了，他知道她听进去了，而她半晌才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出去吧。”
  张扬出来了，在外面说了一声：“别反锁门。”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他才回卧房，给她拿换洗的衣服。
  她洗完吹干头发换了衣服出来，他就在沙发上坐着。
  她过去也坐下，他给她递了牛奶和面包。
  “牛奶重新热了，正好。你喝吧。”他说，“多吃一点才有精力。”
  她也听进去了。
  张扬看着她乖乖的吃早餐，也去浴室洗了个快澡，很快出来又坐在她旁边一起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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