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不能多说，但不说又看不下去。一次两次还能忍受，次数多了，也就不愿再多罗嗦，夫妻之间的交流更少。
  而他一开始，对雅芳的不辞而别，以及儿子周均益的仇视，对她多有责怪……
  然而，痛失爱妻后，长年累月，回忆新婚那几年的幸福时光，雅芳的聪慧、能干、从容、娇娆都经过时光的抛光，越来越光亮迷人了。
  对她的爱也越来越深，以致变成了心头不可触碰的痛。他亦知道，此生对这两个女人，他都亏欠。年少时的情不自禁，造成了人生不可逆转的悲剧。
  他是一切错误的根源，乃至最应亲密的儿子成了他的仇人。眼看着，儿子越来越像他，却极度抵触他。他对儿子的情感近似于执拗。
  每当儿子一离开，他就会跑到他的卧室，轻抚他的被子，枕头，甚至还会抖开被子，钻进被窝，眯上一会儿。仿佛还能拥抱一下儿子，哪怕只是他身上的味道儿。
  他依稀记得儿子在上海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里的惊喜，扑进他怀里的柔软的身子，那种依赖却因为，陈小芳的怀孕，又一次被清除。
  他知道，往陈小芳鞋子里丢毛毛虫不好，可是，他却开不出这个口去责骂孩子；也知道他欺负姐姐、妹妹时有多可恶，可他还是舍不得伤害他。
  他不知道，他越这样，年少的周均益越恨他，因为，他觉得爸爸有了后妈一家人，根本不在乎他，对他的一切都很冷漠。
  慢慢长大，逆反了，更是不愿听从他的建议，事事都要与之相反。以至于周立人想要的结果，都是反着面儿提出建议的。
  再后来，抗拒、冷漠就成了习惯。周均益看到姐姐和妹妹，尤其是妹妹跟周立人撒娇，他们全家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他冷冷地注视，心里感觉自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着橱窗里的烧鹅，却只能饥肠辘辘地站在门外张望……
  他痛恨他们的欢乐，痛恨爸爸的移情别恋，痛恨爸爸忘了妈妈和自己年幼的妹妹，他恨他，与日俱增地恨他。
  直到这一次，他在上海受到这样的打击，回到家，看到父亲竟然已两鬓斑白，他不由觉得，没有那么恨他了，至少他从来不曾想致他于死地。
  只不过，冷漠地表情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这种感觉已经植入肺腑，融为一体，难以剥离。父子俩无声地走了一路……
  周立人打破尴尬，问道：
  “均均，你气色不好，不开心？外婆身体近来可好？”
  “外婆去世了……”周均益一提到外婆，所有的防线顷刻崩溃……
  周立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惊，立即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祭拜一下，毕竟她是你的外婆，是你妈妈的妈妈。唉——。”
  “没这必要，时间也比较仓促。”
  “你在上海的公司经营的怎么样？有没有到无锡开分公司的打算？这里租金低，人员工资也低，商机也大。”
  “那公司已经关门了，我虽没有欠债，但是一贫如洗，就只剩下外婆留给妈妈的小白楼。”
  “那你回无锡吧，凭你的学历，我能把你安排到财政局，考个试，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你就不要再掺和舅舅们的纷争中去了。”
  “爸爸，我要出国留学，想问你借10万。”
  周均益若没有被周立人的真诚所打动，那是骗人。可是，外婆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不报。为了安逸的小被窝，让至亲死不瞑目？他做不到！
  “你怎么这么傻呢？自古商人重利薄情，跟他们亲近，最后的结局几乎都是被吃得只剩骨头渣子！”
  “你妈妈活着的时候就告诉我，她那些哥哥，除了四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而且是灯芯都坏了的那种！那些舅妈更是靠近不得，一个个虚伪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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