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楚楚去了有二十分钟左右后，戴维坐不住了。他面前的木桌子上，已经要了几盘凉菜，还有两碗碗托。他没去动碗托——他觉着这碗托，就是正餐，佟楚楚没回来，不便于先动筷子。他要了两瓶饮料，自己先打开一瓶慢慢喝着。喝两口，转头看一眼通向后院的窄过道。仿佛那里随时会现出马克里的身影。潜意识里，他希望马克里会再出现。他暗忖，后院是干吗的地方？是旅馆？他猜对了，是旅馆。只是没有挂旅馆标识。这时候，四虎子又从后院过来了一下，快步走到他妈跟前，没立稳身子，就镇静地不高不低说一句：“他们出去办点事，一会还回来。”
  他妈看一眼儿子，心领神会，嗯一下，嘴里却说：“系上扣子，连个背心也不穿。”说着话，她却嗔怪地呵呵一笑。还看看柜台外面的几张桌子上的客人。与戴维的目光相会时，定睛看了看戴维脑袋后的马尾辫。笑的更爽朗了。没人知道四虎子母亲笑声里的含义。但戴维凭着走南闯北的记者嗅觉，觉出点什么隐秘的味道。
  他随身带着便携的小型照相机，从腰间取出，展开带子，挂在脖子上。扭扭头，嗓子里清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细节，马克里转身进入那个小门时，他忽然把头连带身子，来了个急刹车。就像迎面扑来一只飞蛾，让人本能地冷不丁做出的躲闪。马克里把头扭了两扭，似乎很勉强地随两年轻人进入了后院。
  马克里其实是冷不防看见了让他不想见的人。
  戴维想进入后院看看，就闲的没事式的站起来，度到柜台前，佯装看墙壁上的菜谱牌子。
  “还要个啥？”四虎子妈笑盈盈地问。问话间，她仔细地看看代维脑袋后面的辫子，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但瞬间就消失了。她看见戴维端起来相机，正对着菜谱标牌下方一个台子上拍照。脸色一惊，紧张第张开两只手掌，急急地拿台子上的一个纸包。纸包是报纸抱着得，鼓鼓囊囊。高高方方的外形，看不出时什么。戴维挪开相机，不由地看一眼已经在四虎子吗手里的纸包。开玩笑：“我不照那，我照一下你的碗托图片，呵呵。”他意识到老板娘有点紧张，“你家的碗托就是好，看图片不错。”
  “嗷，就是，我们家的碗托，是全平遥最好的碗托，精道，不加那些添加剂甚的，可不像有些家，尽是添加剂，俺们不干那事，还有凉菜，你看这牛肉——平遥牛肉，你知道哇？最有名，也最好吃。额们家的牛肉，更是……那，要不要来一块？”她指牌匾上的牛肉图片。
  戴维想，嗷，刚才那纸包里可能是牛肉。他有点不莽撞地说：“来，打开看看。”他手指着被老板娘挪到墙柜的二层的纸包。
  “不是，乃不是牛肉，牛肉在后面后厨了。咋了？要一盘？”
  戴维笑笑，露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笑说：“唵，这就不对了，明明是牛肉，偏要说不是，难道是留给啥人吃的？就像《水浒传》里的武松，路上路过十字坡？”他以为四虎子的妈不知道这些故事。
  四虎子妈果真不清楚戴维说什么，问：“甚了？武松？”武松，她知道。但不清楚武松十字坡那段故事。戴维就继续调侃：“武松杀了西门庆、潘金莲后，被发配孟州，路上路过十字坡，被十字坡酒店的孙二娘下了药了，哈哈。”戴维毕竟不是当地人，这里说得小心。但他天生好调侃，说到兴头，就有点禁不住。继续说：“武松假装倒了，后来和孙二娘打起来，后来是菜园子张清帮两边化解恩怨，武松并和张清成了兄弟！”
  四虎子妈还没听出戴维的话音，又好奇道：“嗷，俺们不知道那些事，跟俺们也没甚关系。俺们就是卖俺们的碗托和牛肉。”
  “嗷对了，武松就是吃了牛肉才翻倒了，哈哈哈。”
  这下，四虎子妈听出来点味道了，把脸一拉，眼睛一斜，强挤出笑靥，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要吃就吃，不想吃，就说部想吃。别那个啥，俺们牛肉难道有问题了？”
  戴维心理咯噔一下，讨了个没趣。心想写老板娘不禁逗。转头回到自己桌边。他开始给佟楚楚打电话。
  电话没响两声就通了。电话里佟楚楚的声音有点急，说：“正要给你电话呢。”
  “你在宾馆？怎么样？”戴维觉得，那个有佟宅两字的宾馆，离得不远。
  “我在佟宅，嗯，就是宾馆。我总算弄清楚了———不过，我先告你一下，时总编不在宾馆，没见到。”
  戴维忙问：“那他去哪儿了？”话刚出口，连他自己都觉着是废话。佟楚楚既然没见着时总编，她自然不知道时总编的去向了。可佟楚楚偏偏说：“他们说，时总编出去了，去找人去了。”听得出，佟楚楚在斟酌话题。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兴致勃勃地说：“我刚才有个重大发现，你猜猜？”
  戴维明显感觉到佟楚楚和自己说话的口气变了。变得异常亲近了。或者就像和一个老同学的说话方式，互相知根知底的那种随意。
  他心里暗自得意，高兴地说：“重大发现？嗯……我想想啊，唉对了，遇到什么重要人物了？摄影家？谁？”
  “全不对，和摄影节没关系。”佟楚楚显然比戴维还要急，她憋不住：“佟宅，你猜怎么着？竟然和我们佟家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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