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
  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视线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就如同本初子午线，漠河腾冲线一样，只不过是人们需要它们存在，方便描述或者操作，它们才存在于人们的语言中。但实际上，视线与光线或者声波，有着本质的区别。
  人的眼神拥有震慑人心的能力，它来自一个人的眼睛，眼球，眼黑加眼白，甚至配合上眼角与眉毛的角度，法令纹与嘴角的形状，来共同形成眼神，以此来表达人们情绪的或喜或怒。
  但视线却不同，视线不拥有这种力量，没有任何人的视线能够穿透厚重的夜幕、玻璃、窗帘、被子，来惊醒一个陷入黑甜梦境中的人。眼神不能，视线同样不能。
  赵沅琨坐在床上，黑暗中，他大汗淋漓。
  不用站起身来，也不用去拉开窗帘，他知道，那个身影就在外面，也许仍旧在水井与荷花缸之间，也许不是，但他一定会在那里。
  赵沅琨在这个时候，竟然出奇地冷静下来。
  他在思考，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被惊醒。
  就如同他所想的，视线是不存在的东西，以为是有人盯着他才被惊醒，但事实很有可能不是这样。
  赵沅琨想到，问题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被盯上的感觉。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细细回忆，认真体会，这种感觉应当如何语言描述出来？
  是自己的脖子，后颈，有一瞬间鸡皮疙瘩暴起，那片肌肤上所有的汗毛竖立，好像要被自己生生拔断一样。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被赵沅琨理解为被盯上的感觉。而实际上，无论他朝哪个方向站立，反应最强烈的都是后颈。
  这就证实了，那道视线其实根本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只是自己的后颈。
  后颈，但人影却是真实存在的，后颈，后颈与人影有什么关系？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一阵一阵麻木，仿佛有一把钢刷在那里擦拭。
  当逐渐想清楚这种感觉，慌乱消失了，赵沅琨逐渐冷静下来。
  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后颈，也许只是简单的生理疾病？
  而那个人影？或许是巧合，或许只是一个站在院子里面的贼，刚好被我看见，两件怪事碰在一起，就使人彻底慌了手脚。
  赵沅琨心下给出了解释，如果后颈的问题与人影无关，人影也只是一个小贼，那他今晚肯定不会仍旧站在院子里，自己那种被盯着的也就与外界无关，只是来自于自己。
  也就是说，证实自己的猜测，竟然出奇的简单，只需要现在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里的灯，拉开窗帘，向院子里看去。只要荷花缸与水井之间，没有一道奇怪的身影站在那里，那就可以说明，自己只是得了一个奇怪的皮肤病，明天去医院看看，就行了。
  按部就班，拉开窗帘。
  今天的月亮很圆，天上没有云，月光几乎可以说是泼洒在树冠上，然后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滴落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
  在那一片清冷的月光中，赵沅琨摸着自己汗毛炸起的脖颈，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立在荷花缸与水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