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
笑叹净末 更新:2021-04-04 10:41 字数:3893
我想变成天边那朵白云,用尽整日晴天,只从左边,移到右边。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和净末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幸福的,每天能看到她弯着清澈的眼睛冲自己柔柔一笑,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她笑起来,真像好天气。
只是幸福那么短暂,总觉得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礁石上跃起,迎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飞去海中央。金色的余晖洒满天地,渡在她温柔的侧脸上,那么悸动他的心。
有赖于黄鹂的办事效率,他们一路直奔去往桃林的海边,抵达时也不过用了十天。
昨儿个立秋,今天的早晚就见了凉意,只是中午的秋老虎还是晒得人飘虚。
听净末说,桃林常年只分春夏,所以她耐热不耐冷。
白色的人影像一只飞舞在空中的蝴蝶,飒飒海风吹翻她衣裙,及腰的长发在身后划出唯美的曲线。
“卿主,我们要不要跟去?”
暗影首领黄鹂从礁石后闪出,亦是一袭白衣,发饰与妆饰都与净末有相似之处。
“不用。桃林一脉与世隔绝,我们贸然前往,只会让净末难做。”
“卿主思虑周全,黄鹂拜服。”
清秀的面庞抬起,不改痴迷地望向男人的后背。挺拔的背影矗立在礁石之上,在落日前站成永恒。
这些年她刻意模仿净末,从穿衣打扮到形态动作,现在就连神韵都能模仿出几分。她如此卑微地改变自己,只希望能换来他偶尔因为认错人而投来的深情一瞥。
为了他,她愿意做任何事。
假后卿事件的时候,她为了保护净末而被妖妇派来的杀手重伤。他亲自给她疗伤,那一日一夜里她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多少趟。即使身如油煎、生不如死,但只要能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她就觉得一切都值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还可以做更多。
但那之后,他再没让自己做过危险的事。他与她,莫名其妙地生分了起来。
“黄鹂,你跟了我多久了。”
“一千四百年又六个月。”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
“时间不短了,本尊也不能太苛待于你,你可愿自立门户,不再受命于人?”
“卿主,黄鹂当年多蒙卿主相救,以王族之血续命。此恩此情终身难报,黄鹂愿一声追随卿主,誓死效忠。”
纤白的身影慌张地跪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他无情抛弃。
她追随后卿一千多年,对他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近来他完全不关心魔界之事,除了一心帮净末寻找回桃林之路,什么事都是事不关己。
若他真的随净末隐居,不理俗世。那她对他还有何意义?
“黄鹂,我对你那不算恩的恩,你何须如此挂怀?”
“属下不明白卿主的意思。”
“夹在我与父王之间,很为难吧?既要听命于他,又不想背叛我。算下来这一千多年你也算对得起我,现在我给你找个好归宿,你好好过日子去吧。”
衣袖一挥,施法将她送回魔界,顺带送回的还有他的一封亲笔书函。
信中,他请求魔王给她和十二太子后姜指婚,顺便让魔王将后姜作为下一任魔王的人选培养。落款写的是他和净末两人的名字,如此,也算对得起黄鹂这一千多年的付出了。
干净利落、断得彻底!就算她再像,她终究不是她,不值得他费心。
太阳彻底落下了海的那边,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悄悄地渡上了一层月色。今夜上弦月。
听闻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时,它的尸体最终会沉入几千米的深海,人间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落鲸。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海中的生命存活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后卿站在净末离开的礁石前,从傍晚到清晨,又从清晨到夜晚。整整半个月,看着月亮圆了又缺。
她回去了吗?她的族长有没有为难她?她安葬神女子瞳的头骨的时候是不是哭得很伤心?
月亮升起来了,她睡了没?她有没有像他一样,总是想她?
同样的问题,重复的日升日落。后卿就这样同足下的礁石一起,在海边站成一块望妻石。
第十五天的傍晚,海中央慢慢飞来一个摇摇欲坠的红点。
依旧是金黄的余晖,波澜壮阔的大海和一袭衣袂飘飘。只是仙子由白衣换成了红衫,离去时美好到不染纤尘的容颜被折磨成了苍白虚弱。
净末着一身桃红嫁衣,样式与六界皆不同,想是桃林特有。甫被后卿抱进怀里就昏死过去,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快逃。”
不远处的海面上又飞来几个红点,红点脚下的桃花瓣集结成曲径,如龙蛇一般快速向前蜿蜒,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来到后卿身前。
“敢问阁下可是魔界二太子后卿?”
来者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全都着大红衣衫,似是从婚宴上匆匆赶来一般、尚没来得及换下这一身喜庆吉服。
“正是,敢问姑娘何人?”
轻轻将净末放于礁石之上,后卿站起身来抱拳回礼,但如母鸡护崽般的姿态却在不经意间摆了个十足。
“见过姑爷。”
得到肯定的答案,一干男女立即恭敬地单膝跪地。刚刚发话的女子继续说道:
“吾等奉族长之命,恭请姑爷和姑娘回桃林完婚。族长已备好大婚事宜,特命吾等前来迎接。”
“哦?那你能告诉我净末为什么会受伤吗?”
回身抱住净末,看她比之前又瘦了一圈,眼里满是心疼。
“此乃桃林内事,若无族长之命,吾等不敢乱说,还请姑爷不要为难吾等。若姑爷尚有疑问,何不去桃林亲自问一问?”
“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们设了套儿等着我。但欺负了我的女人,上天入地也得给我还回来。”
“姑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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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内,族长屋居前。
一个手持凤首桃杖的老妇端坐在罗圈椅中,身后齐刷刷站了一片桃林子弟。
后卿抱着净末与老妇对立而站,身后跟着的是那几名带他回来的男女。南边便是传说中守护盘古石的族长屋居,北边是无尽的桃林。
“二太子,既已来了这里,你怀里的那个魔偶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了。”
此话一出,后卿身后的几个男女立马变了脸色,抬脚就要往前查看。罗圈椅中的老妇轻轻一瞥,几个人马上停住,不敢挪动分毫。
刚刚还脸色苍白的人儿一股烟消失在后卿的臂弯中,后卿揉揉自己举酸的手腕说道:
“族长好魄力,桃林一脉能让你训练得如此听话,实属不易。”
后卿说这话并不是讽刺,而是真心觉得这个族长很厉害。
他以前听净末提起桃林往事,得知她的族人崇尚和平自然,精修医术,从不以武力解决问题。
可他一路上与这几名男女接触,发现他们虽然客气,但绝对与和平自然扯不上关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原本温和的人被逼着学习严厉狠毒,只会形而不具神,反而痛苦了自己。
“二太子说笑了,净末应该跟你说过,我桃林族长终身不得踏出族长屋居,八千年后便会殒身。桃林里用凤首桃杖的是我容嬷嬷。”
老妇面不改色地说道,身后的桃林子弟面无波澜地听着。严肃整齐的画面让后卿觉得好笑。
“族长才是说笑了,我虽未见过容嬷嬷,但她的音容笑貌却早已熟记于心。净末在人间时思念桃林,动不动便要画一幅容嬷嬷的画像,以解思念之苦。”
“那个孩子……她在哪?”老妇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凄凉,长辈对子孙的爱护之情跃然于夜色之中。
“怎么,要使苦肉计了?”
一句话堵回去,刚流下几滴眼泪的老妇立马收住悲声,硬生生将噎在胸口的闷气憋回肚里。
苍老的容颜转而凄厉,桃木杖往地上一点,立即以杖底为中心向外汹涌而出黑灰浊气。
浊气所到之地,花草枯萎、日月无光。后卿大惊、赶紧给自己加了三道结界,但浊气似有生命般无孔不入,只肖一会儿就寻了空子钻入了后卿的五脏肺腑。
渐渐地,丹凤眼被浊气所蒙,目力所及全是压抑过往,从小在魔宫里受到的屈辱折磨一一浮现:
先是妖妇将他当畜生一般锁在魔宫门口,让他同野狗一起抢馊饭;紧接着是唐府内的银鞭、鞭尾的钢针,还有净末披头散发求赵管事饶他一命的哀嚎。
画面一转,又来到枯荣江旁的巨树,后域和狐狸面具的大笑;利用他的真心算计他的芙蓉……
一桩桩、一件件,他刻意遗忘的不堪的过往一股脑儿全都涌现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生来要承受这些,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啊!”
痛苦地抱住头跪在地上,满腔的压抑让后卿躺在地上不停打滚,翻来覆去恨不得将自己撕裂。
“二太子,抵抗混沌之力的滋味不好受吧?”
罗圈椅中的老妇慢慢起身,身后立马上来两个容貌清秀的小生,搀着老妇走到后卿跟前。
老妇慢慢蹲下身,就着屋里透出的亮光打量起后卿。堪比妖妇疯癫后的老妇慢慢靠近,老树皮般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二太子,听老身一句劝,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重要。”
狡猾世故的双眼直盯着后卿瞧,看见他原本灰暗的双眼慢慢转为血红,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妇又说道:“二太子,是不是觉得很愤恨?天道本就不公,而你却要遵循天道,为什么呢?只因以前的你懦弱无用,就算别人践踏你,你也只能忍。但现在不同了,你有的是能力,难道就真的甘心放过那些瞧不起你、欺负你的人吗?”
地上的人慢慢停下抵抗的动作,如木偶般站立起来。双手一抬从身体里召唤出罪与罚,已经猩红的双眼狠毒地盯着老妇,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不起我的人,都要死。”
“是的,他们都该死。就连净末,她也该死。”
“净末……”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猩红的双眼只恢复了片刻清明就又被灰暗覆盖,然后转为血红。
“没错,就是净末。她和战无拘打情骂俏、无视你的真心。她这样的女人,根本死有余辜。”
是的,她让战无拘围在她身边哄她、接近她,她明知道战无拘对她的心思,还是让他守着她。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她该死!
“去吧,先杀了净末,再去解决那些欺负过你、伤害过你的人。不用顾忌,只管报复。”
“是。”
慢慢地转身,暴涨的魔力与浊气将身上衣衫顶地簌簌作响。罪与罚在他手中渐渐染上浊气,双剑泛出妖异的黑色。
刚走出不过十余步,狄勉突然凭空出现,一掌拍上后卿胸口。这一掌用了十足力道,后卿立时吐出一摊黑灰色的浊血。
血越吐越多,猩红的丹凤眼随着污血的排出渐渐恢复清明。最后一口泛着鲜红的血吐出后,他也彻底醒了过来。
“狄勉,你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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