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无影子的人
作者:凌寒清雪      更新:2021-04-04 08:24      字数:3030
  在开始读这个故事之前,请务必认真回答两个问题。
  问题一:你有影子吗?
  也许很多人会立即回答:当然有!
  请不要连找寻确认都没做,就认为理所应当存在的便存在。
  那现在有人会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她生下来就没有影子,伽晔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影子的意思就是:在你的身前身后,全都没有以不同形状陪伴你、跟随你的“你”。也许你觉得影子不就是单一黑色的一坨吗,那是因为你从没有在意过它,可是没有影子的人,就会羡慕你身前或身后因为光源不同,拥有可以展现出五彩缤纷样貌的“你”。
  不同的开始
  伽晔出生时,与其他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安静,安静到连哭声都没有,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刚刚出生,屁股上大力的挨了护士四个巴掌,因为疼痛,于是变得与其他孩子一样大哭,护士才如释重负的放过了她。
  所以,从那时起,伽晔就初初初被认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
  妈妈分外爱伽晔,因为她就是那种传说中十分好养的、别人家的孩子,伽晔只在两种情况下哭:饿了,尿(臭臭)了,其它时间都是睡觉或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
  只是在伽晔三岁的时候,妈妈难过了,因为无论妈妈和家人如何耐心的教她讲话,她都不吐半个音节;而伽晔只是不认为讲话是必要的,不说话一样可以好好地吃饭、喝水、玩玩具。全家人急得团团转,甚至爸爸都开始晚回家,只因不愿见到她,哪怕她生得肤白唇红肉肉可爱。终于到了全家人忍耐的临界点,在一个晴朗的周末,妈妈爸爸没有像在很多个晴朗的天气里那样,带她去游乐园开心玩耍,而是呆在空气凝重的房间里,妈妈哭着,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哗哗流着,停也停不下来,她紧紧抱着伽晔说:“伽晔,妈妈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妈妈相信你可以说话”,然后艰难地停顿后补充道:“至少治疗后你可以说话。”爸爸负气地走向门口,发出佟佟的脚步声音,伽晔觉得那时的爸爸像个怪兽巨人,地面上都会踩出脚印。
  伽晔不喜欢去医院,每次去医院身上都会被针扎,很痛,妈妈说必须打预防针,所有的小孩子都要打,否则连幼儿园和小学都不能上。伽晔一点儿不在乎什么幼儿园或是小学,但她从出生就知道,她要是与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就会被大人们想尽办法变成一样的,那些都是她现在弱小的身体抗争不了的现实。但这次,显然自己是有主动权的,只要自己说句话就可以了,所以她思前想后,最终选择了发声,于是清清楚楚地说道:“不!”
  妈妈哭成桃子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粉红色的水蜜桃子,放着惊喜的光芒,一向温柔的双手突然变成钢筋铁骨一样攥着小伽晔的胳膊,几乎喊叫着说出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伽晔不想再说一遍,难道自己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
  确实表达的不够,因为妈妈仍旧执着地摇晃着伽晔,反复追问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看来妈妈此时情绪不稳定,听力不太好,也许爸爸会听清楚吧。正好,爸爸在妈妈反复的大声追问下,折回身,皱着浓眉盯着小伽晔。
  小伽晔决定对爸爸说,或许他能听得清楚,于是小伽晔冷静的、清晰地说道:“不去医院!”
  显然,伽晔的判断是错误的,就见妈妈爸爸互相看了一眼后,爸爸腾地蹲下身子,一把将伽晔抢抱到身前,问着妈妈同样的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爸爸力量更大,晃得伽晔头昏眼花,她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都要被晃得散落一地了,于是不得不气愤地喊道:“我不去医院!”
  接着,爸爸将妈妈和她抱在一起,两个大人又是哭又是笑,伽晔皱眉呆呆的站着,大人们很奇怪,他们天天说话,也没见过这样激动。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初初被认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
  在幼儿园里的伽晔,唯一喜欢的活动只有跳舞,因为她发现自己只有被衣服或鞋子遮住的部份才会有影子,比如穿着裙子,自己的影子就只有裙子和鞋子在舞蹈,没有像其他小女孩两根肉棒儿一样的小藕腿,所以自己的影子与别人的不同,更像书里讲的提线木偶。小伽晔觉得好玩极了,跳舞时便极为专注。不过,这是自己的事,小伽晔从不对别人讲,包括幼儿园的老师和妈妈。而大人们似乎更在意的是孩子的脸或是笑容,根本不会在意孩子们的影子。
  伽晔的妈妈和所有的妈妈都一样,十分关注所谓的启蒙教育,因此在伽晔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开始教她拼音,认字。伽晔虽然不跟读,但她看书时快速转动的眼珠说明她看得懂;在书店拉着妈妈不走的举动,说明她要的书更多。妈妈自然十分欣喜,毫不吝啬地给她买回一套套逐渐超出她年龄阅读范围的书。
  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们喜欢叽叽喳喳,说话还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小伽晔听得辛苦,时不时的皱眉头。索性自己玩玩具,或看自己从家里特意带来的故事书。如果小伽晔有什么需要,她发现只要自己忽闪着一双大大灵动的眼睛,别人就会明白她的想法,眨眼睛要比说话简单多了,所以小伽晔越发不太爱讲话。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初被认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
  伽晔知道自己没有影子,所以上学后,只要课本中涉及”影“相关内容的学习时,伽晔便提前请假,甚至一周不去上课。不去上课多多少少要费些力气解释,还会引来异样的目光,所以伽晔尤其不喜欢朱自清的《背影》,可作为重点课文,被老师反反复复预习复习,同学们也口不离”影“,很怕自己的成绩在排行榜前面的位置没了影儿。所以有《背影》的那个学期,伽晔以各种理由不去上学,于是她有了”身体不好“的标签,而伽晔知道自己健康的很。幸好,没有人会因此怀疑她的不同是因为没有影子!作为学生的伽晔,她深刻意识到:在学校里,成绩优异是最好的保护--学习好便完成了家长们和老师们所有的要求和期待。
  伽晔也因此常常想:将来依靠学校里取得的成绩就可以当饭吃吗?
  伽晔没有影子,所以她会纠结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影子?她会不解,于是她选择不断探究:仔细研究物体的影子,观察,看,绘画,所以她知道不同光源下的影子是彩色的;伽晔还分类研究:动物的影子,植物的影子,人的影子,建筑物的影子。于是伽晔会画画,很小的时候就会测绘,初中和高中的数学,尤其擅长立体几何,因为她甚至读完了明代利玛窦和徐光启合译的《几何原本》、还有狄考文、邹立文、刘永锡一同编译的《形学备旨》(又称《续几何》),还有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
  伽晔看着手里向表哥借的大学微积分,就在想:为什么非要六年完成小学学业,三年初中,三年高中!?为什么不设置年级考试制度,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上真正属于自己级别课程?这样,她至少会有个老师指点一二,而不用全都自学。
  学习十分优秀的缘故吧,总会有同学向伽晔请教,尤其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很多男生都来向她问问题。伽晔很不理解,这种图图形形,从0-9的数字有那么难吗?于是她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方看,想明白他们真正不会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智商?所有人都被盯红了脸,自己抱着书本默默离开了,伽晔想:他们的智商最终还是战胜了情商。
  不过也因为如此,很多人开始议论伽晔“自闭”,而她总喜欢穿着帽衫的习惯似乎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猜测,直至笃定地下了结论。然而只有伽晔自己知道,她穿帽衫与自闭毫无关系,只是因为她不希望有人惊恐的发现她地上的影子没有头而已。所以无论严寒酷暑,伽晔都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样地上才会有像其他人一样完全的影子。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被认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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