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悲伤的往事
作者:谣公子      更新:2021-04-03 05:10      字数:4126
  小希刚要开口打趣袁明致几句,却见胖厨娘走了过来,问道:“大人,晚饭需要准备几个人的份,大约几时开饭?”
  袁明致仰头望望天色,道:“这么快就要到晚饭的时辰,今晚还是晚些吃,抓紧时间审问兰姐吧。”
  胖厨娘追问道:“大人,晚些到底是晚多少?您总要说出个大概的时间啊。”
  小希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前挽住胖厨娘的臂弯,一边引她离开众人向旁边走去,一边说道:“大婶,今日的晚饭,你就不用操心,这边完事后,我带他们出去吃。”
  胖厨娘笑呵呵地道:“还是瑞姑娘贴心,这是要给我放一晚上的假吗?”
  小希靠近胖厨娘,悄声说道:“大婶跟着我们点灯熬油,偶尔歇歇也是应该的。对了大婶,我早上嘱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胖厨娘一拍大腿,笑道:“瞧我这记性,一直想着把结果告诉你,一忙乎起来,就给忘了。瑞姑娘,我仔细看过了,小雅姑娘胸部和下体的伤处,不算太深,待日后伤处痊愈后,涂抹一些上好的去除疤痕的药膏,应该可以将痕迹去除,只是时间会稍长些。”
  “还有,那个……”小希舌头在口里打结,终是没说出口。
  胖厨娘却心领神会,拍拍小希的手,道:“瑞姑娘请放心,小雅姑娘私处所受的伤,幸好没有伤及根本,绝对不会影响她将来的生育,那些撕裂状的伤口,坚持用些治外伤的好药,不久即可痊愈。就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小丫头,才十二岁,就失去了清白,唉……”
  胖厨娘无限惋惜地摇摇头,脸上现出同情的表情,小希不由攥紧拳头,咬牙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算伤害小雅的畜生,这次逃过一劫,从他的面相我敢断言,这个畜生绝不会活太久,报应很快就会来找他。下一次他遇到的劫数,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
  胖厨娘又安慰了小希几句,这才摇晃着胖胖的身子,回厨房去了。
  等到小希转回身,发现银杏树下,已经摆好了桌案,两名衙役正押着兰姐,向这边而来。
  小希回到万经纬的身边,和他并肩坐在席子上。
  袁明致则端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壶新沏的热茶,霖哥儿表情肃然地坐在侧面,手里提着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
  兰姐被押过来的时候,身上依然穿着那件枚红色的锦缎长裙,曾经鲜亮无比的衣裙,经过一个昼夜后,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仿佛失去水分的花朵,随时可能离开枝头,随风飘去。
  而此时的兰姐,整个人萎靡得厉害,松去绑绳跪在地上的一刹那,宛如被霜打过的庄稼,再也无法挺起腰杆,甚至连跪着的姿势,都瘫软无力。
  袁明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开口道:“杨漫雪,这是本官第二次提审,你是准备竹筒倒豆子,自己全部坦白交代,还是想让本官动用大刑挤压,一点点地挤出来。”
  兰姐抬起无神的双眼,望着袁明致,说道:“大人,民妇愿意交代,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先给民妇换身衣裙?”
  袁明致哼了一声道:“杨漫雪,本官跟你交个实底,你此生可能还剩下最后一次换衣裙的机会,给不给你这个最后的机会,由本官来决定,当然,也是由你的态度来决定。”
  兰姐似乎没太明白袁明致的意思,疑惑地问道:“大人此话是……何意?”
  “意思很明白,今日审讯过后,就将为你换上囚服,这套囚服,会一直穿在你身上,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过,杨漫雪,若是你今日主动交代所犯罪行,本官也会格外开恩,准你最后行刑时,可以穿上一套自己喜欢的衣裙,留下全尸,并妥善安葬,这些,已经是本官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后极限。”
  兰姐赫然瞪大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稍后,她向前跪爬了一步,说道:“大人,听您话中的意思,民妇所犯之罪,是必死无疑,民妇早就不惧怕死亡,可是大人,民妇不过就是收留了陆齐小姐一段日子,怎么就犯下死罪,还请大人明示。”
  兰姐说完这番话,包括小希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个兰姐,刚刚还答应交代,转眼之间,却又口风一转,变了挂。
  袁明致冷冷地盯着兰姐道:“杨漫雪,从现在开始,就算一个字也不讲,本官照样可以定你的死罪。”
  “凭什么,难道大人要草菅人命不成?”也许是对生的渴望,兰姐垂死的眼神中,忽地出现一丝生气,语气也不似开始那般软弱。
  袁明致一抖袍袖,正色道:“杨漫雪,陆齐小姐已经在今日早上,被本官在齐王的游船上找到,她当场说出了你是如何将她诱骗到倚香院,又是如何逼迫她成为卖笑的姑娘,仅凭这一点,你的死罪就没得商量。更何况,你还逼死了陆齐小姐的两个丫头,现在晓彤和晓月姑娘的尸体,就放在县衙的停尸间,就冲两个惨死姑娘身上的累累伤痕,杨漫雪,你就死有余辜。”
  “她们是自杀的,与民妇何干?”兰姐低声嘀咕了一句。
  袁明致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不愿意亲口讲述过去的经历,那本官就替你说说。”
  袁明致手里握着茶杯,缓缓开口道:“杨漫雪,你是杨家的长女,曾经也是深受父母宠爱的娇女,后来到了及笄之年,嫁入紫槐村闵家为妻。婚后你们夫妻还算和睦恩爱,不久之后,你就怀了身孕,正当闵家人和你一起,期盼新生命诞生之际,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你们夫妻平静的生活。”
  兰姐静静地跪坐在地上,随着袁明致的讲述,思绪已然飘飞到二十多年前,刚刚出嫁的那段日子。或许,那甜蜜而幸福的婚后时光太过短暂,如今想起来,宛如梦境一般,虚幻而不真实,甚至,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就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袁明致,娓娓道来的时候,一道娇小的橘红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到粗大的银杏树的后面。她的身子紧贴着树干,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子,屏气凝神地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听袁明致继续道:“所谓的不速之客,就是来闵家投亲的远房妹妹,这个妹妹很快就与你的丈夫暗中有了奸情,所以你们夫妻开始了吵闹不休的日子。最终,你被这位后来居上的妹妹,弄掉了孩子,更为悲惨的是,闵家人将失去孩子不久的你,卖到了青楼,却对外宣称,说你是难产而亡……”
  “不要再说了大人,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兰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令人惊恐而骇人的一幕,身子孱弱的自己,被捆绑住手脚,强行塞进了麻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像牲畜一般丢在马车上。剧烈的颠簸和恐惧,使自己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置身于陌生的青楼。
  那个姓冯的毒妇,当夜就唆使楼里的三个打手,轮番糟蹋了自己,那是怎样耻辱和可怕的时刻啊,就如同用一把钝刀,生生割着自己身上的皮肉,一次次的疼昏,又一次次的被冷水泼醒,接着是又一轮变本加厉的折磨。
  就算是世上最恐怖的噩梦,也没有那一夜真实的经历,更让自己胆寒……
  兰姐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就连牙齿,都发出嘚嘚的轻响,好像一片树上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袁明致侧过头,对着霖哥儿低语了几句,霖哥儿拿过一只杯子,斟上热茶,双手捧着送到兰姐的面前,低声说道:“姑姑,喝杯热茶吧。”
  兰姐缓缓抬起头,盯着霖哥儿的脸,定定地看了一会,微微有些塌陷的嘴角竟浮上一抹笑意。她抖着双手,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说道:“霖哥儿,你越长越像你二叔了,真是个俊美的孩子。”
  “可是姑姑,你为何要害死我爹?他和二叔一样,都是你的亲弟弟呀。”霖哥儿的声音不太,却是清晰无比。
  兰姐的手一松,茶杯掉到地上,整齐地碎裂成两半,兰姐看向地上碎裂的杯子,喃喃地说道:“不对,他们二人,只有世聪才是我的亲弟弟,而杨世昌……他不是我弟弟,绝对不是。”
  “姑姑,我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我说起你,她说姑姑从小温婉懂事,长得又美,是爷爷奶奶的心头肉,还说……说姑姑最疼两个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们,自己从来不争。奶奶每次提到你,都会掉泪,要是那时知道你尚在人世,奶奶她……也不会含恨而去。
  姑姑,请你告诉我,你和我爹,还有二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能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还有,二叔现在哪里,你一定知道的,对吗?”
  兰姐晦涩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泪雾,她冲着霖哥儿轻声道:“霖哥儿,过去坐下吧,听我慢慢跟你……跟你们说。”
  霖哥儿捡走了地上的杯子碎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小希斜靠在万经纬的肩头,微眯着眼睛,看似昏昏欲睡,实则侧着耳朵,认真地倾听。
  袁明致将身体,往椅背上仰靠着,伸直了双腿,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而银杏树后的女子,眼中也充满了好奇之色。
  兰姐稍微调整了一下跪姿,揉着自己已然麻木的双腿,开口说道:“民妇就接着大人刚才说到的地方,接着往下说。自从那天夜里,民妇被卖进了青楼之后,受尽了冯氏那个毒妇的各种折磨和摧残,被逼无奈之下,只得顺从了她,开始了身在青楼的卖笑生涯。
  就那般浑浑噩噩、忍辱负重地熬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在县城读书的二弟世聪。他听我讲述了婚后的遭遇后,气愤不已,当即就要去找闵家算账,被我拼死拦下,并叮嘱他一定要保密,切不可将我还活着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我就自尽。”
  兰姐停顿了一下,袁明致开口道:“杨漫雪,杨世聪已经不在了吧,他是因你而死的,是不是?”
  兰姐点点头,接着说道:“大人所言没错,二弟自从知道我的境况后,不忍心看我受苦,一直在暗中想办法,想要将我救出苦海。可是,当时二弟只是个学生,除了凑足银子赎人,哪里还有别的办法?于是二弟便以学业为借口,不断地向家里要钱,终于凑够了为我赎身的银两,而二弟所做的这一切,当时的我,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天,二弟兴高采烈地来找我,让我赶快收拾东西跟他走,我依言跟着二弟来到她在县城的临时住处,才发现,原来杨世昌也在。二弟当着我们二人的面,把他如何花钱赎我的事情,如实讲述了一遍,谁知,杨世昌当场就翻了脸,大骂二弟不忠不孝,拿着家里的血汗钱,不去应试,却去青楼赎了个婊子回来,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二弟被骂得狠了,便与杨世昌争执起来,继而动起手来,我当时又羞又愧,跪下来恳求他们别打了,只要能要回那些银子,我愿意重回青楼。可是二弟坚决不肯,杨世昌盛怒之下,狠命地踹了二弟一脚,头部撞到了桌角,当即血流如注。”
  兰姐说到这里,声音哽住,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也都沉默下来,对兰姐所叙述的场面,震惊不已。
  小希站起身,伸手去摸自己的帕子,却没有摸到,于是她快步向厨房的方向奔去。不多时,手里拎着一条布巾和一个芦苇编织的圆形草垫走了回来。
  小希走到兰姐的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把草垫垫在她的膝下,又把布巾塞到她的手里,而后一言不发地坐回到万经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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