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47.天各一方,生死诀别
作者:即悉      更新:2021-04-03 00:02      字数:3668
  病眼向梅空脉脉,旅愁兼雪太匆匆。
  雪落城内,寒风随动,肆意飞扬,轻落巍峨古老旧城,裹上点层银装。
  谁道人间三月,芳菲未尽。
  上巳之节,街巷茫茫人海中,又有谁是命定之人。
  墨荒清登基后即撕毁了与帝姬伊沁的婚约。伊沁多有不甘,只身离开魔界。身负重担,无奈替逃离在外的皇兄伊袂继承了神皇之位。
  华境魔界皇宫,无一闲人,矩规森严。最后的乐趣和温度逝去,到底是与往年相同,寂寥寒冷。
  他真的舍得弃他一人苟活于世上,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尘事纷扰,倒得一身轻松。
  独留墨慌清一人苦苦死守。
  自屹立于巍峨的城墙之上,狂风凌厉,呼啸刮过尖锐的如同刀刃一般割痛他的脸庞。
  他深知,魔界的二冬天已临。但他终究是不知道墨瑞到底和言能者共同铺下了怎样一场赌局。
  有一个弥天的谎言,他拼尽全力却从未揭开过真相。
  午夜梦回时,他从梦魇中惊醒,泪流满面。
  梦中的二人相依相守,笑看风雨,游玩山水,执手白头,一世无忧。
  然现世则是一人远去,一人苟活,肝肠寸断,单思成疾。
  聪明一世的他为何临死前竟愚蠢至此,孤身来承受无边无际的寒冷。
  分明不论任何事情,他都自愿与他一同背负承担。为何偏偏把他一直当做一个不知世事的幼子。
  后来经历万事挫折,他有些理解了。
  若是身体上承受着无边的疼痛的话,那颗从热烈滚烫逐渐趋于寒冰的心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之痛。
  墨瑞出殡的那日,他在众臣拥戴下披上他曾穿的魔皇华服,站在这古老城墙之上接受万民朝拜,感受他曾忍受的冰寒痛苦。
  他在世是一切所作所为,他都在暗无天日的阴角默默看着,至始至终他对他坚信不疑。
  然他却总在质疑他的情谊。
  他的绝望和无奈,他能够感受的一清二楚。而他的心碎他未必能知晓。
  自此这世间,唯他最为了解他。他对那女人的感情不过是暂时的依赖。
  身在水深火热的魔界,作为注定多劫的魔皇,他逃不过,也无法逃。
  “既然那人如此重要,你怎么就舍得这么走了呢。”
  他实不疑惑彷徨。打小他便能领会他的意思,即便单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他也清楚其所达。
  反而是墨瑞,根本就从未曾明白自己在无时无刻承受着一份怎样沉重的爱恋。
  墨荒清的疯狂和流泪,他一笑而过,不以为然。
  他深刻在眸中的是留恋亦是遗憾。其实他只是不知如何那份爱意表达于言表。
  魔本无情,却正因如此也恰恰无时不刻渴望着最为忠贞真挚的情感。他名义上的父皇就是因为有了所谓的真情,才会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他的母亲。
  然后他才以墨瑞之弟的身份降生。
  但他原本就是一个罪孽,本不该存活在世上。
  他名义上的父皇年轻时即迎娶了定有姻亲的氏族女子。夫妻二人大婚后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不久后共同孕育一子,便是墨瑞。
  自生下墨瑞之后,男人就将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冷落遗忘。
  男人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愿干守着宫里日益衰老的女人,也不甘长久过着宫内沉闷繁琐的日子,时常出宫游玩,四处留情。
  渌水明秋日,南湖采白苹。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临水畔,男人遇见了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唤作流清,以为是真正的温柔善良,没有半点的城府和心机。
  他们如传说半夜,天造地设一对璧人,毫无疑问,就此相爱。
  男子每每潜伏出宫,以微服出访的借口与女子相会。
  而有一天,女子满怀欣喜告诉他,她已怀有生孕。男子便开始想着如何给心爱的女子一个正当的名分,给孩子一个尊位。
  男子对墨瑞母亲的避而不见,墨瑞虽是将母亲的哀痛悲伤看在眼里仍不躁。
  男子碍于规矩和族人的偏见,自墨荒清出生后,男子这才许诺女子为后。
  在他抓周之日,魔皇墨氏借了个缘由宣告全界,罢黜原魔后,封民间女子流清为新后。
  “清儿,从此以后,你便是魔皇之子。看着吧,这整个魔界都将是你的。”
  尚年幼的他不解的望着身披喜服凤冠,笑颜略显异诡的母亲。他明白她的喜悦却不懂她的野心。
  那十里红妆,整个魔界上下普天欢庆,好不热闹。他为不妨碍,早早得就被送到沉寂可怕的皇宫里。
  撒满落花的大厅院,是他第一次见到墨瑞的地方。景色秀丽唯美,他永生难忘。
  令他最难以忘怀的是并非满地落花,而是墨瑞给他的风景。自此,他才真心感受到何为痛并快乐。
  落花缤纷的参天大树下,他静静坐,裳一身素衣,闭目养神。他察觉动静睁眼。神色淡淡,望向他的血瞳微眯,轻笑。
  不过顷刻,他沉沦于他的绝美。
  一呼一吸之间,他愣了半晌才定眼看清他与他一般的血色双眸。
  他双眸瞳孔更加深色,愈发绚烂。
  美,美的令人窒息;绝,绝的举世无双。
  “你是何人?”他一时禁不住疑惑的问道。
  少年如此绝世,令他迷恋沉醉。他慌不择步地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坐下。
  他甚至不知他为何会情不自禁的去靠近他。明明他生性清冷淡漠,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女子盛嫁入宫的那一天,墨瑞的母亲自缢而死。
  在舆论的逼迫下,男子不得不暂时的冷落墨荒清和女子,而去亲自操办丧事
  而在寝宫里,他看到的是母亲的不甘与仇恨。
  “对不起。”
  虽然知道道歉为时已晚,但是他却还是不得不向他致歉。
  是他害了他。他站在他的面前,他不看他一眼。
  他无地自容。
  不过是相处了为时不长的一段日子,他便渐渐的摸透了他的习性。
  那不大的庭院,是他最为喜爱的去处。并不是说那地方的风景是有怎样的优美,而是……
  “因为安静。”他风轻云淡地答到。厌烦尔虞我诈如履薄冰的勾心斗角,唯求一片清净。
  实际上他也喜欢此地,毕竟是整个皇宫里最为富有生命力的地方。
  四时之景皆不同,不再沉沉如同死地。
  他对于他的道歉与羞愧没有给予理睬。
  在那场盛大的葬礼之上,他亲眼看着他穿着一身素禞,从众人差异不已的目光中平静的走出大堂。
  年幼的他没有哭泣,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失去母亲的痛苦,反而异常冷漠淡然。他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人与事皆无任何情感。
  即便是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他总是搞不清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所包含的情愫,也猜不透他的思想。
  他犹记那晚,他们再次相约在那个秘密庭院。可笑的是他居然已忆不起墨瑞要他前来是为何。
  墨瑞迟迟不来,他经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睡去,浅梦间隐约感到额前一点柔软。他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的额上,回过神来细想后还是令他不禁红了白皙的面庞。
  但是他只能装作一无所知,满面羞红地怯躲在他的身后。
  母亲自小就在他身边念叨,那大殿里的皇位是他的。
  那一天他亲眼见证他登基成为新一代的魔皇。
  没有落寞,没有不甘。只是由衷的祝福和欣慰。
  被封为荒王的他被派往坚守边境。到底是久久无法忘怀他登基时他望向他眼中深深的戒备。
  紧随而来便是母亲的死讯和秘不发丧秘密下葬。
  她没有跟父皇葬在一起。他奉命要回宫收拾母亲的遗物。当他了解了过往的一切之后,他甚至有些恨他的生身母亲。
  墨瑞的母后确确实实是他的母亲害死的。
  而他的母亲也确实是他墨瑞下令处死,死无全尸。冤冤相报何时了,多年之后到底还了一命偿。
  不容分说,没有任何理由。结了冰霜的血色双眸示他早已摒弃了七情六欲。
  怪不得当年他母后离去,他尚年幼然无半点惊慌急乱。他早早看透了一切,而他才是最愚蠢无知的那一个。
  他一直都被蒙蔽在所有人精心制成的弥天大谎的大网里。他压根就不是地和界华境魔界皇族后裔。
  他之所以会有血瞳是因为他的母亲所遗传下的一种疾病,故色淡。
  他的亲生父亲上代魔皇墨氏的得力大臣,左膀右臂。奈何一朝功高震主,惨抄九族。
  与其定情的母亲还未来得及嫁过门,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自此心心念念地替夫婿报仇雪恨。
  她没有资格与上代魔皇墨氏同葬。
  她所做的一切都单纯的为了复仇。所作所为在墨荒清的眼里都毫无意义。他只愿为爱而存。
  以墨瑞的手段,定然一早知晓陈年往事。虽将他母亲执行车裂,后以棺含之,将她与她真正深爱的人葬在了一起,倒也算圆满。
  他本就不想登上高位。最后还是逼不得已的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真正落座的那一刻,他侧目方才发觉,身下的皇座不仅冰冷而且染满鲜血。
  一片阴影中,镶嵌无数珍宝的纯金皇座闪烁阴冷光芒。他淡笑着,按动了皇位上的机关。
  寒气萦绕氤氲的狭小隔间里,堪堪放下一张晶莹剔透的冰玉床。有一佳人静躺在上,是他心心念念牵挂之人。
  即使面色惨白气息已无,他的容颜依然绝美。
  他牵起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淡然无比的笑颜,抹去眸底的悲凉,低下头去,细细观摩着他的安逸的睡颜,拂过他冰冷的肌体,深深吻下。
  他的双唇冰冷而柔软,滋味令人沉沦陶醉。
  良久,仿佛过了整整千年万年。
  墨荒清抬起头来,愣愣的盯着紧闭双眼的他。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身下的人儿好似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在他吻他的那一刻。
  不过是错觉罢了。
  或许是他太过于想念他,对往事无法忘怀。
  国丧两月草率结束,上代魔皇早已入葬皇陵。无人知堂堂一代帝王的遗体被他的继任者肆意轻薄。
  “你呀你,就这么走了,把所有的麻烦事都扔给我。现下你倒是轻松了,单留我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泛白的指尖缠绕上缕缕墨色的发丝,他轻坐在他的身边,低声沉吟。
  “不过,这样也挺好。”
  总算,我们能够相守一辈子。你再也不能逃离我的身边。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我没输给你。
  我输了,是输给了你的王座。
  那年落花缤纷,初见成殇。终为天各一方,生死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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