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篇之清明
  ps：此为番外人物有关假期特献
  不记何时，又是一年清明将至，连绵纷雨。
  偌大帝殿华堂空无一人，黑衣少年急冲冲地奔进殿内，四处探寻。
  “阿可。找什么呢？”高挑的素衣男子缓缓从檀木雕致处转出，俊美的面庞笑影淡淡，微勾薄唇，色淡如水。
  男子长年不曾外出，肤色极白略显病态。实则他也却是缠绵病榻，小病不愈但无大患。
  “满哥哥，外边来了个奇怪的男人，可凶了。”尚还年幼的少儿郎受了些委屈，水灵双眸含泪，可劲地拉扯陈染溪的衣袖，“我不让他进来，他非要硬闯。”
  他方见这小可怜如此慌乱得在寻自己，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才现身，不想竟是如此。
  “谁？”
  “不知。说是来同你一块踏春的。”
  无奈地抽出少年手中的袖角，合上手中羊皮锦置于架几案。抬手轻抚去少年眼角的余泪，柔声道：“莫怕，我先去看看。”拍了拍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
  “你去找你无客哥哥，我过会就去找你。”
  “好。满哥哥你自己小心。”少年听陈染溪安抚，平下心来，“满哥哥，我能不能去荡会秋千呐？”
  “自是可以的。也可同无客一齐去放风筝。若是闲着，就去多备些挑青和清明果子，莫再瞎闹。”陈染溪满目宠溺地看着还矮小的少年，不禁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清明果子？可我们并无要去祭拜的人呐？寒食禁火，倒是苦了我没的好吃了。螺丝味道倒还是不错。”被唤为阿可的少年碎碎念着，小跑小跳自顾自地去了。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粉衣少女扣地进门，侧身闪过少年低头上前，矮身双手捧上新折的翠绿柳枝，“柳枝已备好。”
  陈染溪微微点头，伸手拿取其中最为鲜嫩的一枝，合掌碾碎，抛掷在地。目光冷然，见少女不动，淡道：“将柳枝插于门前。”
  “是。”二八少女应下，正要做辑退下。
  “别忘了往自己房门前插些，若能存活长成大树，老来也好乘凉。”说此话时，陈染溪实属无意，却不料被少女误会，将此深藏心底。
  “谢帝殿。”
  此女名为芮森，无姓。被人当做礼物送来，也属可怜人。
  ·
  雨细云愁，迷雾缭绕，雕栏玉砌本应犹在，隐于忧绪。
  往年此时，他从不曾踏春祭拜逝者。从前他的身侧无一至亲知己，如今亦是如此。
  而如今，却有人独自腐烂在烂泥之中，化为一坡黄土，待他惦念祭拜。
  而他，也是按着习俗早早地备好了纸钱香烛，唤林挽兰抽空帮着做了清明果子，亲手折了新抽绿的柳枝。人生在世，未免要随俗一次。
  他缓步长廊，远远便瞧见那熟悉身影。
  “来了？”陈染溪轻笑，正视眼前略显憔悴的俊逸男子。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他还是如此的清冷高毅势力滔天，但故人却已离去。
  “来了。”郦凝寒抬眼，只觉布满血丝的暗淡双眸微微发酸。时过境迁已少年长成姿容绝世的美人。不知是否是回忆起往事，不觉间痴望眼前的男子，弯唇一笑顿感无力。
  陈染溪不知所语。
  他知郦凝寒自那人逝去以后，日益颓废，终日饮酒大醉，隐身山林，行踪无觅。
  前些日子，清明将至，忽收水翎鹤传来的密信，说是清明前日便回来寻他，一齐踏春前往墓前备做清明。
  清明前一两日，便是寒食。
  “当真要去？”
  “为何不去。”郦凝寒望着陈染溪失神。他和那人实在是过于相像，却又过于的不同。他本想将陈染溪当做他，终究没能欺骗自己。
  那人，果然还是无可替代的。
  ·
  也是清明，那片落英缤纷的花林里，他寻寻觅觅，终见陈临一身便衣坐于树前。
  郦凝寒意外心慌。他明知他时日无多却不愿相信他所言是真。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陈临笑语嫣然，回眸看他时，气质出尘。
  他不语，却只见陈临起身进了里屋，阖上门窗。他静待半时辰，推门而入，才觉他竟在对着梳镜细细上妆描眉，换上一袭血红嫁衣。
  一袭血色嫁衣映着他的脆弱不堪的苍白病容，十指修长如玉，摆弄着头戴的雕凤金冠。
  他素来不施粉黛，现却上了淡妆，愈显清俊诱人。他不知陈临为何要如此，微皱眉上前拦下陈临的动作。
  “你想好了。”
  “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他怅然缄默，悲怆摇头
  “抱歉。我要走了。”他面上惨白笑意令人心悸。
  他，真的走了。
  再也没回来。
  ·
  清明至。
  清明初雨绿芜欢，魂断牧笛怜。千秋雕锈，纸鸢盈空，青蔓绕梁贪。还扫陈墓飞花乱，一舞醉春阑。寸火难兴，寒食未尽，杯酒祭尊先。
  那个被他从海洋中捡拾回来的婴孩，也已可以独当一面，一人支撑起帝殿对抗由天界。出落的越发出尘俊俏。
  “时日到了，走吧。”陈染溪递给他装点完备吃食祭品的食盒，摘了一片桃叶，插于随意绾起的青丝发髻。
  郦凝寒出神，木讷地接过食盒，同样摘了一片桃叶夹在发绳之间。
  “待会，你莫要哭，莫要碍了他回亲。”实际上那只是一座空坟，甚至连最简易的衣冠冢都不是。
  他离去的时候，将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毁灭殆尽，除了他无法消除的，为数不多的人的记忆。
  仍旧是那片花林，花落花开，花开花落。花可再开，人无再返。
  微雨落花，实属惘然。
  “阿临，我念你。”他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一个个鎏金大字，触景生情。
  想当初，他极爱的就为这一片百花林。活着在花下醉酒吟诗乐哉，死后也随落花烂泥入土为安。
  郦凝寒阖眸，无声叹息。若是可以，我便在侧修一座小屋，守你永生永世。
  “你要是入了轮回，别忘了托梦给我，我去寻你。”郦凝寒拂去碑上落瓣，开启怀中冷食盒。
  早凉的清明果子，放三杯寒酒，清明细雨续作，雨打窗堰檐瓦，沉寂不起波澜。
  他跪在他的坟前，不顾微雨沾湿衣衫。郦凝寒起身，双指提青白瓷壶，三拜之后再三添清酒。
  “今年蚕花会，到底是去不了的。”挂青后，他垂手站立险些落泪。
  陈染溪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他的一切，缄默不语。远远的看着那一座良久无人打理的空坟与一落魄痴情人，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味道却是苦涩。
  陈临生前极爱巫合谷内的这片花林，便嘱咐他不让任何进入此地。故陈染溪也极少回来。也是怕触景生情，一时感伤。
  那是陈临为自己所立的一座空坟。他宣告过去的陈临已经不复，埋葬了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思想，过去的负担。
  也摒弃了曾经那不堪不伦不愿舍下的情思。
  陈临选择这条道路自有他的道理。那他呢，何时才能解脱。
  十月劳苦一场空，披星戴月，用尽贤臣心。谁又明了良苦意，责骂猜疑总相加。
  满眼红丝兼落絮，道离别时，一顾百忧生。前尘总是难回首，移栖好梦另别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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