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是人脑对外界的一种无视。
  而在这无视之中，人的内在是处于一种安静的状态，一片安静的环境下才能进行最纯粹的冥想——
  这就是李磊叫她发呆的原因。
  每一次的修为跨越晋升都是需要一次冥想思考而获得某种领悟。但，这领悟都是因人不同。正如别人无法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强加于另一个人身上一样，各人的领悟之法也不可能适用于每个人。
  总结：靠自己。
  天九双手撑着自己睡房里的窗台，怔怔地看着清天朗月。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她微微叹气，那股“姨妈”还在腹部中翻腾，心神难以平静。
  什么是领悟？一种看透或是明白。那又是对什么的看透明白？
  她自问自己又不是什么古人，怎么可能看朵花、晒个月光、喝杯酒就能够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意义？
  “汪汪！”
  她闻声低头，发现是那只黄毛阿旺正欢喜地瞧着她，金钱卷尾摇晃着。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睡衣里的龙婴脰。她明明施法隐藏了龙息，怎么阿旺还贴上来？
  她俯身试图伸手摸摸它的头，无奈自己踮着脚都靠不到，只好作罢，叹息一声：“你来陪我发愁，是吗？”
  阿旺应了几声，还在原地转了个圈。
  天九轻笑，叫着它逗它玩。过了片刻，她打了个哈欠，心想这突破也不在一时，先睡个觉再说。摆摆手叫阿旺回家，自己就合上窗，麻利地爬上床睡觉去了。
  可，阿旺没走，反而抬头瞧着天九家的屋顶。
  忽尔，身着黄衫的大哥哥从屋顶轻轻飞落，搔了搔它头上的几根黄毛。
  天九有时心大，但有时心真不大。这个突破在她脑里打转着，不知不觉她驱动了自己的灵识。看着一片漆黑的空间，她恍惚起来。
  据她最近看的书，她懂得这片空间是自己的识海，现在的她是灵识。
  倏尔，一点点金色亮光在黑暗的识海中闪烁，仿佛在欢迎她走近。她循着亮光缓步过去，赫然发现又是那扇圆形的金钱窗！
  她迟疑了一下，按理她跟人民币已经取消了主仆关系，这个象征着彼此相通的灵道窗口不该再次出现。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一探究竟，迈步过去，撩开铜钱窗帘，觑了觑窗外——
  泛着淡黄的天空，一片无垠的黄色树林。
  黄色来自于那林子的叶色，一叶叶圆形片子，宛如秋季里的银杏。随风飘晃之间，就像具象化的金光子在舞动。
  天九暗自喟叹一声，往窗台一撑，脚下一蹬，爬过了窗户，但落地时就有点难看，手滑一摔就趴在金黄色的地里，脚还勾着窗柩。
  幸好没人在这里看到……
  她慢慢双手向前爬了几下，把搁在窗柩的脚放下了，再撑地起来。一站稳，就低头顾着在身上拍拍，抖落灰尘。
  “你比以前变蠢了？”
  她一怔，即刻抬头一看，讶然看见一个身高只到她大腿的五六岁小正太。他有着清秀的五官，两边的苹果肌富有弹性，配上一双琥珀色的水灵眸子，可以预想到长大后定是一副好皮相。
  好可萌的娃哦！
  被天九定睛打量着的他，不由得蹙眉，眉宇间突然添了几分清冷。
  “盯着爷干什么？”小正太不耐烦起来。
  天九吓得退后了一步，这……这自我的称谓是……
  她再细看他的轮廓，立即倒吸一口气。
  “九九，你到底瞧够了没？爷的脸又没长东西。”他兀自往自己的脸摸了摸。
  这声音，这称谓，以及这五官……天九心中了然。
  这是人民币——小孩版！
  “你……”天九弄清他身份后，就没了顾忌，走过去蹲下来，双手在他两个柔软的苹果肌上一捏，“怎么会在我的识海里？我在做梦吗？”
  人民币那眉头蹙得打出几个折，小手拍落天九的手，怒瞪着她：“干什么捏爷！”即刻回捏天九。后者吃痛，起身退去托着自己的脸。
  “这是爷的识海，不是你的梦，傻九九。”人民币也用自己的小白手揉着自己的脸。
  “你的识海？”她指了指身后的窗口，“那，就真的是灵道接口？”
  人民币一脸鄙视，转身不语迈步。天九跟上去，沿着树间的道上前行，眼睛刷过一片片美不胜收的金黄树景。
  直到走入一片金黄叶子铺就的平地，人民币在一张玉几前坐下来，气定神闲地盯了盯几上已经摆着的白玉茶壶，又盯了盯天九。天九也盯着他。
  “斟茶。”他冷冷地道。
  天九脸皮即刻抽了抽，但旋即提起茶壶，往自己面前的那只杯子倒茶，无视人民币的目光。
  人民币撇了撇嘴，竟然不肯斟茶给爷。想了想，就嘟起了小嘴斜斜地垂眸。
  这么个憋屈样正中天九的母性之心，她终是为了斟了杯茶。
  侧着脸的人民币几不可见地露出胜利的笑容。
  天九环顾他的识海，说道：“上一次好像也没看到你识海里，有这些……”
  “金杏子。”他呷了口茶，“爷当时神识还未完全恢复。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他的语气那么老成，好像她就是什么都不懂的猪似的……
  天九心下嘀咕，忽又想起“神识”一词在某本书里看过。跟灵识不同，神识是神仙的神魂。若将灵识比作一汪水潭，那么神识就是一片浩瀚的海洋。因为都是神的等级，凡界的书中未尽详述。
  确实在她翻越金钱窗的时候，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所以才那么狼狈倒地的。
  这真的不是梦……
  天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了攥，她抿着嘴再次打量人民币，全身完好无缺，举止惬意。
  人民币清冷地盯着她。她又盯着爷看，做什么？！
  他眉头刚再次微蹙，天九就靠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入怀里，他顿时愣住。
  “太好了！你什么事都没有。”她的声音里满是欣慰，其下巴还在他的头上蹭了蹭。
  埋在她心口的人民币感受到她身体上传来的热度，心中暖乎起来。
  爷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丢下爷的……
  他微微一笑，双手伸出想回抱天九，但小短手够不着她的背，只好搁在她的——
  肉包子上。
  他的手还无意识地抓了一下，听到一声大叫，就立即被天九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