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呢？”白太傅在上清宫外有些焦急，他已经在宫门外替太子挡下了清辉阁的一群军辅大臣了，西北情势虽然紧急，但好歹也是实力相当，驾轻就熟，他们多半是为了海上的事。
  太监面露难色，答道：“哎呀，太傅大人来的不是时候啊，殿下去陪北越的王子了，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回不来。”
  白太傅恨恨地叹道：“矿石都已经派船送到他们手里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还真想在这里娶妻生子不成？”
  太监也无奈地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这几天跟在太子爷身边儿伺候，常听太子爷抱怨，这北越王子除了说矿石，就是说羡慕太子爷已经成婚，自己年纪不小了还孑然一身。这不是明摆着要太子爷许诺给他整个公主当夫人吗？”
  白太傅沉吟了一下，反倒不出声了。和亲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这办法用了千百年，虽然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总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而且人家都明里暗里表达出了这个意思，我们和何不顺水推舟呢？
  要和亲，就一定要考虑和亲的人选，现在宫中已然成年的，除了昭阳公主以外，就再也没有了。昭阳公主虽然性子野一些，但资质确也不错。正想到这儿，太子的车驾就回来了，只是没有回寝宫，而是来了这议事的上清宫，看来他的确有难题窝在心里。
  “哦，老师也在，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老师指点。”
  进了上清宫的偏殿，两人分主次坐了，永琳直截了当地说：“北越王子怎么打发，老师可有对策？”
  白一书也不卖关子，开口便答道：“和亲。”
  永琳摇了摇头：“谁想不到和亲这个办法呢？丽太妃已经来找过我了，近乎是以命相威胁。我已经应承她，绝不会将沁儿送去和亲。”
  白太傅皱眉道：“国家大事，岂容妇人插嘴？现在成年的公主，只有昭阳公主一人，怎可为此耽误了大事？”
  永琳却说：“我也不想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那样的人。”
  “殿下切不可妇人之仁。”
  永琳斜眼瞥了瞥他，说：“我倒是在考虑，从宗亲贵族的女儿当中挑一个。只不过，叔伯们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而我的兄弟，又还没有一个有成年女儿的。我想，不如就把标准定为二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好了。”
  白一书暗暗咬了咬牙，要说高官当中，有谁能够比得上他位极人臣呢？他的女儿又很多，正室所出的就有两个，更别说妾室，太子这个想法，分明就是要刁难他。
  “那老臣也束手无策了。”
  自先皇驾崩，上阳宫就更加寂寥了，随着外间和亲风头一日盛似一日，丽太妃眉头的愁云就一天比一天重。她现在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尽早把沁儿嫁出去，现在还真的摊上了和亲这种事。
  “娘，这几天你老是愁眉不展，也不吃东西，尝尝我做的枣泥糕，很成功，保管好吃！”沁儿把自己做的卖相奇怪的枣泥糕放在太妃面前，太妃看了看天真无邪的女儿，忽然悲从中来。
  “我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难道最终还是不能逃过这宿命吗？虽然我拿命去威胁永琳，但谁知道再过几天局势的变化，而我又有几条命去威胁他？”
  沁儿忙掏出手帕去为她擦拭眼泪，安慰道：“娘，您别伤心，传言虽然厉害，但十三哥又没有差人来下旨，犯不着现在就担心。”
  “等到太子令送到，这事情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沁儿轻声说：“反正娘也不打算让我同陆大熊在一起，那我嫁给谁又有什么分别？”
  太妃坚定地说：“的确没有分别，但是绝对不能再嫁入皇家！”
  “现在去求十三哥将我赐婚给陆大熊，说不定还来得及……”
  太妃长叹一声说：“沁儿，你不要再想陆飞云了，娘绝不会让你嫁给他。海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他的命也是朝不保夕。你想嫁过去守活寡吗？”
  “那也好过像尸体一样的过一辈子。”
  太妃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是那个成天只知道玩耍，无忧无虑的沁儿了。
  安然坐在皇宫之中，太妃又感觉到了过去那种时常伴随她的走投无路的感觉。她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人，就连唯一来往比较频繁的倩影也随河阳王去守陵了。不过转念一想，倩影不就是从北越远嫁而来的吗？她在北越还是身份尊贵的人物，或许对这个北越王子还有一些影响力也说不定。这根稻草，她没有选择地必须得抓住了。
  她写了一封字字血泪的书信，托人送去了西山皇陵。在简陋的小屋中，永明陪着倩影把这封信看了好几遍，而倩影的神情，也是他从来未曾看到过的。那是感同身受的悲戚。
  “这个北越王子，是你什么人呢？”
  “我是长公主，他当然是我的弟弟，虽然不同生母，但的确是我的弟弟。”
  “我可以陪你去见他。”
  倩影冷笑了一声说：“我是知道我这个弟弟的，什么未曾婚娶都是鬼话，他的侧妃都已经有一打了。他不过是想让伦泰颜面扫地罢了。”
  “那这样也许可以劝劝他。”
  倩影摇头说：“这一次劝过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伦泰的火器，一时半会儿是赶不上北越的，这样屈辱的日子还很长。就算挨到有别的公主成年，那也不是完全之策。”
  “那你是打算要帮一帮太妃的？”
  “在宫里，太妃一向待我很好，我待沁儿也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我当然想帮一帮她。”永明很惊讶，也很欣慰，本以为倩影无论何时都心冷似铁，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成年的公主就沁儿一个，她不嫁，难道找个宗亲或是大臣的女儿充数吗？”
  倩影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说：“这件事，又不只是太妃一人着急，陆飞云也一样着急。而陆明月跟她哥哥可是感情深厚的，她可是为了她哥哥，在皇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得太子下令撤军，所以她不会不想办法。”
  “那由谁去告诉她这个消息？”
  “你我这一年都不能离开皇陵，只好派一个下人去。我看辉月就很妥当。”
  永明转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辉月，她就像一尊玉像一样，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只不过她忽然转过来的眸子定在了他脸上，让他莫名地感到背脊发凉。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要一时失控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辉月出现在陆明月房门前的时候，正往膝盖上敷冰块的陆明月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腿暂时还不能用，差点儿摔地上把牙给磕掉了。辉月扶住狼狈不堪的明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
  明月反复打量她，欣慰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
  辉月也从面无表情中复活过来，微笑着说：“是明月姐姐告诉我，不能轻易放弃性命的。虽然现在西北还是打起来了，但我想，以后终究会有再也不用打的一天。”
  明月用力点头，又问：“这些天你都跟谁在一起？”
  “河阳王。”
  “真想不到，竟然是他，我还以为是霍子鹰呢。”
  “谁将我弄进皇宫，自然就应该谁送我出去。”
  “那这么说，我也应该有份才对。可是那天在坟地里，硬是慢了一步。”
  “所以我现在不是来找明月姐姐了吗？”
  “你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河阳王回不了皇宫，我就不回去，他一旦有机会返回皇宫，我再回去不迟。”
  虽然不知道辉月到底有什么打算，但她既然有打算，明月就放下了心。“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第一件事，是河阳王还有他的王妃托我给你带的口信，说太子有意让昭阳公主和亲到北越去。”
  明月长叹一口气说：“我就知道，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沁儿远嫁，哥哥会发疯的。”
  “第二件事，我想让明月姐姐给我一个伦泰的身份。”
  明月思索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抓着辉月的手说：“这还不简单？让我娘收你做义女，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妹妹了，这个身份，拿出去都可以当金币使！”
  辉月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明月姐姐一定有办法。只不过，以后我做什么事情，就会牵连上陆家，这样也没事吗？”
  明月眨着算计的眼睛说：“以我的直觉，我这么做，稳赚不赔。”
  “这样就好。不过，关于和亲公主的事情，姐姐打算怎么做？我看河阳王妃的意思，是要让你来解决这件事。”
  明月苦笑道：“她是河阳王的王妃啊，会希望我这个未来的太子侧妃怎么做呢？要么就是再去要挟太子一次，要么就是想出李代桃僵的办法。”
  “这个做李子的人是谁呢？”
  明月不答，她的心里正在酝酿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她不能说，说出来，就会蹦出一个接一个阻止她的人。她这么做了，未免自私，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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