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茫然没有半分装作的感觉，他是真的不识得二十一世纪的简体字。费无泪的心莫名失望了下，原来眼前这男子果然只是与闻杰长得像，而非闻杰。
  她洒脱抹掉桌上的字，笑说，“你也说是鬼画符了，怎么知道是什么。还是——”
  她顿了顿，心情似乎完全的平复了，“——继续说说你的交易吧。”
  赵九重不明白她的语气和神态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又恢复如常的，在失态的那个时间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他当然并不会去追究这些，只说，“你很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最喜欢你这类人。”
  “你不怕我回头又想办法杀你？”
  “你又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可惜，你并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下次如果再被本王抓住把柄，就算是本王，也没有办法再给你生存下去的理由了。”
  费无泪见他眸中果然没有杀意，心绪复杂地道：“那么，不知道如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帮王爷？”
  “第一件事，你是本王的妾，就是目前来说，本王身边唯一的女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名不符实，本王身边有很多的莺莺燕燕，你要有本事把她们都赶走才好。特别是过几天，或许会出现一个叫做田雨薇的姑娘，你要想办法让她对我死了心。”
  “嗯，我要告诉自己，我不是小妾是大房，把所有来打扰王爷的女人都视为小三，嗯，好爽！”
  这种打小三的事情，在二十一世纪以各种方式发生过多次，只是自己没上过阵，正好可以体验体验。
  赵九重见她满脸兴奋的模样，只当她好斗，看来第一件事对她来说无压力，他又慢悠悠地说了下去。
  “第二件事，就是五天后的竞技大赛，我要你嬴。”
  “竞技大赛？这个倒有趣。但是要嬴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写字方面的名目呢？对于琴棋书画，我只勉强可以走得几步棋。”
  “放心，那天，可都是你擅长的。”赵九重对她似乎很有信心，一语定论。
  “那么，第三件事是什么？”费无泪好奇问道。
  “这个，到时候再告诉你。”
  “哦。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既然是交易，王爷不会让我做白工吧？”
  “好处就是，只要你好好替本王办事，本王就可以饶你不死，所以你现在的性命都是借来的，是本王借给你的。若你哪天不听话了，本王立刻就杀了你。”
  “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费无泪忽然觉得这个赵九重，脸皮有够厚的。
  “你这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哪有资格谈公平？”
  “你——”费无泪气的直接把筷子拍在了几案上。
  赵九重只做未见，继续往她的碗里夹了不少好吃的，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女人一样。
  ……
  在海城做卧底的时候，费欣然看了很多有关间谍的书还有人物故事传奇，也曾向往自己像谁谁谁一样，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后荣誉归队，名留青史。当然，现实是残酷的，最后才知道这个职业真的不好干，对感情甚至是信仰都是很大的考验。
  而且多数间谍最后的结果都不太好，特别是双面间谍，一般最后都死得很惨。
  她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她已经预感到一千年前的现在，她可能真的要踏上这最不好走的一条路。
  她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只是她，绝对无法再对闻杰下第二次的黑手，对于她来说，不管赵九重是不是真的闻杰，他就是前世的闻杰。因为，他莫名其妙就饶了她一命，什么交易，什么她的血不值得染在他的手上，都不足以解释他为何不杀她。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大概二人缘分未尽，赵九重虽然不记得海城之事，但冥冥中自有些无法说清楚的感觉在指引着他，饶费无泪一命。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一时间对自己在莒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既然打定了主意，反而笃定了，安心在书香阁住了下来。
  而赵九重与她所谓的交易，其实在她进入书香阁的第二日就开始了。
  那天晚上因为最终还是喝了酒，费无泪睡到很晚才起来，头痛得有些厉害，正揉着太阳穴，听到帘帐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道：“无泪姑娘，醒酒汤已经备好了。”
  费无泪一把掀开帐帘，只见外头站着个精精瘦瘦的小姑娘，个子不高，大约十四五岁模样。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费无泪从榻上跳下来，整整衣裳问道。
  “奴婢叫莲儿，是王爷让奴婢过来书香阁，专门伺候姑娘的。”
  “我不用人伺候，你走吧。”费无泪洒脱地挥挥手。
  正在这时，赵九重就走了进来，淡声道：“你虽然只有个妾的名份，可到底也是本王的女人，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费无泪端起醒酒汤喝了口，酸酸热热的，胃里顿时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么，大清早的，王爷就来到书香阁，也是因为这里有王爷的女人，所以王爷不能冷落？”费无泪把没喝完的醒酒汤隔在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九重。
  赵九重示意莲儿下去，这才淡声道：“等会会有人给你送衣裳过来，今日有客来府中，一会你与本王一起迎客。”
  “噢。”费无泪乖乖地点点头。
  赵九重又道：“客人中有田雨薇。”
  费无泪精神一振，“今天就要展开打小三戏码？”
  赵九重哼哼冷笑，“你可别得意太早，这位田姑娘可也不是好对付的。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包括田姑娘在内，知道你的所做所为是得到我的授命。”
  “得令！”费无泪道。
  赵九重的目光落在她的半边疤脸上，“你脸上的疤——”
  费无泪赶紧捂住自己的巴脸，“这个是没法治好的了。”
  赵九重哦了声，眸子里闪过一抹微微的失望，打算离开了，却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个人，叫铃钟？”
  费无泪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她是拜托了迦罗楼王，这赵九重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一幅见鬼似的神情，赵九重道：“你觉得在衡水，能有什么事情瞒得住本王？况且有人大张旗鼓的寻找一个人？”
  费无泪哦了声，只好承认，“是，是的。”
  赵九重本来打算离开的，这下却饶有兴趣地也坐在了矮几前，“你找他做什么？”
  “怎么，你认得他？”费无泪的眼睛一亮。
  赵九重道：“算是认得。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我——”费无泪犹豫着，结巴了半晌才接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当初分开的时候，他说让我有机会到了衡水来找他，所以就找找喽。不过，其实见与不见也都没关系——”
  赵九重说，“既然见与不见没关系，那还是不要见了的好。以后，不要找他了。”
  “呃——好吧——”
  费无泪清楚，自己名誉上还是迦罗楼王的兵，如今夹在两王之间，实在吉凶难料。或许就像赵九重说的，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见也罢。免得将来万一自己有什么事连累了人家。
  这么一想，便再也不提寻找铃钟的事情。
  赵九重对于她的放弃，似乎略有些不高兴，见她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当下站起来，带着些许怒意离开。
  一会儿，果然有人送来了衣裳。
  并不是十分华丽，但也算是做工考究，很入费无泪的眼。
  穿戴整齐后出了书香阁，只见赵九重骑着马早在院内等了很久，还备了顶小轿，莫非今日宋暖也要去迎接客人？
  没想到赵九重指指轿子，向她道：“上轿吧。”
  费无泪往周围看了下，只见浮生院门口围着数个女子，其中就有目光狠毒的蔡嬷嬷，还有些丫头婆子之类的。费无泪很有些尴尬的情绪，随后上了轿，身子一轻，轿子微晃着往前走了。
  队伍到了街道上，费无泪便将轿帘掀开一条缝往外头看着，只见路旁百姓都好奇瞅着这支队伍，特别是很多人的目光都盯在轿子上，所以当费无泪的轿帘一掀开就有人看到了，并且眼尖的人看到了她的脸，她听到有人啊地尖叫了一声，连忙就把帘子放下了。
  外面的群众哗地将那尖叫的女子围住，纷纷问发生何事？那女子说，“轿子里的那女人，脸——”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些黑衣人，二话不说与穆王府的打了起来，费无泪的轿子也跌落在地上，听得外面乱嘈嘈的，刚才围观的群众都纷纷惊叫着逃命，费无泪从轿子里爬了出来，发现这群黑衣人人物不少，将穆王府的人围在中间，却并不见赵九重。
  想必赵九重见势不妙先逃了。
  费无泪脚下嗑嗑绊绊的，幸运地到了打斗圈子外围，大概那些黑衣人见她是女人，所以并没有对她动手。
  她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站在旁边观战。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牵住了她的手，“走！”
  费无泪转身一看，却是一个带着蝴蝶面具的男子。
  “铃钟？”她问道。
  对方点点头，说，“赵九重已经离开，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费无泪犹豫了下，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
  铃钟牵着她进入小巷，又在小巷中转了好几个路口，这才进入一家小酒铺，酒铺外观看起来极是普通，进入内里，却见摆设精致，茶香袅袅。
  “这是不二酒铺，意思是一个月只接待一桌客人。这个月有幸被我订到。”
  说着话，铃钟对内里喊了声，“我的朋友到了，上菜吧。”
  一会功夫，从里头转出个极漂亮的小姑娘，托盘上的菜一样样放在桌上，只见菜色看起来倒是平常，然而却香气喷鼻子，立刻就勾起了费无泪的食欲。
  铃钟夹了一块香酥茄块到她的碗里，“尝尝。”
  “嗯。”费无泪也不客气，吃了起来。
  “铃钟，我本来以为，找不到你了。”
  “你当然找不到我，是我找到你的。”
  费无泪笑了下，又问，“你果然从岛上活着回来了。”
  “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配合，恐怕我真的要栽在那无名岛上。”
  “客气客气。”
  二人有种久违的感觉，因为对铃钟有所谓的“救命之恩”，二人又是共患难过来的，因此费无泪对他很是信任，在他的面前也放开了不少。
  听得铃钟又说，“我刚才看到你从穆王府的轿子里走出来，怎么，现在是穆府的人了？”
  费无泪怔了下，想了想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儿，却是放下了筷子，再也没胃口吃东西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
  铃钟笑道：“都坐了穆王府的轿子，自然算是穆府的人。”
  费无泪呵呵苦笑一下，“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吗？我这样的人，只怕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那么，穆王遇到你，也是灾难了？”
  “或许，是吧。”
  “会是吗？”铃钟似乎又无意地问出了这句。
  “不知道。”费无泪老实回答。
  “你想杀他？”铃钟再次问道。
  大概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些许一种想知道答案的急躁，这引起了费无泪的警觉，她忽然想到了迦罗楼王也总是戴着面具，这铃钟该不会是迦罗楼王的卧底，从开始就布的局，专门来试探她的吧？
  再次相逢的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重重的怀疑，毕竟，这铃钟是知道她的身份来历，而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道：“铃钟，你问的问题，我无可奉告，我还有事，先走了。”
  铃钟却又伸开一条手臂拦住她，“莫走，我不再打听你的事就是。”
  “真的？”
  铃钟点点头，“自是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费无泪一听还有条件，又要走，听得铃钟道：“能不能把你脸上的疤痕取掉，我想看看你的脸。”
  语气是很真诚，费无泪停住脚望着他，“为什么？”
  “只是，想看看而已。”
  见费无泪似乎有些犹豫，铃钟忽然笑道：“若你不同意给我看，我马上去告诉赵九重，你脸上的疤是假的。”
  “无赖！”费无泪骂了声。
  但是在这样的威胁下，她只能妥协。
  她重新坐了下来，并且取掉了脸上的假疤痕，铃钟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很感兴趣的样子，费无泪被盯视得难受，微微地转过身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他却忽然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蛋，“看起来比之前白嫩了些，想必在穆府生活的还不错。”
  “是不错，穆王从不苛待下人，所以伙食的确是很好。”她边说着话边打开他的手，“早知道你是如此的登徒浪子，当时在无名岛上就不应该救你。”
  “生气了？”钟铃笑了起来。
  费无泪看着这满桌好菜，忽然道：“这些好菜要浪费了，我要回去。”
  “回到刚才的街道上去？不知道那些杀手走掉了没有，万一发现你怎么办？”
  “那我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要找的不是你，你何必这么拼命？”铃钟道。费无泪忽然想到了什么，却愈加的焦急起来，“找的不是我……对，自然不是我了——是穆王！坏了，我只当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而且那么短的时间他就不见了，一定是自己走掉的，所以信了你的话，现在看来，你骗了我，他定是被黑衣人给俘走了对不对？”
  “你担心他？”铃钟问。
  “我——”费无泪真的无法再和铃钟磨叽下去，一把抓起假疤痕往脸上一贴，就跑了出去。
  铃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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