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边走嘴里还边嘀咕：“为什么非要让我回中州，中州那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每天还被教训好几回，我实在是受够了。”
  “孙若苍！”孙天黎怒喝道，“还不给我赶紧滚过来！”
  年轻人被孙天黎的吼声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厅中，弯腰鞠躬道：“孙家三代弟子孙若苍见过家主！”
  孙天黎冷哼一声，恨恨道：“给我跪下！”
  孙若苍一个激灵，扑通就跪倒在地，一脸惧色地看着孙天黎道：“大伯，我知道错了，还请您不要责罚。”说着就给孙天黎磕起头来。
  孙若济和孙若茗面面相觑，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这位堂哥就被发配到了南州，因此与之相处甚少，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他们的这位堂哥孙若苍天资聪颖，是孙家不可多得的修行人才，在他出事之前可谓是孙家的娇宠，第三代弟子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可惜这位堂哥不学好，经常去外面拈花惹草，甚至连孙家的一些丫鬟都遭过他侵犯，后来惹得老爷子孙识大怒，以家法处罚了他，不过孙若苍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几天又与一名丫鬟私通，还导致这名丫鬟怀孕了。孙若苍的父亲孙天明得知此事以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但是在孙若苍的苦苦哀求下，孙天明决定偷偷处理此事，他给了那名丫鬟许多金银财帛，让她自行回乡，隐瞒此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被孙天黎得知，孙天黎本想告诉老爷子，却被孙天明制止，再加上孙天黎也比较喜欢自己的这名侄儿，因此就作出了把他发配到南州的决定，让他在异地好好磨练磨练性子。孙若苍天生胆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就连孙家老爷子孙识他都敢顶嘴，可是唯独孙天黎他不敢招惹，其中缘由谁都不知道。只是孙若济和孙若茗没想到，这位堂哥居然怕他们的父亲孙天黎到这种程度。
  孙天黎此时有些激动，紧咬着牙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指微微哆嗦地指着孙若苍道：“好你个混小子！许久未见，本事见长了啊！青楼女子你都不放过了，女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枉你还是我孙家第三代弟子中的翘楚，你拿什么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做榜样！今天我若不教训教训你，愧对你的父亲母亲！”
  说着，孙天黎几步走到孙若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其拽了起来，紧接着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一声脆响在厅中响起，孙若苍的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五指掌印。
  孙天黎打了一巴掌以后，再次举起了手掌，但是这次没有扇下去，一双怒目狠狠地盯着孙若苍，说道：“说！你知不知错！”
  孙若苍浑身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道：“大伯我知错了，您别打我了。”
  “不打你怎么能让你清醒过来！孙若苍，你给你爹娘长点脸吧！他们为了你操碎了心，难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孙天黎怒喝道，“你给我现在就发毒誓！再也不去外面拈花惹草，这次随我回中州一心修行，再无旁骛！”
  孙若苍颤颤巍巍地点着头，说道：“大伯，我发誓我再也不拈花惹草了，这次我随您回去肯定孝敬父母好好修炼，绝对不让您再操心。”
  孙天黎看着孙若苍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放开他的衣领，语重心长道：“若苍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孙若苍眼中噙着泪水，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感动的，他哭着说道：“大伯你就放心吧，我能学乖的。”
  孙天黎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指了指孙天凌道：“你现在就随着你二叔他们回中州，我去办点事情，随后就能追上你们。”
  孙若苍一听此话，吃惊道：“现在就走？大伯，能不能让我收拾点东西，而且这边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我过几日自己回去成不？”
  孙天黎眼睛一瞪，怒喝道：“你没听清我的话吗！现在就走！”
  孙天凌走到孙若苍的身边，一手抓住他的胳膊道：“若苍，你就随我走吧。你大伯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再惹他生气，恐怕又要挨揍了。”
  孙若苍胳膊一使劲，挣脱孙天凌的手，在孙天凌惊诧的眼神下，孙若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昂首挺胸说道：“大伯，二叔，中州我肯定会回去，但绝不是现在。晓娟还在等我，我答应过她，这次一定要带她回孙家！”
  “晓娟？”孙天黎眉头紧皱，隐隐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晓娟是谁？难不成又是你这个混小子在外招惹的风流账？”
  站在一旁的李泰安低头道：“启禀家主，若苍少爷口中的晓娟就是他在魁凤楼结识的青楼女子。”
  “混账东西！”孙天黎一掌拍碎了一把椅子，怒气中烧道，“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过错，没想到你个混账东西还想领着一名青楼女子回孙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孙若苍这次没有害怕，反而上前几步和孙天黎四目相对，眼中全是坚决地说道：“我信。大伯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告诉您，晓娟她以前不是什么青楼女子，而是我们孙家的丫鬟！是你和我爹把她撵出了孙家，为了维护我们孙家的名声，你们让怀着孩子的晓娟独自回乡，她一名弱女子，在半路遭遇劫匪，身上的所有钱财被抢光，甚至还被打成了重伤！腹中的胎儿就这样死去了，心灰意冷的她选择了自尽，如果不是被好心人搭救，恐怕她现在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大伯，她怀的可是我的骨肉，是我们孙家的子嗣！”
  孙若苍的话震惊了所有人，一时间厅堂内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虽然众人不知道这个晓娟是怎样来到了南州，又是怎样变成了一名青楼女子，但是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悲哀，身为普通人，身为被抛弃者的悲哀。
  顿了一会儿，孙若济继续说道：“晓娟她本来就是一名孤儿，举目无亲，你们将她赶出孙家之后，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失去了孩子的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就这样，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各地游荡，靠着好心人的接济勉强活下来。后来她无意中来了南州，被魁凤楼的老鸨看中，成了一名青楼女子。虽说晓娟身在青楼，但是她却洁身自爱，只卖艺不卖身。直到有一天，我酒醉闯入魁凤楼，才再次与她想见。大伯，您问我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其实我也想问问自己！”
  说到这里，孙若苍已经哭出声来，泪水如决堤一般，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忘记晓娟。虽然我们身份悬殊，可我们却是真心相爱。那天，晓娟哭着责问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我哪里去了，在我们的孩儿死去的时候我哪里去了。我还有没有良心，我还是不是个人！大伯，您也是有孩儿的人，若济若茗就站在这里，您问问自己，如果您的孩儿胎死腹中，您是一个怎样的感觉！”
  孙若苍越说越激动，后来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咳嗽。孙若茗眼中含着泪，赶紧上前帮他拍着背部。孙若苍苦笑着看了看孙若茗，眼神中透出一丝谢意。
  孙天黎气息有些不顺畅，他万万没想到当年一个错误的决定，居然害死了自己的侄孙，孙天黎抬手指了指孙若苍，半晌才说出话来，“若苍，你说的可是真的？”
  孙若苍用力点点头道：“句句属实！”
  “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孙天黎闭上眼睛说道，“若苍，大伯对不起你。”
  孙若苍苦笑几声后说道：“我们都有错，最大的过错还是我，如果我当时能坚定信念就要与晓娟在一起，说不定我们现在一家人正和和美美地生活在孙家。如果没发生那样的事，我的孩子也有五岁半了。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他能无忧无虑地玩耍，能得到爷爷甚至太爷爷的疼爱。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说话此话后，孙若苍嚎啕大哭起来。
  孙若济看了看孙若苍，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最后和孙若茗相视一眼。兄妹俩对孙若苍的印象彻底改观了，本来在他们的认知中，孙若苍是一名和赵家赵玉君相仿的淫贼，可是现在看来，孙若苍在当年事发之后，真的变了，变得有担当了，变得不轻浮了，甚至变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儿！
  厅内除了孙若苍的哭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在这个沉重的气氛中过了许久，孙天凌打破了这份沉闷道：“若苍你别哭了，二叔以前错怪了你，你现在完全称得上是我们孙家的好儿郎。”
  然后孙天凌又转身对孙天黎说道：“大哥，我们孙家愧对这位晓娟姑娘，我看就让若苍带她回去吧。不过眼下孙家有难，若苍你先随我们回中州，待我们孙家安定之后，你再来南州明媒正娶晓娟姑娘。”
  听了孙天凌的话，孙若苍眼中一亮，期待地看着孙天黎道：“大伯，真的可以吗？”
  孙天黎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摆手道：“也罢，就按你二叔说的办吧。”
  “多谢大伯！”孙若苍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地给孙天黎磕了个头，随后又冲着孙天凌磕头道，“多谢二叔的成全！”
  “好了，别谢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孙天凌笑道，“你小子也算是有情有义，敢这么顶撞你大伯的，你可是咱们孙家的头一个。”
  孙若苍破涕为笑道：“是第二个，还有爷爷呢。”
  “别说混账话了。”孙天黎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你去把晓娟接出来，一个姑娘家家总待在青楼干什么，给你一天时间将此事办妥。明天随你二叔返回中州。”
  “遵命！大伯！”孙若苍大笑几声，飞也似地跑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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