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融合了李卮记忆的秦十六，已和原先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长达百年的记忆虽然没有全部涌入他的脑内，但那似乎身临其境般的体验，对秦十六性格和心境上的影响可不算小。
  救回自己杨管事未曾回来，秦十六也不打算就此离去，体表的伤虽不严重，但好歹也等到天明，再返回望柳做下一步的打算。
  附近的几顶帐篷灯火摇曳，却听不见什么人声，驻扎在此的商队旅人，此时多半已经赶往起火的天盛城门，一探究竟了。
  秦十六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溪流的边上，简单洗了把脸，坐在溪边的小石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李卮死了，漓王也死，但对于如何才能救出萧暮雪，此刻的秦十六依旧没有头绪。按照李卮的记忆来看，那镇守在御霄山中的修士，完全不是自己的凡人之躯所能匹敌。
  虽然俗世中的大宗师武者，也有着相当于修真界低阶练气士的实力，但若真正对上那些修真界大派培养出的精英弟子，俗世中的武者还真不够对方一只手打的。
  就在秦十六静静坐着出神之时，天盛城中的骚动终于传到了营地之中。无数身躯干瘪的人形冲出了城内，开始啃食地面的杂草、抢夺商旅的水袋。
  在失去了李卮的控魂之后，天盛城的人们终于重获了自由，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折腾，他们的身体早已落下病根，寿命骤减。但只要及时补充食物和水分，大部分的人还是有机会恢复正常生活的。
  受惊了的商旅和护卫，也开始慢慢反应过来，这些特殊的人群，正是被长时间封闭在天盛的普通百姓。慢慢的，各家商队开始让出自己的食物和水源。
  与此同时，远离城门，居住在城池深处的人们，也开始慢慢恢复了过来。城中的粮食储备还有许多，水井中的水源也是干净，在不断的拥挤和抢夺之中，天盛城迎来了开城后的第一个日出。
  天亮之后，秦十六也终于见到那个搭救了自己的好心人杨管事，自小在天师府养出来的“穷病”使得秦十六在拥有了暗钥阁的财富之后，就养成了出门必带钱的好习惯。
  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被秦十六藏在靴中的几块金锭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形。天盛距离望柳还有好一段路途，失去马匹的秦十六也不能就这么走回去。
  在与杨管事简单协商了一番后，他当即买下了杨家商队的一匹快马，踏上了赶往天盛的道路。暗钥阁的财宝和人员需要安顿，远在桐州城的萧暮雪也得顾及，没有时间可以磨蹭了。
  从天盛到望柳的这一路，秦十六倒也并不寂寞，川流不息的商队马车、往返奔袭的豪族骏马，都在他的身侧不断变幻着，由于官道和小径都挤满了商队，秦十六回程的速度要慢上了好几倍。
  也正是通过这些过往的商队和豪族护卫间的谈话，秦十六对天盛城的情况，又加深了一些了解。那些投机取巧的商户们，的确成功趁机赚取了大批的金银，不过仅限于贩卖粮食和油盐干果类的商户。
  天盛城内的大部分百姓都活了下来，但长时间不曾进食的负面影响也随之而来，几乎所有人都病倒了，医师和药物的急缺，才是天盛面临的最大问题。
  朝廷已经彻底瘫痪，此时的天盛城完全任由那些强商豪族们肆意瓜分。不少商队都将运来了药物和粮食，高价贩卖，甚至于一些外来医师的诊金，都比寻常贵上了几倍。
  “曹昌睿疯了不成，就他家的药便宜。”
  “曹家到他这一代就不行了，天盛城的人那么多，即使他的价低，别人照样不愁卖。”
  “有这样蠢的当家，芦南城曹家怕是真要毁在这一代喽！”
  在往来的商旅之中，秦十六唯独记住了曹昌睿这个名字。据说在所有涌入天盛城的商队之中，只有他曹昌睿带领的曹家商队，不曾趁火打劫提高物价，反倒是以正常的价格出售药材，赢得了不少口碑。
  ......
  秦十六快马加鞭，当他在第三日抵达望柳城时，还未入夜。
  王都天盛的消息比他的速度更快，早已传遍了望柳全城，几日前还被商队挤满的街道，现在早已空荡荡的一片，连带着许多望柳当地的店铺，都在此时关了门，店老板们也带着自己的存货，赶往天盛准备捞一笔了。
  空旷的街道有利于马匹的疾驰，入城后没多久秦十六就回到了萧家为他安排的宅院之内，暗钥阁的杀手们全部守在此处，城内骚动的消息并未影响到他们分毫。
  “阁主，天盛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秦十六推门而入，全身上下都是焦黑的衣屑，程子懿赶忙走上前来，低声问道。
  秦十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金银全都堆砌在大堂中央，未有被擅动的痕迹，这才缓缓开口道：“皇帝死了，漓王也死了，这盛歆国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程子懿一边听着，一边使唤雇来的佣人准备热水衣物，心中则是不断思索着自己这群人接下来的去处。
  秦十六并未急着洗漱，而是叫来的了几名天罡杀手，吩咐道：“你们潜入天盛城内，看看天师府秦家现在是何情况，特别注意秦长松那老头以及现任天师是死是活。”
  “阁主，会不会太急了些......”程子懿欲言又止，有些计划只有他和秦十六知道，所以无法声张。
  秦十六明白程子懿的意思，轻叹了口气道：“时间不多了。”
  此时的天盛内外交困，群龙无首，暗钥阁在这时谋夺天师府，掌控秦家并非最好的时机，因为一旦秦十六顺利夺回了天师之位，那接下来的一系列麻烦事，可就直接从秦长松的肩膀上转移给了秦十六。
  为了避免麻烦，秦十六最恰当的做法本应是等到天盛的危局结束，甚至于等到整个盛歆国恢复秩序，选出新任皇帝之后，选在那时下手，才是最佳时机。
  秦十六的那句“时间不多”程子懿并没听明白，但他知道，只要眼前的阁主下了命令，那他只需负责执行就对了。
  在沐浴更衣之前，秦十六特意嘱咐程子懿，再派一名杀手回到桐州城，将自己的手书交给小郡主。在信中，秦十六并未提及太多，只是简单说明了漓王的死讯以及自己不日即将返回的消息。
  安慰的话语，还是等自己回到了桐州之后，再说也不迟，现如今，秦十六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重新夺回属于他的天师之位！
  又过了两日，经过了一番休整的秦十六也恢复了几分元气，派出打听消息的杀手回来了一位，秦长松和秦汾都还活着，并且恢复得不错，唯一麻烦的是，秦汾在这次“灾难”中，失去了一条腿。
  听说是在大家恢复神智的那一夜，被拥挤在井口的家仆给踩断的，那时的大家全都面黄肌瘦，谁能认得出谁来，原本干瘪的四肢，又哪里经得起重物的踩踏。
  虽然断腿的人是秦汾，但对秦十六来说这同样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他日后要冒充的人便是秦汾，现在天师断腿了，这让他以后怎么模仿？
  “看来计划要变上一变了。”秦十六轻抚额头，面色凝重，对身旁的佣人吩咐道：“去把程子懿叫来，我有事找他。”
  与此同时，秦家族长秦长松正卧倒在病榻之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哪有一点暗钥阁杀手描述中“恢复得不错”的模样。
  “老六，优先照顾好秦汾，他是秦家的门面，不容有失啊！”秦长松有气无力的张着嘴，向着身边刚从城外调回的族人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