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倪桑两个到了省港某座城寨的时候，还是被这种奇葩的建筑给惊讶了，这是把空间挤压到了极致的用法，这是构成省港繁荣不可或缺的一群人。
  “像这样的城寨已经不多了，近些年改造了很多，剩下一些不肯离去的老人和无力搬走的年轻人。加上错综复杂的原因，这些遗留下来的城寨，就这么搁置着，有的甚至连房东都没有了，谁先来谁强硬，就那么一直住着，成了新主人。”
  一个穿着有些偏大衣服的小女孩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她说大哥哥，你们要参观城寨吗？我可以带路，只要小小的钱就行。
  倪桑正要呵斥的时候，我说好的，你带我们逛一逛。
  小女孩对这里很熟悉，但能看出来，她熟悉的，也就是这些城寨弯曲的过道，大人给她规划的路线，和那些坐在门口等日子的耄耋老人们。
  到了饭点小女孩说她们家今天会做腊味饭，要不要到她家吃，只需要小小的钱。
  我点头，她家很小，我和倪桑走进去，里面转身有些困难，索性找了凳子坐下，家里是小女孩的母亲和姐姐。
  “妈妈，我带了两个大哥哥回来吃饭啦。”小女孩欣喜喊到。
  我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穿警服的年轻面孔。
  “那是我丈夫，已经…。”女人停止的话语里，是不舍和遗憾，还有生活里无法言说的心酸，生活折腾得她有些显老。
  大些的女孩有些黑瘦，沉默寡言和她妹妹的开朗截然相反。
  这个场景，有些伤感。吃过饭我让倪桑留下了一沓钱，她追出来的时候说太多了，我说太少了，你们应该过得更好。
  倪桑告诉我，这种情况很多，咱们碰不上，碰上了也帮不过来。
  是啊，其实也不算帮什么，你看她们缺的是钱，但又好像不是。
  人生本就不应该是圆满的，只不过缺钱是大多数人的苦恼。
  “明天开始，派一些陌生面孔来这里，把一些不干正事的，或者欺行霸市的都清出去，不要伤及无辜，但是务必闹大一点。”
  “好的四哥。”
  “其他城寨也去。”
  “咱们要什么目的？”
  “扩充下人脉啊，从零开始。你找事儿，利益相关的人就坐不住了。”
  “行，那咱们现在去哪？”
  “澜街吧，去放松一下。”
  澜街也并不完全是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糜烂之地，仔细看，还是有许多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卸下一天的疲惫，来喝一杯，混合着音乐和灯光，迷醉一下自己。
  我让倪桑离我远一些，他已然算是省港道上的风云人物，而我，通缉犯，还不能太惹眼。
  玲小姐突然坐在我旁边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动作很暧昧。
  和瑛有些相似的脸让我唏嘘彷徨。
  “你怎么来了省港？”
  “省港是女人的购物天堂，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鬼才信这个妖女的话，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特别是我看见不远处的洞拐眼神藏刀般的看着我，更是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在图谋什么？和自己的杀父仇人。
  “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认识了瑛，只是很遗憾，她死在了我面前。”
  “她漂亮吗？”
  “她很酷。”
  “我呢？”
  我还是没把很骚两个字说出来。
  玲说她有几个留学认识的校友，在省港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听说四哥不但拳脚了得，骗女生的功夫也是一点不差，我这些校友里可不乏美女噢。”
  所以说觉得吕胜可怕，真的人一困，他就送枕头来了。
  第一次觉得，酒这个东西，和饭菜一样，都有合适自己的口味，喝了这么些喊不出名字的洋酒，还是白酒适合自己。
  我问一个服务员有没有二锅头之类的白酒时，他用鄙夷的语气说这里不卖纯白酒。我想告诉他，伏特加在它的出产地，就是和二锅头一样的存在。
  倪桑会来事儿，他把这个服务生叫过去问了点什么，按头就把他打在桌子上。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走近他时，也是面带微笑，吃这碗饭的，没有人不认识风头一时无二的倪桑。
  但认识不代表害怕，很快就有一群纹身的青年围住了倪桑那一桌。
  整个场子音乐停了下来，气氛剑拔弩张。
  “怎么了，倪桑哥，酒，不合胃口，我们可以给你换，闹事？九爷的场子，你认为你现在可以了吗？”
  “九爷的面子，我当然给，不过，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穿一身白衣服，家里死人了吗？”倪桑说完从衣服里掏了几张钱，当着那白衣服的面丢在地上，说了句：
  “随礼了。”
  白衣服身后的小弟立马掏出短刀铁棒，准备像倪桑砍去，我挺好奇，倪桑该怎么应对，不行的话，还得出手。
  “砰！”
  “啊！”
  “来，不怕死的来，十七颗子弹，打了一颗，还有哪十六个想尝一尝，嗯？怎么样，子弹打进身体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尝试的，要不要珍惜一下？”
  我也没想到倪桑来这招，一枪直接打在那白衣服腿上，瞬间染红了他的裤子。
  场面鸦雀无声，倪桑还真有点我的风格。
  “啪啪啪！”有节奏的鼓掌声传来，年龄可能比丁海荣还老一些的老者缓步走来，一袭长衫显得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又偏偏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说不上喧宾夺主，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九叔。
  “都说倪家输在了这一代，我看，倪桑，你就很不错，虎父无犬子。”九叔开口道。
  “九叔说笑了，倪桑不过是来喝酒，谁知道不受欢迎。”
  “行了，都下去吧。客人也都散了吧，今天的单，算我的，招呼不周了。”九叔驱散了客人和手下，我正不知是走是留的时候，九叔向我走来：
  “云竹四哥，呵呵，久仰大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有缘，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九叔，久仰。”
  “哈哈，别说什么久仰，我打赌你没有听过我，一起坐坐吧，在我这里，可以放心。我虽然不太问江湖事，这小倪桑一路崛起，我可也略微听了一些。都是熟人，四哥赏脸？”
  这是个没有秘密的时代，你以为自己聪明，什么事都天衣无缝，其实都没有，暂时没人揭穿你而已。
  “坦白说，我们那个年代，也很精彩，也有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但四哥的手笔，当真前无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