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浪猫与魏先生
作者:祎辉      更新:2021-03-31 03:54      字数:3058
  这只被周九卿救起来的流浪猫,与镇子里众多讨乞者一样。
  它全身乌灰,目光很凌厉,但因为身体瘦小的缘故,它总是不能抢到食物。
  有时候好不容易抢到一点,还会被其他的流浪动物抢了过去,甚至有时候还会是人。
  但它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它痛恨人类,人类总是排挤它,殴打它,谩骂它。
  虽然它并不能听懂这些人类在说些什么,但却能从他们的语调中,表情中,知道他们厌恶自己。
  还有那长长的鞭子,扫把,都是它痛恨又恐惧的存在。
  它只是想捡一点不要的东西吃,它只是想填饱肚子。
  它也从来不会去偷他们桌子上的东西,不会像其他的那些流浪动物那样。
  它从来只是吃他们丢掉的东西、给它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毒辣?
  它有时安静的呆在阴凉处,想要休息一会儿,也会被这些人类驱逐,叫骂着逃离,所以,它恨人类。
  它有时候会安全的逃离,但有时候会挨上一棍,严重的时候,会被打出血,甚至是骨折。
  那是它最痛苦的时候,它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恢复着伤势,靠墙沿上滴下来的水滴,维持生存。
  几次差点被饿死,为了活下来,它甚至吃了同类的尸体。
  所以,它恨人类!
  但它又离不开这些人类,它需要生存,所以,它也痛恨自己。
  但有一个人类,它不怎么痛恨,是一个女人,每逢过节,那个女人就会从那高大的楼房里走出,散播粮食。
  在那一天,它总能美美的饱餐一顿,所以不管那一天,它多重的伤势,只要能走动,都会来。
  有时候可能来不了,那个年轻的女人都会来找到它,给它一些吃的。
  但即使如此,它并没有接受女人更多的帮助,骨子里痛恨人类的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类而轻易改变。
  直到这一年冬天,它的骨头被人打断了,体内体外都留了很多血。
  它以为能和往常那样,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喝点水,就能好起来。
  但它连喝几天的水,忍着疼痛吃了一些存粮,也不见好转。
  它动不了了,它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甚至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天上下起了雪,天气越来越低,冷风灌在它的身上,它的皮毛并不厚,非常的冷。
  它望着这片白白的天空,意识开始涣散,它从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今日是年关,那个女人会散发粮食,它得去吃,就算是死了,都得去。
  它的前脚还能动,它还能爬,它辨别着方向,朝那女人的地方爬去。
  雪下的很大,雪积的很深,天气很冷,它在雪地之中拉出一条很长的痕迹,冰水刺激着它羸弱的身体,它的意识渐渐被寒冷侵蚀。
  它最终是没有爬到那个女人的家门前,倒在了这腿深的雪地之中。
  或许要不了多久之后,它就会被那满天的白雪覆盖。
  等雪停了,人们开始铲雪时,也许会发现它那被冻的僵硬的尸体。
  然后连着那些雪一起铲向别处,丢到无人问津的地方,再也没有它来过的痕迹,它曾经遗留过的地方也终将会被其他的东西所替代。
  而这些,都将与它再无关系,也再也不会知道。
  它只记得它倒在雪地里,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它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伫立在那家大院门前,穿着绿色大衣。
  它见过这个人,还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们每年都会来这里,白雪积满他们的全身。
  可今年,怎么就只剩下了那少年一人?
  …………
  将这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救起,周九卿就朝镇子的南方走去,去到了一家紧闭的大院门前。
  他放下礼盒,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这间大院不大也不小,呈方形,有两间卧房,两间大堂。
  开门进去就是眼前的大院,大院里左边是一块小池塘,池塘里养着鱼,放着一座假山,池塘边上有一座凉亭。
  大院右边有两块小土地,是用来栽种蔬果的,不过现在已经空了下来。
  在这两者的中央,有一条石子路,直通对面的两间大堂。
  剩下的两间卧房,就座落在两边,挨着池塘与菜地,隔了一条走廊。
  这个地方,是周九卿的教书先生魏先生以前教书的地方。
  这两间大堂,左边那间是学子读书的地方,右边是吃饭的地方,左边卧房是会客的地方,右边卧房则是魏先生休息的地方。
  当时,周九卿年纪尚小,不到四岁,家里全靠爷爷一人支撑。
  周九卿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最多也就是拾点柴火,烧点水。
  平日里依靠卖药草得来的收入最多能够维持家里的生计,想要匀出来去学堂读书识字,是万万不可能的。
  爷爷从小就是乡下汉子,一手医术也是自己摸索出来,没上过学,也识不得几个字。
  但他希望周九卿能够识字,不要像他一样。
  于是他开始教周九卿识字,甚至有时候会去请教识字的先生,但更多的时候会被赶出来。
  但有时总有收获,而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就会乐上半天,因为他的小孙子又能多认一个字了。
  家里很穷,没有多余的钱买纸笔,爷爷教周九卿识字的时候,都是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在水里沾上一些水在地上写。
  周九卿并不在乎这些,他学的很认真,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往往只需要解释几句,他就能学以致用。
  甚至在后来的一次,周九卿写出了爷爷都不认识的字,爷爷问周九卿哪里学来的。
  这才知道周九卿不忍心看见爷爷为了几个字就卑躬屈漆的求别人,就自个偷偷跑去镇上的一家学堂里偷学。
  那先生也是一个好人,并没有赶周九卿离开,甚至还送了周九卿笔墨纸砚,不收他的学费。
  这就是他的教书先生魏先生。
  爷爷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曾上门拜谢,魏先生收下了爷爷的情义,并没有收下老人家带来的谢礼,并说要是以后在带这些身外之物,他再不教周九卿一字一句。
  爷爷知道这是一个大度之人,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是一个君子。
  万分感谢之后,爷爷虽然不曾再送礼,但每年年关之后,他都会带周九卿登门拜访这位魏先生。
  魏先生也很开心,自是门前清雪、扫榻相迎。
  但是在周九卿十岁那一年,年关那一天,魏先生家门口积满了雪,大门微开,木屋里也没了热腾腾的膳食,也没了那位盘坐在蒲团上的青年先生。
  后来,周九卿晓得魏先生似乎走了,被哪家公子请去当了府上的教书先生。
  不过在一天卖药回来的半途中,周九卿遇到了魏先生,他很意外也很惊喜,他邀请魏先生到家里做客,不过魏先生拒绝了。
  只是匆匆给了他一样东西,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当时以为撞见了鬼,急急忙忙朝家里跑。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先生的英魂,武修最后的一丝执念。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武修的世界,也是因为魏先生送来的这样东西,让他踏入了武修的世界。
  魏先生,这位在周九卿眼中,一直都是束着一抹发带、手持一本书籍,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
  是他的恩师!
  九卿,这个名字,也是魏先生给他取得。
  所以,在魏先生离开之后,周九卿就将这间四合院给买了下来,请人定日打扫。
  每年的年关之后,他与爷爷依旧会来这里,在每间房里点上一根蜡烛,预意来年丰收,有个好运。
  今日也不例外,周九卿来到院子里,将流浪猫暂时安置在右边卧房里,从礼盒拿出三根蜡烛,就朝门外走去。
  将蜡烛分别点好之后,周九卿回到客房里,从礼盒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灵堂之上,还有红烛、酒盏。
  虽说没有看见魏先生的尸首,但当时那种身形化为虚影前的灵气波动,是武修最后的魂魄飞散。
  是武修临死前,灵魂脱壳,保留最后一丝神魂,而且还带着实物而逃,这种能力,是上三境武修才能做到的。
  这些,是后来周九卿问萧老头得知的。
  所以,魏先生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虽然并不知道是何原因,可能是因为那样东西吧?
  在祭拜之前,周九卿伸出了右手,一道白光在他手中凝聚,一根仿若动物之角的东西出现在了手心之中。
  浓郁的灵气波动从中散发而出,肉眼可见,这根白色之角上,有着一道道波纹出现,隐约之间,能够听到乐声从里面传出。
  这就是当年,魏先生送予他的最后遗物,也是这个东西让他踏入了武修之道,成就了如今的周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