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给城主请安
作者:
烛火对伊人 更新:2021-03-30 23:55 字数:5971
尹安只在一眨眼间,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急匆匆想要往城主府去汇报,忽然间想起洛秋寒和洛烛伊一同骑马出巡了,以往巡查都是由城守直接负责,无论是城中治安还是城防工作都由城守一手操办,如今尹右山其实已经不管这些事了,全交由尹安去做。
一方面是尹右山想让尹安独立,另一方面则是尹安是洛烛伊亲选的人,所谓一朝君王一朝臣,洛烛伊是下一个沅北城主无疑,自然城守也逐渐要由洛烛伊的人来做。
尹安如今是铁了心跟着洛烛伊,单凭当年三场绚烂的烟花,早已奠定了洛烛伊在尹安心中的位置,谁不曾年少?尹安不由的想到当年自己也曾同梁秋放浪形骸之外,歌舞升平夜,少年正欢时!
眼下片刻也不得耽误,尹安直奔连季府中,说明情况,连季衣衫尚且来不及换。
“一个身影至于让你惊慌成这样吗?兴许是你眼花看错了也不一定……城主何许人也?岂是随意一个人就能威胁到城主的安危?”连季说道。
近日来连季手中事物确实颇多,一应事宜全由他去主导,此时仍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既如此,沅北城还需要你我做什么?如果发现了蛛丝马迹而无动于衷,你我岂不成了沅北城养的废物。”
“说笑,说笑!我已让人去查醉生梦死那位的来历,照理说不该这么久的,沅北城自打千龙帮之后,公子早已命我加强了暗子的流动,深度也比以前深了不少,这么久还查不到此人来历,看来不是善茬!”
“我已令人追去,不过肯定也是徒劳……我瞧那人身手,该是宗师级。”
“连季少爷,城主和公子出城往北去了,公子说城内的人就交给你了,还说有什么事让尹安少爷担着……”尹安和连季正说话的时候,门外看守领进一人,向连季说道。
“城主和公子要去哪里?”连季和尹安异口同声问道。
“这倒没说……不过公子说,无论你们追问我什么问题,我就告诉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公子怎么说?”
“公子说:城内的人交由连季保护,连季你小子应该知道说的是谁,如若人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要拔掉你连季的头发;醉生梦死那人是冲着城主来的,不关你们的事,不用管,也不用为了洛秋寒老头劳师动众,别动用了暗子……江湖的事,江湖去了!”
“可是公子原话?”
“一字不差。”
城主府依水而建,囊括沉鱼湖一角,放眼望去,沉鱼湖上风景尽入眼帘,春日鱼肥,手中抓一把鱼料可以撒到湖里喂鱼,引来肥鱼翻腾,春日便可以看到打鱼的船穿梭于湖面;每每落日时才可见沉鱼湖最美的景象,落日撒满湖面的金黄,有些刺眼,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看;冬日,靠近城主府的一角往往会结冰。
城主府四周虽然没有设岗护卫,却有一堵隐形的墙,这堵墙由沅北不知名的人组成,他们活的很平凡,或是打鱼为生,或是深夜打更,然而一声令下,这些洛烛伊所称的暗子便会挺身而出。十多年来,不知多少人未进城主府便丧生在这堵墙外。
连季知道,洛烛伊让他护住城主府就行了,城主虽不在府中,可府中还有其它人。
沅北城北军营距沅北城五十里,在群山之间,设堡垒,筑高墙,营内不仅仅只是帐篷这样简单,简易的土筑的矮房,冬日可御寒,靠山的部位筑起石屋,用作藏兵或是囤积粮草的仓库嵌入山体,越挖越深,直至后来几乎整座山内部布满各种通道。
北营营外两里一哨岗,三里一堡垒,北营四周的堡垒,如波浪般散出去,远渐梳,近极密,绵延二十余里;堡垒高建,一眼便可以看到四周两里的风吹草动。
此时北营最外层的一座堡垒,照例,今日生起火堆,七人一小队,正围着火堆取暖,火堆旁极其温暖,不免让人生困意,此时有人率先取下银色头盔,长舒一口气,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最外层这所谓的堡垒,其实就是石头垒起来的高台,内部是空的,空腔内有一梯子至上高台,高台上或许还会建上一间检漏的屋子,尤其是冬日,可以避雪避风。
“这冬天,可真他娘的要命,要不是有这么一堆火,哥儿几个恐怕没见到寒蒙骑兵,就被风雪要了性命!”
“那可太窝囊了!”
“哎!你说寒蒙军营明明在我们军营以北,我们已经冷的受不了了,难道寒蒙的废狗不怕冷?”
“呸,上次俘虏的寒蒙一百骑兵,你也看见了,一个个不知穿了什么皮,我就这么上手一摸,可他娘的暖和,再瞧瞧我们,破衫布甲,怎么能御寒?”
“有机会我想去南方,去南方享清福,反正我们在北方守着边疆,京都城内那些不知吃着什么东西长大的达官贵人,反而想尽办法扣我们军饷,越想越觉得心中委屈。”
“好了好了!莫想了,隔了这么久了,小朱,轮到你出去站两刻钟岗了。”
“队长,这冰天雪地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站一刻钟可以不?”
“你个臭小子,这么会讨价还价干嘛不去做买卖,非得跟着老子来当兵!”
“讨价还价是娘胎带出来的,买卖哪是我这种人能做的?我还是乖乖出去站岗了,队长,一刻钟啊!”
这个唤作小朱的,戴上头盔,开门时瑟瑟发抖,一咬牙一跺脚走出去,便又把门合上。
“哎,活着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冬天里我们还能有一堆火!知足了,至于去南方,这一辈子都别想了,寒蒙还搞了个南部军,就驻军在北军营以北不足两百里,不过具体位置尚不明确,南部军听说由慕容天亲率,这人是夏侯宇亲信,哈哈哈,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扑过来,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不过就是小兵而已,哪需要操这闲心!”
小队长不住搓着手,正想要说些其它什么,小朱冻的满脸通红,一推门就进来了。
“臭小子,不但会讨价还价,还会投机取巧了,我这才说了一句话,一刻钟可没有这么快!”
“不是,队长,有一行百十号人,往北去了!”
……
百十号人,洛秋寒算其中之一,白色盔甲加身,仿佛隐入漫天风雪;洛烛伊算其中之一,他是最特殊的,一件鹤氅,一件青袍。
寒蒙南部军,这是近年来寒蒙军方新起的一支军,确实在北营以北建了一座军营,人数也不算多,约么着两万人左右,只是北营梁蒙花了近四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南部军的所在,派出去的斥候要么就是没有找到位置所在,要么就是从此消失,这也成了一件让梁蒙头疼的事,北营一直摸不到对方究竟在哪里,而寒蒙南部军却时不时派一支骑兵前来滋扰,着实让人头大!
洛烛伊和洛秋寒从燕子口过,一路北上,恰巧出现在北军营可见的范围内。
“洛烛伊,你说抓一个慕容天,需要几个人?”
“怎么突然叫本公子的名字,你哪怕叫我一声公子,我也觉得舒坦些!”
“名字是我取的,还不能叫了,早知道就给你取名洛阿猫、洛阿狗……”
“抓一个慕容天,一个人就够了!”“你是说,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慕容天抓回来?”“我说的是你!”“算你有点见识,上阵父子兵,今日城主我就带你闯一闯这神秘的南部军营。”
“城主,传过来的消息说,寒蒙南部军营就在前方一处林中,寒蒙建军营却不伐高树,以至于十分隐秘,平时出营扰人的骑兵也是由北门出,一路向北十多里才南下,容易混淆视听。”洛一指着前方一处树林说道,仔细一看确实有不易发现的寥寥炊烟,只是这几缕炊烟不会让人想起南部军营,倒容易让人想到树林中是不是有一个小村庄。
“好,你率众人在这里等着,我们父子俩去去就回。”
“是,城主!”
洛秋寒和洛烛伊两人两马飞驰,白甲青袍,可以和白雪相融合。
“洛烛伊,前面两个暗岗,你要左还是右?”
“男左女右,本公子左右都要,不劳烦老人家动手,传出去会让人家说本公子不尊老,影响本公子高大伟岸的形象。”
“那你先忙,城主我先看看了!”
洛烛伊翻身下马,踏雪而去,此刻颇有林陌离的几分风采,走去数百米,未留一脚印,前方哨岗三人一队,左右两岗相隔五百米;洛秋寒在马上整理自己略微不正的盔甲,不多时,只见洛烛伊慢悠悠的走回来,像是寻常散步一样。
“搞定!”
“不错,你偷的尺道人这一身修为还算不错,这如同鬼魅的身法还有点欠缺,所有的身法无非就是速度,而最深奥最高等的身法是随心而动,无论是谁在你对面,你都能做到比他快一点点。你这身法是从一个卖糖葫芦的身上学的是吧,加上自己独到的见解,算是有点东西。”
“原来当日有人在朗州街头,你可知本公子差点命丧朗州。”
“这不还没死,何况,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否则你以为白衫厉文玳为何会出现在朗州街头!”
“好了,我已经搞定了,现在轮到你了。”
洛秋寒骑着马,慢慢驱马前行。
“人老了,能骑马的时候绝不下马步行,我要骑马走到南部军营才下马,你随我来,我下马后帮我把马儿栓好,别让马儿跑了,否则回去时,城主我骑马,你小子,步行!”
两人像是唠家常一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好像此时不是去南部军营擒敌首,反而像是在自家院内散步。
“洛秋寒,你变了,当年从京都回沅北,你可是让本公子骑马,自己牵着马,这才几年功夫,就想抢本公子的马!”
“年轻人,多运动运动,有好处!”
不得不说,寒蒙南部军营确实十分隐蔽,军营前几条粗糙的栅栏,就像寻常村庄一般,然而这几间房却用作站岗,走近时,只见其中人影闪烁,火光映得屋内光芒万丈。
“洛烛伊,剑道只是一道,世间千百道,条条大道修圣人,所以一个扫地老头也可能是绝世高手,从武一道,向来是人们追求无敌所走的捷径,就像入朝为官一样,文人能走捷径,只需要科考就行了……”
“那么多道,本公子很容易迷路的,不上道不上道!”
“百道相通,唐俏人一介低下伶人,也修成傲世天下的飞剑……只不过,欠些火候。”洛秋寒一边下马,将缰绳递给洛烛伊,一边说道。
“好了,洛烛伊,看你爹的!”
只见洛秋寒仿佛只是轻轻挪动脚,却已经身在南部军营正中间了,帅营正在他的面前。
“慕容天,我走了几百里路前来擒你,给个面子,让我擒了吧!”这话是对着南部军营帅营所说,而整个军营都一字不差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浑厚,不刺耳,每个人都感觉身旁站了个老头在说话。
“是谁?谁敢闯我寒蒙南部军营?”
军营内冲出几百人,动作之迅速,片刻间就将洛秋寒围在正中间,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长矛指向洛秋寒,盾牌护住自己。
“还算孝顺,知道老爷我身子弱,不能受风寒。”
这时帅营中走出来一人,身材高大,却面容清癯,身穿深色盔甲,手紧紧攥着刀柄,众人让出一条道来。
“你是慕容天?”
“正是。”
“好,我一路行了两百多里,就是为了来擒你,赏个面子,跟我走吧!”
慕容天身后闪出一人,“沧”一声抽出刀来:“老头,你是哪里来的疯子,快回家去,军爷我可以当你是个屁放了你!”
“啪”
“谁打我?谁打我?有种站出来跟军爷比划比划,老子杀到你媳妇都不认识你!”
“啪~啪~啪”像谁隔空抽了三个响亮的耳光,慕容天身后那人脸瞬间肿了。
“寒蒙慕容天,给城主请安,手下人没见过世面,您也别为难他了,难得你这么远跑来擒我,我这就随你去。”
“好,来人,给慕容天备一匹马!你,去牵马来。”洛秋寒指着其中一手举长矛的人说道。
军营内寒蒙的人瞬间摸不着北了,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这个老头闯入寒蒙南部军营,被两百多人围住了,何况整个军营近两万人,为什么这个老头像个疯子一样还分不清现在的状况,难不成被吓傻了?
“你,去给本将军牵一匹马!”慕容天指着方才洛秋寒指的那人说道。只见那小兵依旧不知所以然。
“到如今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光被包围了,连你们的主我将都被擒了!”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备马!”
……
洛秋寒骑在马上,慕容天牵着马,两人走出南部军营,营外栓了两匹马,这时,洛烛伊慢慢走过来。
“天太冷,本公子去出恭,差点冻坏本公子了!”洛烛伊身后,火光冲天,慕容天一看起火的方向,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免痛心疾首,那方是储藏了三年的粮草,如今毁于一把火。
火光四起,南部军营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老头不是疯子,也不是慕容天将军的亲戚,原来南部军营这就被袭了,这也太草率了!
四五千人追了出来,恰好碰见洛秋寒下了马,只因骑不惯寒蒙的高马,洛秋寒还是骑自己来时那匹稍微矮小的马,洛烛伊也解开栓马的绳索,一老一少翻身上了马。
南部军营追兵很快,片刻便到了三人眼前,刀剑高举,长矛更是挥舞着。
“洛烛伊,看你爹的!”
洛秋寒于马上,一回首时,右手一挥,不见有剑却听见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南部军营便有数十人应声而倒下。“洛烛伊,所谓圣人境界,就是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刚才就是一柄剑!”
再一挥手,地上便多了一道沟壑,宽约十米,深约两米,放眼望去,绵延数里,将两波人分隔开来!
“我也不嗜杀,这便是我想到的最简洁,最方便的方式,洛秋寒守沅北,却也不单单是守沅北,今日我便在此划一条线,但凡有一日我洛秋寒听闻寒蒙谁人披甲过我这条线,洛秋寒一定一路向北!
如若要填此界线,大可叫夏侯宇和上官了来试试,洛秋寒不才,文不成武不就,倘若有朝一日上官了来此,洛秋寒转眼便到,绝不让寒蒙圣尊就等!”
快到黎明时,洛秋寒一身白甲,骑了一匹稍矮的马,那一身白甲,此刻最合身不过了。
身后两万人,眼睁睁望着三人离去,前方深渊,不敢逾越。
南部军营帅营内,一男子慢悠悠走出营帐。
“篮先生,慕容将军被一个老头抓走了,不知为何,那老头一个人闯进我们军营,我们上千人围着他一人,我却心中充满无限恐惧,手中刀剑像使不动一般。”
“沅北城洛城主亲自来了,想拿慕容天,南部军营就算是有五万人也挡不住……如今这南部军营算是废了,本以为洛城主不会亲自出手跑这么远,失策,南部军营不成,我恐怕要深入长楚,来人,脱下身上甲胄,随我洞庭走一遭!”
……
洛一和众人仍在原地候着,见风雪中三匹马缓缓走开,风雪有些迷眼,洛一策马迎上去。
回程!
回程时梁蒙领了两万人匆匆赶来,一见矮马之上身穿白盔甲的老者,下马长跪,两万人于荒原之上长跪,人跪马长嘶。
“属下,属下北军营梁蒙,不知城主亲临……”
“北军营将士,给城主请安!”声如滚滚惊雷,荒原之上上万白甲将士俯跪请安。
“闲了十多年,再不动动就老了!”洛秋寒如是说。
“自打千龙帮一事之后,寒蒙藏了四年的南部军营,昨夜已经毁了,城主不过是顺道出城,顺道擒了一个人!”洛一说道。
“原来北军营竟然这么冷,梁蒙,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北军营不得不立,你该知道其中缘由,如今南部军营已不复存在,再不会有人时时来扰。”洛秋寒骑在马上,望着天空说道。
“好了,你回去吧!估摸着以后我也不会随便调动北军营的人,以后有时间若是愿意,来沅北城我们兄弟叙叙旧。”
洛秋寒策马离去。
“愿城主安!”北军营众军士高声道。
燕子口是个例外,此处背风,依旧不见多少风雪,当年篮照和李春团驻军于此也并非没有道理,当年之后,洛秋寒气色比原来好多了,殷大沅的事就像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自马之健在沅北被擒,钟笑宇来信说,马之健在殷大沅坟前自刎谢罪,洛秋寒瞬间像年轻了不少。
白发依旧,佝偻依旧,只不过看起来神清气爽。
“洛烛伊,城主给你备的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什么礼物?”
“新婚大礼啊!”
“这大礼,还勉勉强强!”
“那你可有什么表示?”
“洛烛伊在此,给城主请安了!”
风雪起,仿佛有剑的声音响起,刺破长空,锋利的剑划的空气都在痛苦的嘶鸣。
九柄飞剑在燕子口盘旋,尤其在冬天,更让人觉得胆寒。
“千里来此,终于见到城主了,唐俏人在此,给城主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