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睦一      更新:2021-03-30 22:32      字数:8180
  6.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直到现在,齐浩然依然常常会回忆起那一个月的经历。而每次回忆时,那种痛苦的感觉,依然是如同昨天才刚刚经历过一般,让他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有种说法,人类之间的冲突与战争,有一半以上是源于彼此间的误解。而当时在那个大型集团的经历,就让齐浩然对这句话似乎有了更鲜活真切的认识。因为当齐浩然后来真正到了那个单位,他很快就吃惊地发现:安排自己具体负责的工作,跟自己之前在公司做的听起来很相似,实则差别很大,尤其是对于某些特定的专业技术,要求很高。
  看来是出现了一些误会!考虑到辛姐是刚到公司不久,齐浩然很快就意识到辛姐可能对他在公司日常具体所做工作,更多只是根据职位的名称做了个大概的判断。但实际上,公司里的听起来跟眼下这个单位差不多的职位,其实一个是侧重内容方面,一个是侧重技术处理方面。而齐浩然正好是侧重内容方面的,但眼下推荐给其的这个职位,则恰恰是侧重技术处理方面的。
  齐浩然很清楚自己这方面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些技术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握到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程度,基本是不可能的。了解这些情况后,毫无疑问,当时齐浩然应该主动跟管理这个岗位的负责人,以及自己的这位推荐人说说清楚,然后让他们来决定应当怎样处理。但当时,齐浩然确实太想太想得到这个机会了。是啊,想着自己这一路下来,先是数年求学,来到这里读书,然后又顺利地留在了这里工作,并且工作期间还数次升职加薪,取得这些成就,个中滋味虽然只有自己知道;但不管怎样,在旁人看来,这对自己这样一个从外地来的毫无背景的人,不仅是个人价值的一种证明,同时也是让父母多少感觉脸上有光的东西,所以怎能轻言放弃呢!
  再说了,这段时间因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变得越来越不尴不尬,自己为此一直感觉惶恐不安,不知该怎么办好,更不知如何向父母交代,如何去面对那份巨大的心理落差。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砸到了自己头上,不仅能够帮助自己解决掉眼前的问题,还又上了一个台阶,将工作相对清闲稳定,有更大发展空间的问题也解决了。所以无论怎样,这次都一定不能让这个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啊!
  想着这些,犹豫再三,齐浩然最后还是选择把自己无法胜任这项工作的情况隐瞒了下来。在新单位的负责人跟齐浩然再次见面约谈时,他甚至还当面拍着胸脯做了保证:这份工作,自己来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尽可以放心。只不过有意思的是,可能正是因为心虚,所以齐浩然在做出这些保证时,似乎显得过分信誓旦旦了,反而让这位负责人对他起了些疑心。
  果然,没有多久,这位负责人就给齐浩然安排了一项专业技能要求很高的工作,并要求齐浩然当场完成。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齐浩然当时的表现让这位负责人大为光火。不过鉴于齐浩然的身份还是外单位派驻人员,这位负责人也不能单方面对他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所以暂时只能给他安排了别的一些边缘性的工作,让他做完这段时间再说。
  但给这位负责人留下了此种印象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尽管齐浩然拼尽了全力想去弥补,却还是没能扭转自己在这位负责人心中留下的此种坏印象。不仅没能扭转,并且齐浩然后来的日子还由此变得愈发艰难起来。因为他伪装的真相被戳穿后,在后面的工作安排上,所有出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的事情,这位负责人基本都会分派给齐浩然去做。比如,这位负责人想以某个主题作为宣传的切入点,但他又知道这个主题在某位领导那里基本是不会通过的,就让齐浩然跑去沟通。而每次齐浩然辛辛苦苦奔波了一圈,费尽全力完成任务回来交差时,这位负责人还总是要对他继续挑三挑四,这不满那不满。
  不过,随着在这个单位接触到的部门越来越多,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多,齐浩然逐渐发现了一个蹊跷的地方:就是这个单位其实是有专门的人员来做自己眼下做的工作的,而且也不忙。可为什么这位负责人还要另外再招人进来呢?一次偶然的机会,齐浩然听说了这位负责人与这个部门之间的不和,终于才有点明白了这位负责人此举的用意。
  真是没有料到,促使自己想要离开公司的某些原因,在这里也同样存在。于是,听到的和看到的这所有一切,再加上那位负责人对他的坏印象以及种种处心积虑的刁难,最后就让齐浩然无论是客观上,还是主观上,都不得不放弃了想要留在这个单位的念头。好在当时,他总觉得再不济,还有回原来公司的这条退路,于是就咬咬牙,坚持着把这段日子好歹给熬过去了。
  没想到终于等到外派期结束,齐浩然带着些忐忑的心情回原公司报到时,才知道那位负责人早已经将他在合作期间,故意欺骗伪装的不良表现添油加醋地传达给辛姐了,于是最终,齐浩然还是选择了辞职。
  齐浩然一直记得,在离开公司前,那位女老板曾把他叫到办公室,对他说:“是他同意你的辞职申请的。你知道,我夹在中间也很难办。我这会儿正忙。这样吧,过几天我们可以约着见个面,到时再聊。”
  这是齐浩然离开工作了五年的公司时,听到的唯一的告别的话。离开那天,齐浩然虽然表面上装作没事,但心里还是有很强的挫败感的,所以一直避免跟同事们碰面,尤其是跟那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同事。但同时,为了让自己离开时心中的失落和挫败感能稍微小一些,齐浩然又一直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跟其他同事告个别什么的。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与那个同事之间的矛盾,在整个部门基本已经是众所周知了,所以如果跟别的同事告别,人家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呢?对自己很冷淡吧,不太好,毕竟在一起共事也不少日子,也有些交情了;对自己表现出很不舍吧,也不太好。自己是离开了,但毕竟以后他们和他还要做同事呢。所以齐浩然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左思右想,一直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就不一一告别了,整体跟大家简单告别一下就行了。这样,自己离开时既不会失落到无法承受的地步,也不会给同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齐浩然边这样想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等他收拾好后,却发现大家都已经被那位年轻老板召去会议室开会了。真是天赐良机!于是齐浩然赶紧来到会议室那边,轻轻敲了敲那扇几年下来他已经熟悉无比的玻璃门,然后推开了一条缝,冲着里面小声说了句:“我走了。”说完后,眼都没敢抬,就急急忙忙地关门逃走了。
  齐浩然不清楚当时自己的这种告别方式,在别人心目中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印象?他也不知道,在他本来是想与之好好告个别的一些公司同事的心目中,自己究竟又是个怎样的人?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跟他们的交情到底是多深?而在他离开时,他们又会不会为了这份交情,而愿意小小得罪那位同事一下,对自己表现出一些友好和不舍?但他知道,离开时,对于这些,对于那些他想好好告个别的同事,自己的确还是很在乎的。
  虽然齐浩然感觉自己不能否认,这份在乎里,出于要和那位同事争竞的成分一点没有;但同时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在公司做了快五年的时间,最难忘和不舍的,可能就还是数跟一些同事之间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了。
  7.
  窗外是暗沉沉的黑夜。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公信传媒社的窗户现在基本都是打开的。在夜风的轻抚下,办公桌上的绿植轻轻颤动着叶片,空气中隐隐有种香樟树花朵的清香。
  正值夜班时间,办公室只有寥寥几个人。文致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盯着头顶的节能灯,怔怔出起了神。
  今天文致远并不是夜班,但不知为什么,齐浩然笔记上所记录的他的那些经历,突然让文致远内心有了种莫名的被触动的感觉。本来他跟主任和小田基本是同步在看这本笔记,但最近因为社里出了一些事情,主任和小田这边都相对比较忙,所以这段时间,主要是文致远自己一个人在看。
  其实一直以来,文致远都觉得齐浩然是社里为数不多可以稍微推心置腹一下的朋友。虽然他也知道齐浩然来社里之前,曾在别处做过,但相关的很多细节,直到现在读了这本笔记后,似乎才了解。
  是啊,所谓职业,除却纯业务的方面,剩下的基本就是人际关系了吧。虽然有时人可能并不愿面对这样的一个事实,但它却不会因着你的不愿面对而就消失。可是对一个人来讲,职业,究竟更重要的是做事,还是做人呢?
  想到这儿,文致远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慢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想起前段时间在跟进失联女孩小莺的事情中所遇到的一些事儿,就是缘于某些无法明说的理由,眼下被迫选择了暂时终止。而齐浩然笔记上所写的那些,让文致远结合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似乎更加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加之小田那边也被安排了一些新的工作,导致文致远不知在小莺的这件事上是该为继续跟进做一些努力和争取,还是终止?
  既然心存疑惑,那就还是暂时先维持现状吧。文致远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暗暗思忖了片刻,然后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翻开了齐浩然留的的拿本笔记……
  辞职后的那段时间,齐浩然心情特别不好。一方面是对于因着公司里各种利益关系的纠葛,导致自己在公司里的结局最后变成这样,以及那位负责人在自己欺瞒假装的事情上,暗地里添油加醋反映给了公司这边的作法,感觉相当怨恨和愤怒;另一方面,就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隐瞒伪装这种作法,弄得现在甭说铁饭碗了,连原来的饭碗都搞丢了,让自己的人生又再次活活上演了一出弄巧不得反成拙的戏码。
  再次?是的,因为这次离职,让齐浩然又记起了另外一件往事。为什么偏偏这时会想起这件往事呢?因为齐浩然感觉那次事件中自己的表现,以及由此而导致的后果,跟这次失业事件简直是出奇地相似。
  那件事发生在齐浩然读大学的时候。当时他找到一份兼职,工作的内容是翻译建筑方面的外文书。去面试的时候,齐浩然一看那本满是建筑术语的外文书,就知道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但那会儿,同学当中特别流行找个兼职做做,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是有能力的象征。于是面试的时候,看到那本满是建筑术语的厚厚外文书,虽然有点打怵,但齐浩然依然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说:别怵别怵,勤能补拙嘛!如果自己熬熬夜什么的,或许可以弄出来也不一定。这样先安慰好自己后,面试的时候,齐浩然就抱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使尽浑身解数,努力装出了一副完全可以胜任的架势。当时,甚至为了博得对方更多的信任,在对方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是否还可以缩短交稿时间时,齐浩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回学校后,等到正式开始翻译,面对译文中频频出现的各类专业性非常强的建筑术语,齐浩然感觉十分茫然不知其所云,越翻越头大时,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无法完成这份兼职工作的。但想着自己已经答应下来了,再反悔不是更让人看笑话吗?所以没办法,只能像原来计划的那样,连续熬夜干。但干了一段时间后,渐渐觉得不仅这稿子被自己翻译地驴唇不对马嘴,质量差到根本拿不出手;而且因着连续熬夜,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各种不适了。于是,万般无奈之下,齐浩然就变本加厉地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每个段落他就翻译开头和结尾两句话,中间的全部用翻译软件翻,企图可以蒙混过关。这样糊弄完后,齐浩然忐忑不安地在约定的日子把翻译稿交上去了。过了两天,对方打电话让齐浩然来一趟。一见面,就把齐浩然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就这样,最后齐浩然忙乎了大半个月,不仅半毛钱没拿着,还既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职业对人到底意味着什么?齐浩然不知道别人是否真正想过这个问题,在经历这样几次职场挫败之前,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似乎没什么好思考的,答案就摆在那里啊: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生活呢?而乍听起来,这种想法确实好像很有道理。并且,在人生的前三十年,这的确也是敦促齐浩然勤奋读书,努力工作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真正走入职场,并有过一些相应经历后,齐浩然才渐渐感觉这种说法多少是有点过于简单和直觉了。因为在很多可以让人满足口腹之需的职业中,有些大家趋之若鹜,有些却无人问津。所以,较之于兽类,人除了满足口腹之外,还需要有成就感,荣耀感,而职业,无疑正是人类获取这些感受的一个重要渠道。于是,这样两相结合一下,似乎名利二字,就基本可以涵括工作对人的意义了。得出这个结论后,齐浩然也觉得这个答案无疑是有点太露骨了。所以,他也知道,不管心里是怎样想,但以后说起,起码在嘴上,自己肯定是不会这样说的。
  没有多久,齐浩然重新找到了一份工作。对比心中理想职业的标准,这次虽然依旧是跟宣传策划相关,但明显存在着一些不太令人满意的地方——公司不如原来的大,工资没有原来的高,职位听上去也不如原来的那么唬人。更重要的是,自己还要再跟一群陌生人重新磨合。而一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什么,一种不可遏制的,难言的担忧与紧张,就会渐渐在他的心头弥漫开来。
  5.
  一直以来,较之于品格,道德这些,齐浩然都是更看重能力的。每次想到这一点,齐浩然同时还总会莫名地联想到较之于那个真实的自己,他一直其实也是更看重在外界眼中,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关于这两点,跟很多存在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口头上齐浩然都不会承认的。当然,也有些时候,比如当自己的利益被那些明显能力很强,但品格却不那么高尚的人侵犯了之后,齐浩然也会义愤填膺地发自内心地抬高一下品德对人的意义,贬低一下能力的作用,但充其量也只是一时义愤而已。
  在自我能力的认知方面,虽然从小齐浩然基本是被外界看作“好学生”的那类孩子,但对于自己所具备的各种能力,除了吃,睡,以及胡思乱想之外,他似乎都没有什么真实的自信。虽说成绩还算不错,但在大的考试中的几次发挥失利,让他其实一直也无法真正树立起这份自信;而对于从小到大,就经常挂在父母口边的那种他们自己十分缺失,但很希望齐浩然和弟弟以后可以具备的所谓人际交往能力,齐浩然尤其是没有信心。
  其实在齐浩然的印象中,刚开始父母在这方面似乎并不是像他们说得如此没有自信。就比如上学前跟爸爸还有奶奶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齐浩然觉得爸爸那时在工作上,无论是业务方面,还是与同事的关系方面,还都算挺顺利的。
  后来出现了爸爸跟他的一个同事彻底闹掰的事情。这位同事当时就住在二妞家的楼下,虽不是紧挨着,但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位同事恰好跟爸爸在同一个科室,而且爸爸还曾带过他一段时间,所以还有点师徒的关系。后来两人产生了一些矛盾,好像还发生过正面冲突。因为那时还很小,所以矛盾具体是因为什么引发的,齐浩然并不是太清楚,只记得后来妈妈还陪着爸爸去这位同事的家中做过一次沟通协调,但收效甚微。后来爸爸的这位同事升得很快,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而那时爸爸却还只是个科长,并且本来已经定下很好的一个公费深造的机会,也被别人顶替掉了。自此以后,爸爸职业生涯就从高峰渐渐开始跌入谷底了。
  遇到当时齐浩然爸爸的这种状况,周围亲朋的一些所谓舆论导向,就渐渐开始出现一些变化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到了妈妈。所以那段时间,在齐浩然的印象中,父母间的矛盾似乎比以前要更凸显了一些。当然,在对爸爸不满的同时,一向对自己要求也很高的妈妈,其实也并未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高出一筹,因为后来妈妈在单位也遇到了一位跟他同时进入这个单位的同事,恰巧也是分在同一个工作组。这位同事特别擅长搞各种人际关系,于是就导致在排班,评职称等诸多事情上,都直接或间接使妈妈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制。鉴于此,每次提起爸爸在能力方面的此种缺失时,妈妈基本也都会颇有自知之明地顺带做下自我批评。
  应该说,父母所经历的这些,他们在这方面对齐浩然和弟弟的一些口传心教,以及每当说起这些时他们的那种心情,并由此而产生出的那样一种特有的家庭氛围,都在一定程度上对齐浩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及至长大后,每当谈到人际交往能力这个话题,齐浩然总是会有种自卑感,并且随着而来的,就是一种想要竭力掩盖这种自卑的冲动。遮羞,这似乎是人的天性,可通过什么方式掩盖呢?关于这一点,人与人之间,似乎就有很大差别了。
  分析到这儿,齐浩然突然意识到:大学毕业,刚进公司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排斥,应该也是与自己这种下意识的遮羞方式有一定关系吧!
  但自己父母,还有自己所缺失的,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能力,齐浩然觉得很难一下描述清楚。好像与其说它是父母口中的人际交往能力,倒不如说它是一种对环境,更准确地说,是在进入一个群体时,一个个体对其的一种适应能力。因为齐浩然发现,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对人际交往能力的这份不自信,但又想要遮掩的做法,让自己每到一个新的环境,面对一群全然陌生的人的时候,那种感知和适应的过程,总是会显得格外地艰难和漫长。
  其实就像家庭一样,每个圈子,每个群体,也都有它的一种氛围。而作为一个个体,能否顺利融入,齐浩然总觉得是跟这个个体对于这种氛围的感知,认可和适应程度紧密相关的。就比如刚到公司那会儿,虽然能隐隐感觉这个群体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氛围,关于这股氛围,齐浩然觉得很难具体去描述,但却又是能感觉到其的无所不在——它好像既是大家都知道的某种秘而不宣的规则,如老板喜欢的员工的类型,受大部分同事欢迎的员工的类型,某些被广为认可的行事为人的方式;同时它又是用来暗暗衡量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个体价值的标准,如当时那位年轻老板对自己所做出的“我没有看到你的能力”的这个最初评价时,所依据的某些标准;这股氛围似乎既影响着你置身在这个集体中的个人体验,也决定着你在这样一个集体中所处的地位,所享有的特权。
  而对于当时公司里的这种氛围,不知为什么,齐浩然总是会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陌生,当然是因为这个群体里的人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同时,这个群体中所存在的某些心照不宣的规则和标准,某些占主导地位的价值取向,尤其是在面对这些规则、标准和价值取向时,大家普遍所持有的那样一种心态,又会让齐浩然觉得十分熟悉。因为似乎无论是在以前自己所生活的环境中,包括家庭和学校,还是眼下这个公司里,对于这个环境中已经存在的,明显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某种行为方式和意识形态,那些已经蔚然成风的规则和标准,某些价值取向,置身其中的个体,包括自己,似乎都很少愿意再对其进行一些个人的、独立自主的、深入的思考——不愿再去认真思考它背后所传递的价值观究竟是什么?而对于里面所传递出的这些东西,我是真心全部认同?还只是在人云亦云?而我之所以选择人云亦云,是因为摆在眼前的实际的利益?还是因为看到别人都这样,所以只是下意识地顺大流?又或是出于自我本性中的那种拼命想要跻身主流意识形态群体的狭隘虚荣心?抑或是成长的经历和生存的环境,这一切都在主观客观上促使我已经习惯了毫无原则地去迎合主流,希望借此尽量躲避生活中的苦难和困难,为自己赢得更多利益与方便,关键时候,甚至牺牲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最宝贵的自由意志和诚实良心也在所不惜?
  齐浩然觉得,这些问题似乎一直就是真实存在于那里的,可不知为什么,长久以来,人们对它们的态度,却似乎总是倾向于要选择故意回避?甚至连自己,在此之前,因为找工作时有过那样一段经历,至今还是心有余悸,所以出于一种能保住工作的考虑,对内心的这些疑惑,某种程度上,也是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回避。
  所以,长久以来,尤其是进入职场以后,齐浩然基本都还是在自己是否具备,或者是否能培养出可以迅速融入,并且成为这个群体主流中一员的能力上面,跟自己纠缠不清,而很少去想这个群体的主流所奉行的一些东西,自己是否真心认同,或者说,是否就全然无可指摘了呢?
  知道此方面的能力是自己的短板,而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提升的,为了弥补,有一个阶段,在如何提升自己其他可以帮助迅速跻身主流的技能技巧方面,齐浩然也可谓是拼尽了全力。就比如第一份工作,做到后面,对于齐浩然来讲,虽然具体操作方面已经熟门熟路,但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以及8个小时实实在在的高负荷运转,让他每天下班时都会感觉很疲劳。即便这样,他还是拿出了工作这几年的积蓄,去报了一个英文口语班。结果坚持了没有多长时间,因为种种原因,还是被迫放弃了。较之于几年的积蓄就这样打了水漂这样的损失,当时更让齐浩然感到挫败的,还是那种心气很高,但因为身心俱疲,无法坚持下去的无力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想要借助这些能力,不要甘居人下,不要有任何轻视、敌意或是欺压临到自己,只能上升,不能让自己有任何下滑迹象的劲头从何而来?虽然在工作当中,还有其他方面,这种劲头很多时候是被看作正当的,甚至是被鼓励的,但在有过数次亲身实践后,齐浩然的感觉却是被折磨地心神不宁,几近崩溃——因为虽则它会让自己有一时的快意,但似乎却从未让自己体尝过那份真实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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