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作者:胡杨醉燕      更新:2021-03-30 20:04      字数:2264
  邓劲松和父母炉前对话。
  “家里不苦,现在过的是神仙日子。没有人管没有人扰的,吃得饱,穿得暖和。想到镇上去扯一块花布,就自己去扯回来一块花布,。和你爸爸正想着要买台自行车呢,说不尽的开心!
  ···对了,还得买手表,买缝纫机,这东西订婚少不了!
  ···这不怎么难,全都敞开供应了,还不就是几窝猪崽子的钱?
  ···不能让你跟着你爸爸一天到晚抓猪粪闻牛屁臭捋锄头把。
  ···你出门前我就到支书那里给你开证明,路途上查得紧,没有那张纸片不方便!”
  母亲不会扯邓劲松的后腿。
  “我才不去开什么证明呢,我不是什么坏分子,过去的地主富农和坏分子已经取帽子了!···”
  邓劲松不想听从妈妈的安排。
  “不就是要送一包好烟嘛,听说现在行情涨了,是一包带海绵把把的银象,···那得看是什么人是什么事情。”
  父亲在一边插话。
  “银象牌的,是特别香,一包烟得六角八分钱,顶先前好几天工分。
  ···难怪人家不再卷喇叭筒了·
  ···要我是不好意思收的,就在一片白纸上盖那么一个红印章,印章和白纸全都是公家的呢。···”
  父亲吐出来烟雾,把刚才那话说完。
  “我家不是出门捡金子的,送一包常德牌的也算是恭敬的了,一包常德也得三角五分钱呢?···”
  母亲有点不高兴了,她可没少给人家香烟。
  “我才不求着他呢,一张证明,他愿意七就开,不愿意开就拉倒,我有退伍证,我是退伍军人,走遍中国我不怕!”
  邓劲松的情绪有点急躁。
  邓劲松穿着一身旧军装出发了,他挽着那个在部队用旧了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母亲为他置办的中山装,服役时穿过的旧衣服,一双母亲新手纳的千层底布鞋。
  邓劲松没有穿上母亲为他买的皮鞋,他把皮鞋留给了他的父亲。
  父亲当然不肯接受,他执拗着不愿意带走。父亲只好口头答应下来,心里却盘算着这双皮鞋留给他回来相亲的时候好用。
  邓劲松穿习惯了军用脱鞋,可在部队发的鞋子,早就穿得破烂不能上脚了。他只好到供销社买了一双新胶鞋。这鞋也是军绿色的,却远没有部队那种结实耐看,却还合脚。
  合脚就可以穿上走路,邓劲松知足了。
  母亲在邓劲松的贴身衣衫上缝了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着邓劲松退伍回来的那一笔钱,她还给添了几张工农兵大团结。这些是她卖小猪崽子攒下来的。
  邓劲松不肯要,母子俩为这事儿争执了好久。
  邓劲松胸怀里揣着的宝物当然是那一颗准备送给陈咏梅的红五星。本来,他把红五星放在陈咏梅送给他的红色笔记本里夹着的,那个笔记本和红色的英雄牌钢笔放到了那个旧挎包里。出于谨慎,邓劲松拿了出来,连同退伍证一起放到贴身的衣袋里。
  邓劲松悄悄地从村里出发了。
  父亲和母亲没有远送他,他们只是从堂屋里走出来,站立在自己家的禾场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望着儿子渐渐远去。虽然他们流泪,心里却生长出来莫名的兴奋,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成熟了。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儿子,一定能够走出这片田地,走出自己的未来。
  邓劲松起了一个大早,他步行来到镇上。镇上每天有一班客车从县城开过来,在这儿停顿一会儿,再开到省城去。
  邓劲松在车站买好了车票,这会儿离开车的时间还很久,他不愿意在候车室里熬费掉太多时间,竟然动了再去一次陈咏梅家的念头。
  邓劲松来到那条熟悉的小河边。这回他选择去了陈咏梅家的河对面,那里可以看清楚陈咏梅家的院落。
  他一个人在河边的柳树底下坐了好久,他默默地看着几年来军营生活中多次梦游的院落。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落在屋面上,洒落在院子里,洒落在流动的溪河中。
  溪河里倒映的陈家院落,那倒影像一幅彩色的油画,既清晰又模糊。
  在溪河里游戏的几只白鹅,好像要对他不客气,竟然游过来把画面冲得零零碎碎,倒也成就了一幅活着的景象。
  那门户是敞开的,外面没有人,只有那一只可爱的小狗在追逐着什么。它吠叫着,往地上扑腾,甚至会打一个滚,像一个灵物,一身浸透了黄金橙液,让人看到了忍不住发笑。不知道它是在取乐呢,纯粹就是自我陶醉,它把这会儿的阳光都逗乐了。
  当天,邓劲松乘坐火车从长沙到了郑州,他得在这儿转车到新疆去。
  在郑州火车站,邓劲松同那些西去的旅客,挤在车站广场上排队绕行。夜幕下,灯光昏暗,他跟随着人群在拥挤和推拉中走过天桥,潮水般涌上月台,挤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
  这趟车是由郑州始发,开到乌鲁木齐的直快车,143次,全程行驶三天四夜。
  在这趟列车上,邓劲松认识了西叶。
  邓劲松跟西叶的故事从这趟火车上开始。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邓劲松去新疆是为了找到陈咏梅,为了把一颗红五星亲手送到陈咏梅的手上,算是他实践自己的诺言。当然,他要亲眼看到陈咏梅过的是好日子,这一点毫无疑问。只有当他完成了这样的一个使命以后,才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至于自己的生活会怎样,他从来没有想过。
  邓劲松没有预料到,西叶闯入了他的生活,这是人生的偶然呢,还是人生的必然。
  他与西叶同道而行,又是狭路相逢。
  西叶对于邓劲松,邓劲松对于西叶,故事开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告诉了读者。因为作者从这个故事开始就没有打算卖乖。
  邓劲松真是一腔热血,他在没有任何准备和生活阅历的情况下,选择在寒冷的冬天到新疆去闯荡,真的是一个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决定。
  人在世界上生存,得遵循自然规律。满腔热情一定是战胜困难的法宝,可现实生活里,你仅仅有这法宝还是远远不够的。
  年轻人的热情能够克服压倒一切困难,人类的生命力正好就在这里。
  人都希望过顺风顺水的日子,其实是懒惰的心理在作怪。世界上很少有纯粹的顺风顺水日子好过。
  也许,顺风顺水就是逆风逆水,逆风逆水才是顺风顺水。顺境就是逆境,逆境才是顺境。顺境顺着过,逆境闯着过。万水千山总是情,你要过日子就得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