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荀勉的问话，陈治的脑海中浮现出阿爹严肃的面容，他收起笑容，神情带着几分忧伤：“家父早已过世。”
  荀勉眸光微暗，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他迅速调整，略带歉意道：“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陈治吐出一口气，勉强露出一抹微笑。
  一时间再没人开口，马车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荀勉轻咳了两声，打破僵局：“此次入宫，还要委屈二位扮作阿顺的奴仆。”
  陈治抬头看向荀勉，面色不愉。他好歹也是一名医者，凭何要扮作奴仆？
  “太子章从将军邸回宫后，便去求赵景赵大夫允许阿顺进宫陪玩几日。”荀勉继续说道。
  “太子章请人入宫，为何要征求赵大夫同意？”陈治心直口快地问道。
  荀勉放低了声音：“赵侯重病，朝中大小事宜皆由赵大夫代为处理。”
  陈治似懂非懂，懒得再想，直接问出心中最为在意的问题：“那为何要扮作奴仆？”
  “宫中局势复杂，二位扮作奴仆更利于行事。”荀勉简单解释了一句。
  陈治还想再问，马车却停了下来，芝芝的声音响起：“少将军，到宫门口了。”
  紧接着马车的门被打开，四人陆续下车。
  孔顺和荀勉相视一眼，迈步走向宫门。在他们身后跟着陈平陈治以及芝芝和芠芠，还有一名陌生的小仆，应该便是荀勉的奴仆。
  宫门高约三丈，巨石堆砌而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浑厚雄伟。宫门外站着四名守卫，身负铠甲，腰间佩剑，背板挺得笔直。
  就在快要靠近守卫时，荀勉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举在身前。
  守卫看了一眼令牌后，皆低头抱拳，侧身放行。
  进入宫门后，荀勉停下脚步，看向陈平陈治：“恕在下多嘴，宫里不比外面，二位跟紧我们，切莫随意走动。”
  “知道了。”陈治点了点头，继续东张西望。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赵国王宫，对周遭事物甚是好奇。
  见陈治不以为意的样子，荀勉又补充道：“若是可以，最好少看、少听、少言。”
  “好了，好了。”陈治神色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嫌弃对方太过啰嗦。
  荀勉无奈地看向孔顺，目光中带着些许忧虑。
  “走吧，别让阿章等急了。”孔顺眨了眨眼，拉着荀勉往前走。
  “阿顺，如今太子章已贵为太子，你需得注意些。”荀勉眉头微皱，轻声提醒。
  “你怎的比我祖母话还多。”孔顺打趣道。
  “二位，还请跟紧我们。”荀勉回头再次强调。
  “好。”陈治的语气很是夸张，动作却丝毫不慢，紧紧跟在荀勉身后。
  拐过一个弯儿，一行人停在一处宫殿前，只见红墙黑瓦，中间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青殿”二字。
  “啊。”陈治发出一声惊叹，“好气派啊。”
  “这便是太子的青殿。”荀勉介绍道，“我们进去吧。”
  众人刚迈过门槛，便见一位绿衣女子迎了过来，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浓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很是灵动可爱。
  “荀舍人，孔少将军，安。”绿衣女子福了福身。
  “丝丝，太子可在？”荀勉问道。
  “太子在书房，婢子带几位过去。”丝丝偷偷打量着陈平陈治，因为在场之人除了这二人，余者她皆认识。
  “走吧。”荀勉的声音很是温和。
  丝丝收回目光，带着几人穿过垂花门，来到东边的一处房前。她拍着房门：“太子，荀舍人、孔少将军来了。”
  里面立刻传来稚嫩的回应：“请进。”
  丝丝推开门，侧身立在门外。
  荀勉走了两步，回头看了自己身后的小仆阿炽一眼，后者立即意会，拱手立在门外。
  “芝芝、芠芠，你们候在门外。”孔顺吩咐道，接着迈步而入。
  “诺。”芝芝、芠芠应了一声，退到丝丝身边。
  陈治迫不及待地跟在孔顺身后走了进去。陈平想了想，也迈步跟上。
  书房很是宽敞，左面整齐摆放着六排书架，上面推着数量不等的书简，右面则放着一张简单的床榻，以及一张大大的方案。案上摆着几碟糕点，一壶水几个碗。案北坐着一位锦衣小童，手中拿着一卷书简。看模样正是赵国太子赵章。
  “太子章，安。”荀勉躬身行礼。
  陈平也拉着陈治一块行礼：“太子章，安。”
  “阿章，你这也太用功了吧。”孔顺没有行礼，反而熟稔地笑道。
  “阿顺。”荀勉轻喝了一声，带着提醒的意味。
  赵章放下手中的书简，起身，看着孔顺：“阿勉愈发刻板了，我们自幼的情分，无需理会这些劳什子俗礼。”
  “太子，今日不同往日，君君臣臣，礼不可废。”荀勉说道。
  “好了，好了。”赵章摆摆手，“坐吧。”
  孔顺冲荀勉吐了吐舌头。荀勉哑然，仍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落座后，荀勉为众人斟水，赵章开口道：“委屈二位了。”
  “太子客气了。”陈治笑道。
  “不瞒二位，父侯病重，朝中大权已被叔父把持。我的一举一动也被严密监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赵章的语气很是诚恳。
  “不对呀，前几日你还去了女市？”陈治不解地问道。
  赵章俏脸微红，轻咳了两声：“那日随我同去之人，你可还记得？”
  陈治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叫赵朝。”
  “正是赵朝，他乃叔父的嫡子，论辈分是我堂兄。”赵章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他的掩护下，我才得以偷跑出宫。至于去女市，一则是为着麻痹叔父，二则是想寻得能人异士。苍天怜我，让我得遇神医。”
  陈治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接着又皱眉问道：“既然赵朝是赵景的儿子，那他为何会助你？”
  “其实，我在利用他。”赵章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很快便恢复正常，“他虽比我年长两岁，却从小便以我为尊。等我被册立为太子后，更是对我言听计从。”
  陈治的脑海中回想起赵朝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生出些许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