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治与芠芠各执一词、互不退让之时，陈平的声音淡淡响起：“此事不如交由孔老夫人与少将军定夺。”
  争执之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集聚于陈平身上。
  短暂的沉默后，陈治率先说道：“平哥说的对，此事还是请孔老夫人亲自裁决。”
  芠芠稍稍犹豫，点了点头：“婢子这便去禀告老夫人。”说完快步离开。
  陈治轻轻揉着眼角，看着芠芠远去的背影：“这小娘子也忒不懂变通，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唯女子难养也。”
  “芠姊姊只是关心少将军的安危。”芝芝忍不住为芠芠辩解。
  “整日只会瞎操心。”陈治嘟囔了一句，接着看向芝芝，笑道，“还是我家芝芝好，人美心善法子多。”
  芝芝的脸色绯红一片，她低着头，小声道：“何时成你家的了？”
  瞥到芝芝面若桃花，陈治心情大好，痴笑一阵后，话锋一转：“除鼎以外的其他物什可都备齐了？”
  “其他皆好说，只是木桶底部的孔洞，还要费些时辰。”芝芝回道。
  “甚好。”陈治伸了个懒腰，“这时辰尚早，不如我们上街逛逛？”
  “这怕是不妥，邸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您确定。”芝芝急忙劝阻。
  “只去一个时辰？”陈治试探道。
  “不可。”芝芝摇头。
  “半个时辰？”
  “不可。”
  任凭陈治如何软磨硬泡，芝芝态度极为坚定。陈治不由败下阵来，颓然地说道：“不去了，不去了。”
  “多谢神医体恤。”芝芝松了一口气。
  陈治盯着芝芝，脸上慢慢扬起了笑容：“都闷在这儿一日了，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见芝芝神色似有不愿，陈治板着脸：“你不陪我，那我这便出门去。”说着直接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神医，且慢，婢子陪您说话便是。”芝芝连忙拦在陈治面前。
  “早这般多好。”陈治坐回案席，笑嘻嘻地问道，“芝芝可有说亲？”之前他便问过这个问题，当时芝芝并未回答，今儿算是旧事重提。
  见躲不过去，芝芝只好回道：“老夫人还未曾为婢子指亲。”
  芝芝所言倒也属实，奴仆的生死婚嫁，皆掌握在主上手中。
  “等少将军的病症痊愈后，我便求老夫人把你指给我，可好？”陈治问道。
  芝芝错愕地抬头看了陈治一眼，后者还是那副嬉笑的模样，似乎只是随口说着玩儿的。
  “婢子只愿此生待在将军邸伺候少将军。”
  “你家少将军有什么好的，竟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还请神医慎言。”
  “我可听说你家少将军身为孔将军的独子，却为人骄纵，蛮横无理，不思进取，整日尽窝在庖屋……”陈治越说越来劲儿，猛地被一声娇喝打断。
  “住口。”
  陈治被芝芝忽然爆发的气势吓到，愣了会儿，而后小声嘀咕：“这些又不是我胡诌的，中牟之人皆如此说。”
  “少将军自幼便被病痛折磨，身子比之常人虚弱。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他忍痛放弃学武，装作一副贪图享乐的样子。”芝芝喝道，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诚然，对于身在武学世家的少将军来说，无法练武的确是一项致命的打击。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讲究着出将入相，武功谋略皆不可少。
  屋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只有芝芝低低的啜泣声。
  过了好一会，陈治神色有些愧疚，道：“对不住，我并非有意。少将军的病我必竭尽全力。”
  芝芝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她福了福身：“是婢子失态了，请神医责罚。”
  “此事不怪你，是我有错在先，不该偏听偏信。”陈治的语气很是真诚。
  “婢子有错。”
  “好了，好了，此事便就此揭过不提。”陈治摆摆手，而后换了个话题，“听说孔将军参与过禀丘之战？”
  禀丘之战乃三晋攻打齐地禀丘，而陈平陈治皆从齐地而来，难道他们是来寻仇的？想到这儿，芝芝顿时紧张起来。
  察觉到芝芝的异常反应后，陈治尽量放缓语气：“我们兄弟二人在莒县，离禀丘甚远。如今诸侯纷乱，战争时有发生。今日你赵国攻打了我齐国，他日我齐国又伐了你赵国。周而复始，期间的仇怨也无法理清。”
  听着对方的解释，芝芝心中稍安：“将军的确曾出战。”
  “战后孔将军曾打算用尸体造两座景观，以宣扬功绩，后因宁越劝谏而作罢。此事也是真？”陈治好奇地问道。
  芝芝缓缓点了点头，此事她也是无意中知晓。
  “啧啧啧。”陈治摇着头，“或许孔将军杀孽太重，伤及子孙后代。”
  “休要胡言。”芝芝秀美紧蹙。
  陈治讪讪笑着：“别生气嘛，是我不对，我不该口没遮拦。”
  芝芝的神色稍稍缓解，陈平忽然开口问道：“可否去取些餔食？”
  “婢子这便去。”芝芝不再多看陈治一眼，退了出去。
  等到芝芝离开后，陈治支着下颚，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难道贵族子弟生来金贵，庶民便活该如粪土吗？”
  “人生而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努力争取，便可获得一切权力地位。”陈平平静地答道。
  “不错，就算生前再显赫，死后皆黄土一堆。”陈治“哈哈”大笑。
  陈平受到感染，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不一会儿，芝芝取了吃食回来，闻着香味儿陈治没忍住又吃了不少，剩下的倒也足够陈平吃饱。
  餔食后，芝芝带着陈平陈治二人到旁边的厢房休息。
  期间，芠芠也来回禀孔老夫人的答复。原来，孔老夫人在知悉了整件事儿后，沉吟片刻后，最终同意了替代方案。
  夜凉如水，鼾声如雷，响彻整个房间。
  “呯呯呯。”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传来了女子喊声，“神医，神医。”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陈平较为警觉，顿时便被声音惊醒。他拿起身边的佩剑，翻身下床，隔着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神医，您醒了吗？五更已到。”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