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姑随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弯腰看向孔老夫人，只见对方的脑袋歪在一边，闭目沉沉睡着。桃姑的脸色微红，她瞥了陈平陈治一眼，发现二人倒还算识趣儿，没有到处乱看。
  “老夫人，老夫人。”桃姑轻轻唤道。
  听到耳边熟悉的喊声，孔老夫人的身子轻轻颤抖，迷迷糊糊间又抽泣了两声，而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四下打量一番，孔老夫人混沌的眼眸慢慢恢复清明，她拍着孔顺的手：“顺儿，你已长大了，怎的还如此黏着祖母？”说完“呵呵”轻笑出声。
  被祖母倒打一耙，孔顺的脸颊微微抽动，但并未出言反驳。他想抽出手，然而却被孔老夫人牢牢拽着，挣脱不开。
  孔老夫人慈祥地看向陈平陈治二人，笑道：“听顺儿说，尔等之中有人可治顺儿的旧疾？”
  “正是小子。”陈治恭敬答道。他的内心有些发怵，刚刚才领教过孔老夫人的厉害，这绝非一般老妇。
  “哦？”孔老夫人有些意外，她一直观察着陈平陈治二人的反应。从二人言行举止来看，陈平明显更甚一筹。所以在她内心，更倾向于陈平。
  “小子祖上三代从医，之前曾在齐相……”说到这儿，陈治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改口，“昨日也为女……”后面的话也卡在喉咙。
  “之前的事不必再说。”孔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可知顺儿的身份？”
  “孔青将军的独子，孔老夫人的独孙。”
  “顺儿是三代单传，不容有失。顺儿的病症，连宫里的御医皆束手无策，你又有何本事？”
  面对孔老夫人的质问，陈治不敢随意胡言。他深知凭自己这点儿能耐，与其造假被识破，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阿爹是乡里有名的医者，他曾遇到过与少将军类似的病症，细心研究终于将其治愈。他在世时，将治疗的法子传给了我。”陈治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子年纪尚浅，之前并未遇见过类似患者，所以对其疗效无法确定。”
  “大胆。”孔老夫人横眉冷对，“你这是欲拿我孙儿试药？”
  “小子不敢。”陈治攥着拳头，额头冷汗直冒。
  “我看你敢得很。”孔老夫人很是生气，她如何愿将宝贝孙儿交与此等毫无经验之人。
  “若是孔老夫人信不过小子，不如放我二人离开。”陈治的心中早已后悔，恨不得立刻返回客舍。
  “祖母，孙儿愿意。”孔顺忍不住出声喊道。他早就受够了这幅羸弱的身子，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愿放弃。
  “罢了，罢了，尔等便留下为顺儿医治。”见孔顺坚定的模样，孔老夫人心头一酸，“若是顺儿少了一根毫毛，尔等休想活着离开。”说完眼神阴狠地看向陈平陈治二人。
  感受到赤裸裸的威胁，陈治僵在原地，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若顺儿痊愈，尔等便是孔家的座上宾。”孔老夫人抛出诱人的条件。
  陈治急忙表决心，道：“孔老夫人放心，我一定将少将军治好。”
  “尔等下去准备，明日便开始。”
  陈平陈治行礼，正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传来孔老夫人的声音。
  “尔等既已住进将军邸，像昨夜那种地儿便不宜再去。”
  “小子明白。”陈平陈治二人转过身应道。
  “下去罢。”孔老夫人摆了摆手。
  陈平陈治二人再次躬身一礼，退了出去。刚到屋外，陈治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陈平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孔老夫人这招恩威并施用得甚妙。
  芠芠一走出来，便看到陈治的狼狈样儿，不由轻笑出声：“婢子为二位带路。”
  听到女子清脆的声音，陈治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待看清来人是芠芠后，长长吁出一口气：“有劳芠芠。”
  “请随我来。”说完，芠芠走在前面，陈平陈治跟在身后。
  三人穿过垂花门，拐过弯儿，便看见一个绿衣少女在外堂门前踱步，焦急地左右张望。
  绿衣少女也发现了芠芠等三人，她双眼发亮，快步走上前，福了福身：“神医，药材买回来了。”
  “芝芝。”陈治惊喜的喊道，“你可算回来了。若不是平哥拦着，我早便出去寻你了。”
  原来，绿衣少女正是芝芝，她本想将购置药材之事交给奴仆阿挥，可是对方始终记不全。担心阿挥搞错，她便陪着一起出去采买。等她带着药材回到外堂之时，才发现陈平陈治已不在，只好在此等候。
  “婢子出门采购药材耽搁了些时辰。”芝芝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药材可都买齐了？”陈治问道。
  “按照神医的要求置办齐了，就放在里面。”芝芝指了指外堂。
  见芝芝已经回来，芠芠便不再多留：“婢子先退下了。”言毕行礼，便转身离开。
  陈治率先进了外堂，在靠近门口的木案上摆着篾条编成的笸萝，里面是一小堆一小堆分开放着的药材。他抓了一把药材，放到鼻下仔细闻了闻。
  紧随而至的芝芝也来到笸萝边：“神医，您看这些可对？”
  “芝芝办事儿，我放心。”陈治笑嘻嘻地说着。话虽如此，他还是逐个检查了一遍。毕竟此事攸关自己的性命，容不得半点差错。
  确认无误后，陈治对芝芝说道：“你去取五个干净的陶盘来。”
  “诺。”芝芝快步离开。
  这时，陈平也慢慢走了进来：“虎头，你可有把握？”
  陈治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此症阿爹确实曾治好过，可人与人体质不同，还得根据孔顺的情况适时调整。”
  “尽管去做吧。”陈平拍了拍陈治的肩膀。
  “平哥，我此刻更担心另一件事儿？”陈治看向陈平，目光之中充满着忧虑和委屈。
  “何事？”
  “如今我困在将军邸，桃夭等不到我，会不会由爱生恨？”
  陈平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对面的案席坐下。
  “你说她会不会从此红颜憔悴？”陈治并不打算放过陈平，继续追问。
  陈平懒得搭理，直接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