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陈平和陈治二人还在外堂等着。壶里的蜂蜜水都快见底了，还是没有人出现。
  “平哥，怎的这些人一去不回？”陈治趴在案上，无聊地玩着自己的一缕碎发。
  “嗯。”陈平闭着眼睛，敷衍地应了一声。
  “不如我们出去看看？”陈治提议道。
  陈平耳朵一动：“有人来了。”说着睁开了双眼，朝门口看去。
  陈治连忙坐直身子，兴奋地盯着门口。
  在二人的注视之下，芠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福了福身：“老夫人要见二位，请随我来。”
  “老夫人？”陈治想到昨日刚去过女市，不由生出一种如同小时候调皮捣蛋被父亲抓住的感觉。
  “老夫人还等着呢，二位快些。”芠芠的语气显得很是急切。
  陈治起身，小跑两步来到芠芠身边，笑道：“不知老夫人找我等前去，所谓何事？”
  “婢子不知，请二位跟上。”芠芠催促道，而后快步走在前面。
  定是与孔顺的病情有关。陈平揣测道。他走到陈治身边，低声说道：“与少将军的病情脱不了关系，你且注意些。”
  陈治点点头，回以安心的笑容。
  陈平陈治二人跟在芠芠身后。一路上，无论陈治如何纠缠，芠芠皆闭口不言。三人穿过垂花门，来到主院。
  主院分为正室和东西内厢。孔老夫人自然是居正室，孔顺则住在挨着的东内厢。
  芠芠率先进了正室，恭敬行礼：“老夫人，人已带到。”说完，便退到一边站好。
  陈平陈治也随之而入，只见正室分为堂屋和内室，堂屋简单地摆着五张木案。
  此时，孔顺正坐在首位的左下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而首位则坐着一位老妇，约莫五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神采奕奕。陈平陈治二人虽并不认识孔老夫人，却一眼便能确定此老妇定是孔老夫人无疑。
  不等陈平陈治二人行礼，孔老夫人先声夺人：“大胆。”声音之中带着森森威严。
  毫无预兆的喝声，吓得陈治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儿，直接跪在地上。陈平常年习武，心性坚韧，只是受了点惊讶，倒不至于如陈治一般狼狈。
  看着站得笔直的陈平，孔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很少有小辈能在自己喝声之下，还能够站立不跪。可一想到孔顺，她的双眸迸发出凌厉的光芒：“便是尔等乳臭未干的小儿，蛊惑我的乖孙？”
  “陈平见过孔老夫人。”陈平躬身行礼，而后用脚尖踢了踢仍跪着的陈治。
  陈治这才缓了过来，既然已经跪下，干脆便行跪拜大礼：“陈治见过孔老夫人，祝老夫人容颜永驻，身体康泰，眼明心亮，子孙多福。”
  孔老夫人的神色稍微缓和：“尔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速速招来。”
  陈治站起来，与陈平并排而立，笑道：“我们兄弟二人从齐地出发，周游列国。”
  “我瞧着尔等像是田和派来的细作，意欲加害顺儿。”孔老夫人眼神一凛，散发着浓浓威压。
  被冰冷的目光戳中，陈治不由向后缩了缩，说道：“小子并非细作，的的确确是来此游学，请孔老夫人明鉴。”声音有些结结巴巴。
  孔老夫人冷哼一声：“休要狡辩。尔等在将军邸的内应，已被拿下。”说完，冲身边的灰衣老妪微微点了点头。
  灰衣老妪立即意会，朗声喊道：“把人带上来。”灰衣老妪是孔老夫人的亲信，她早年放弃成亲只为守在孔老夫人身边，从桃桃小娘子硬生生熬成了桃姑。
  话音刚落，两名老妪押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只见侍女双手被捆在身后，头上罩着黑布，看不见容貌。
  老妪踢了侍女的膝盖弯儿，后者“砰”的应声倒地，发出模糊不清的挣扎声。
  “尔等还有何话可说？”孔老夫人喝道，紧紧盯着陈平陈治二人，眼神甚是犀利。
  “冤枉。”陈治小腿一软差点再次跪下，在陈平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陈平迎向孔老夫人的目光，坚定地说：“在孔老夫人下结论之前，可否让此人与我们兄弟二人对质？”
  “我们是清白的，不怕对质。”陈治也反应过来，出声附和。
  几人就这般僵持着，片刻后，孔老夫人“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小儿倒是有几分胆色。”
  桃姑冲最后进来的老妪摆了摆手，两人便带着侍女退了下去。
  看着刚刚还一脸怒气的孔老夫人，突然露出了笑容。陈治感觉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他看向陈平，目光中带着疑问，后者却摇了摇头，示意不便多说。
  “坐吧。”孔老夫人指了指右手边的木案。
  “多谢孔老夫人。”陈平扯着陈治行礼，而后走到案前坐下。
  孔老夫人慈爱地看向孔顺，叹了口气，接着又叹了口气。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她戚戚然说道。
  “我这乖孙，出生便没了娘，跟着我这老婆子长大，吃了不少苦。”孔老夫人捶在自己的胸口，“是我无能，无能啊。”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老夫人，使不得。”桃姑连忙按住了孔老夫人的手。
  “都是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孔顺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我的乖孙，我可怜的乖孙。”孔老夫人吸了吸鼻子，张开双手。
  孔顺稍稍犹豫，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多少有点尴尬。可面对孔老夫人殷切的目光，他无法拒绝，只得挪到对方身边。
  孔老夫人紧紧握着孔顺的手，开始抽抽搭搭呜咽起来。
  堂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感伤和低落，孔老夫子和孔顺身边的侍女也跟着抹眼泪。
  陈治眨眨眼，满是疑惑。之前那个威严强势的老妇，和现在这个无助柔弱的老妇，真的是同一人？
  陈平也默默看着这一幕，暗暗琢磨。这孔老夫人有意思，先是威吓试探，接着又装可怜博同情。
  过了好一会儿，孔老夫人的哭声渐渐减弱，最后竟变成了有节奏的呼噜声。
  随身伺候的侍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