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山阳中心医院。
  易行之是不太喜欢来医院的。
  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墙壁以及地板分明擦洗得十分干净，却又给人一种非常不干净的感觉。走廊上方，惨白的灯光把这地方衬托得格外阴森。面前那些来来往往，严严实实地裹在白色大褂和口罩里的医生护士们，眼神中似乎不带什么感情，就像是准备宰杀牲畜的屠夫一样。
  更何况那天晚上，医院顶楼，实在给易行之留下一些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但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并不是你不想来就可以不来的。
  谁也离不开医院。
  比如现在。易行之正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凳上，只能愣愣地盯住手术室门牌旁那盏红灯，焦急地祈祷着里面那群白衣天使可以妙手回春。
  红灯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吱呀”一声，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没事了，手术很成功。内出血已经止住。”一位额前满是汗水的医生缓缓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和手术帽，还在大口喘着气，“呼，静养几天便可痊愈。”
  易行之向眼前这位留着和自己语文老师一样地中海发型的主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本职工作而已。”医生却摆了摆手，“他受伤最厉害的地方在胰脏处。但是送来之前那些伤口便有了愈合的趋势，不然手术不会这样顺利。可这不应该啊……”
  医生皱着眉头，似乎非常疑惑。
  易行之默默地在心里狠狠夸了青萝那小道姑几句。
  “病人的家属仍然联系不上吗？”又有一位护士姐姐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
  “是的。事出突然，我又没他家人的电话。”
  “那住院手续只能麻烦你帮他办了。”
  “行。”
  等到易行之跑上跑下地办完手续回来，关离原已经静静地躺在了病房里的洁白床单上了。
  呼吸平稳，面色带着点红润，关离原的状态似乎好转不少。
  “这小子……”
  易行之摇了摇头，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关离原床边，准备稍微眯一会儿。
  毕竟今夜他也挺辛苦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易行之懒洋洋地靠住椅背，对着床上那双眼紧闭的帅哥轻声念叨，“难道你真的找到了这件事的幕后凶手，跟他打了一架？那得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啊…...”
  “我也没看清。”病床上的关离原此时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因为我连他正脸都没见到就被揍趴下了。”
  “卧槽，你醒了？！”易行之被关离原这一睁眼吓了一跳。
  “手术后半段我就醒了，懒得动而已。”关离原用双手撑起了身子，试图把脑袋靠在床头上，不过好像碰到了伤处，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啧……这些医生，下手没轻没重的，当成是宰五花肉呢……”
  “你别啊！”易行之赶紧上去扶着他，“才做完手术，还是躺着休息最好。别又把伤口崩开了……”
  “这倒不用。”关离原背靠床头，身上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绿光，他还有心思朝易行之笑，“只要我意识清醒，就能对自己使用治疗魔法，这点伤很快就能好的。”
  “你他妈的，吓死我了……”看到这小子又恢复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易行之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几天不接电话，结果一见面你就把我家玻璃撞碎了，得赔！”
  “那只是个意外，意外！我办大事的时候习惯关手机罢了。”关离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以为我想撞啊？定向飞行卷轴只能锁定一个大概的位置，我那会儿都被人揍蒙圈了，逃命时就没瞄太准……要不是正好撞在玻璃上晕过去，我也不至于被你送进医院里来了。”
  “原来你是撞晕的……”易行之哭笑不得，“到底啥情况，你找到凶手了？”
  “别提了。”关离原一脸沮丧，“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阴这么惨。”
  “什么意思？”
  “算了，我还是从头跟你讲吧。有水吗？”
  易行之赶紧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大杯水。
  关离原接过水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最开始跳楼的女孩尸体不见了，你我是都知道的。之后李心怡和另一个自杀的女学生，尸体放在警察局里，我也不好溜进去。”
  “现在那两个女孩的尸体也不见了……”
  “意料之中。”关离原耸了耸肩，似乎没感觉到太意外，“由于接触不到她们的的尸体，所以我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去查……”
  “别的方面？”
  “对。第一个女孩尸体失踪的那天晚上，停尸间门口死了个老医生，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还是我把他挪到门口去的……”
  “医院的死亡报告上说他是自然死亡，警方也没太在意，所以他的尸体还是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这般被众人忽视的一点，倒是给了我机会。”关离原想事情的时候，他的两道剑眉会竖成一个倒八字形，看上去颇有些滑稽，“我当然不会信什么自然死亡，毕竟走之前我还仔细检查过。那老人身子骨硬朗得很，哪里像是要寿终正寝的样子？于是我那天晚上又又去了停尸间一趟……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他妈卖关子，赶紧说！”易行之气得直跺脚。
  “那医生全身上下的确没有受到创伤。可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易行之一头雾水：“所以呢？尸体腐烂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会正常？”关离原重重地拍了一下床板，似乎用力过猛，又扯到了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人死之后到尸体腐败是需要时间的。处在停尸间的低温下，这个过程只会更长。而我当天晚上就去的停尸间，却发现那医生的尸体已经呈现出轻度腐烂的样子。”
  “这......”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和之前那些跳楼身亡的女孩，临死前她们身上就出现了尸气的样子，很相似吗？”关离原声音压得很低，“这些状态都在它们还不应该出现的时间段出现了，就像把死亡的过程硬生生提前了一样。”
  “啧。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像。”易行之也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回去翻了翻书。倒是也有些方法可以加速人的死亡，比如魔法中的生命窃取，道家的天人损益之术等等......不过这些法术都只是加快了死亡这个过程而已。而如果说有谁能够做到把这个过程提前的，那么整个华夏只有一家。”
  “哪家？”
  “湘西，赶尸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