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帮？”
  风亦行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正是因为脱口而出的话，才是最真心的话，发自肺腑，没有半分欺骗。
  他扶着她坐起身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候道：“还好吗？”
  此刻，秋灵突然觉得，今生，风亦行在她眼中，并非像前世初见时那么冰冷，孤傲，让人难以靠近。
  她仰视着他，觉得他就是神。
  一直是她心目中的神。
  没有半点儿架子，像是个亲人，能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
  “风亦行，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吗？”
  风亦行愣了几秒，眼中的神情让人捉摸不定，或阴或晴，他正轻拍着她的背的手也停住了，放了下来，有意退开几步，站定了身，“起来。”
  秋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她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躯，更显出了她身体娇美的曲线，风亦行自然是不以为意的，比秋灵美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不过，凭他现在对她的印象，他的直觉告诉他，秋灵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里面最没有心机的，也是说话最不经过大脑的。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什么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的话，更何况这种话是从一只仅仅修炼了五百年的小雀妖嘴里说出来的。
  仅凭着她的年纪，他风亦行就觉得秋灵的话有些让他哭笑不得。
  这种小孩子的话听听就好了，又怎么能放在心上？
  不过，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流过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求你帮我的忙呢？魔尊？”
  秋灵凑到风亦行的身边，又问了一遍。
  风亦行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的异样感觉，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他并没有自称魔尊，并没有展现出对别人应有的那份孤傲与冷漠，在她面前，他似乎不忍心对她发脾气。
  “你不怕我吗？”他问道。
  “不怕。”
  秋灵摇摇头，肯定地说道。
  “我们是朋友了，我可以帮你的忙。”
  风亦行退后几步，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你要找什么东西？”
  他十分肯定，秋灵要找的东西就在湖中，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值得她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风亦行冥思苦想，心里的疑惑都无法解开，这会儿就干脆问出来。
  “是个红色的小药瓶。”
  秋灵如实对风亦行说道。
  她身上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衣服滴落下来，崖下迷雾重重，凉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不好意思……”
  她抱歉地捂住口鼻，小脸渐渐红了。
  “很冷吧。”
  风亦行眼中流露出一抹连他都未察觉的担忧之色，秋灵看在眼里，心里欣慰不已。
  她微微点了点头：“有点儿。”
  这可不止是有点儿冷，她浑身都哆嗦起来了。
  风亦行对着她施法，一阵金光闪现，她身上的衣服就都干了，只有头发还是湿的。
  “给。”
  风亦行拿出一条丝帕，递给秋灵，秋灵眼尖，记得这条丝帕正是上次在谷底时，他递给她的那一条。
  看来，他一直都将这条丝帕带在身上，想到这里，秋灵心里更欣喜了。
  “在这儿等着我，别乱跑。”
  风亦行嘱咐了一句，就跳进了湖中。
  他原先不想把丝帕拿出来，但是秋灵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夏霖，既然已经认出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似的。
  只有在这只雀妖面前，才会有这样的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第一次感觉到，他不忍心欺骗一个人。
  是的，他大可拒不承认自己就是夏霖，即使秋灵心里一再肯定，即使当面揭穿他，只要他不承认，秋灵就不会得到什么结果，顶多依旧疑惑罢了。
  但是，他承认了，在这只修炼了五百年的小雀妖面前，他承认了！
  秋灵眼看着风亦行跳进了湖中，湖面上泛起巨大的水花，渐渐变成涟漪，想象着风亦行在湖底为她寻找金丹的画面，她的眼眶渐渐红了，鼻尖一酸，眼泛泪光。
  “亦行，我爱你，这辈子，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要好好守着你，以后的日子，只要你好，我也好！”
  她心想着，紧接着，也跳进了湖中。
  *
  湖底，水草拂动，水的冲击力很大，要从湖中找到金丹，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秋灵很快就找到了风亦行，他也看到了她，并游到了她的身边，秋灵指了指前方，示意风亦行继续往那边找。
  两人一起游着……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风亦行找到了那个红色的小瓶子，拖着秋灵一起上了岸。
  两人都游得精疲力竭，浑身乏力，幸好是妖物，所以才能在水下待那么久。
  在水下时，风亦行刚拿到金丹，就交到了秋灵的手中，只是，他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不要命的往下跳，一定要找到它？是能治好你的病的丹药吗？”
  秋灵气息沉重，相比于风亦行，她的身体不好，在水下憋气许久了，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是给你的，刚才，我……被绑在崖边的时候，不慎将它弄掉了……”
  “给我的？不是让你在岸边等着我吗？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一点儿也不听话呢？见我跳了下去，你也跟着跳了下去，我是去帮你找东西的，你怎么……”
  风亦行还没说完，秋灵就凑上去，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
  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她便不再沉迷了。
  只是这么一下，稍纵即逝的瞬间，便令风亦行心里莫名的温暖。
  秋灵靠在他的怀里，她轻声道：“我不想错过你经历的一切，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有能力自保，所以才跳了下去，你要怪就怪吧，我的确是个不爱听话的人。”
  “让我抱一下，就抱一下……”
  秋灵偎依在风亦行的怀里，风亦行显得很被动，心里不明所以。
  大概是这丫头从小听秋枫讲述着关于他的故事，所以仰慕他，甚至……爱上他了！
  是吗？
  爱！
  “你到底是怎么了？小丫头？”
  风亦行眉头紧皱，心里有很多疑惑，从未有过的疑惑。
  秋灵抬起头，明明是前世的夫妻，如今，只能隔着这半张黑色的面具。
  “风亦行，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模样，好吗？”
  她鼓起勇气，询问着他。
  风亦行犹疑着，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没有人能发现我们，就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吗？”
  她恳求着。
  只有她自己清楚，风亦行虽然外表十分冷漠，对待别人时，寡言少语，在魔界时，更是雷厉风行，人人惧怕，但是，他的内心却孤独，无助得像是个孩子，正是因为这样，他心里缺少安全感。
  “我们是朋友了，就当是以朋友的身份，能请你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魔尊？”
  秋灵又问道。
  这丫头真的很执着，枉若不达到目地，就誓不罢休。风亦行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半张黑色面具。
  熟悉的面容映入秋灵的眼帘……
  她终于可以用这个借口，以后再也不用刻意逃避他，再也不担心他会发现她画出他面具下的真面目。
  以后，思念他时，她可以无所顾忌，画出他的模样。
  他美如冠玉，只不过相比于前世，他的发间少了几履银发。
  他的眉眼如雕刻一般，一直印在她的心上，重生之后，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日子。
  “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长得最俊俏的一个。”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抑制住心里的冲动，她想将对他的思念全部倾诉出来，可是，她不能，她总是觉得，她对他所说的话，都是搪塞之语，前世，她对他的印象，就像是雾里看花，今生，却不得不为他们之间画出一条隐形的界限。
  垂眸间，两滴晶莹的泪划过脸颊，秋灵赶紧拭去。
  风亦行微微皱眉，为什么这丫头看见了他的面容，竟然哭了？
  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故作坚强的隐忍着。
  他沉默着，等着她先开口。
  “风亦行，以后我不会泄露这个秘密，你是夏霖的模样也好，是戴着面具的魔尊也罢，我都不会拆穿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向你保证，我秋灵活着一日，就不会向别人提起你的身份，若是你发现我违背了诺言，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秋灵承诺道。
  她从风亦行手中拿过面具，亲手为他戴上，遮住了他的面容。
  “可以再让我靠靠你吗？”
  秋灵哽咽着，靠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你……”
  “别问我，别问我，我只是心里很难过，让我靠着你哭一会儿，就一会儿，以后，我不会再哭了……”
  风亦行心里十分纠结，他听着秋灵的哭声越来越大，渐渐的又变成了啜泣声。
  他木衲地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他不会安慰人，也从来没有安慰过人，还是个女人。兴许是刚才秋灵被欧阳沁心吓坏了，才会哭的，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原因了。毕竟这丫头才五百岁，没见过什么世面，又险些丢了性命，被吓坏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你会笑话我吗？”
  秋灵抚平了心绪，渐渐离开了他的怀抱，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问道。
  “笑话你这么一个五百岁的孩子吗？”
  风亦行的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不是孩子了，唤我名字吧。”
  “是，你的确是个不怕死的孩子，不过，留着你的命，好好的活着，以后，也离我远一些，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再跟着我，只会让你丢了性命，你不怕死不要紧，可是，倾凰山的人会担心的，你也有亲人，趁你还有亲人，你应该珍惜，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