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谋断
作者:安谜修      更新:2021-03-30 11:36      字数:3584
  昆逸也看到了他们,连忙奔去,哭丧道:“爹,这小子欺负人……”
  “闭嘴!脸都让你丢光了!”昆都冷哼一声,昆逸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只见昆都慢慢地踱步到了胡芦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却仍是不急不缓地说道:“好大的架子,见到江湖前辈,难道就不懂得行礼?聚闲庄门下,莫非都是这等不知礼数之人?”
  胡芦“嗤”的失笑道:“老家伙,别给自己贴金了,就你这样的‘前辈’,我一个能打十个。”
  “你……”昆都怒极,但他也知道,胡芦的武功虽然未必见得高过于他,但一身根基扎实无比,便是以他的“狂风快剑”也未必能拿得下他,到时候只会更丢人。
  然而下一刻,昆都眼中厉色一闪,却是一声怒喝:“无礼小辈,看老夫如何教训你!”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出,在胡芦面前一晃而过,却是直取另一边的林琢!
  胡芦吃了一惊,他料到了昆都会不顾江湖前辈的身份出手偷袭,却没有想到他暗算的是林琢,反应不及,只喊得一句:“小心!”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掌拍了过去。
  林琢此刻肩头有伤,又在树林里与赵大玄缠斗了许久,体力消耗巨大,反应不及,然而那一掌劈来之际,身后忽然劲风响,倏地一下,两股掌风凭空相击,眼前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快剑门门主顿时脸色惨白,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
  胡芦、林琢同时吃了一惊,回头想看清楚到底是哪一位高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出手相助,然而下一刻,眼前的昆都脸色难看无比,几乎是咬着牙恨恨道:“宫飞扬,你要阻我?”
  来人正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盗帅公子”宫飞扬,他微笑着走来,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背负烟雨伞,气度不凡。
  昆都的这一声怒喝周围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然而片刻间,所有人都像被蜂叮了一样猛地跳起来,四处翻找身上的财物,见没有什么东西丢失,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东西没少……”
  “嘘,你小声点,据说这个贼偷所过之处,寸金不留,我们可得小心了……”
  “这么可怕,行了行了,那别看了,快走吧……”
  “走走走……”
  一瞬间人群走空,宫飞扬的笑容猛地僵硬了,胡芦尴尬地忍着笑,那边昆逸无知者无畏,暗自嘀咕:“原来只是个贼……”
  话未说完,却见宫飞扬脸色一冷,已是朝他看了过来。
  昆都说话声音虽小,然而宫飞扬内力不弱,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昆都见状,心道不好,顿时喝道:“住口!不得对前辈无礼!”
  宫飞扬表情似笑非笑,口中啧啧道:“小家伙倒是胆色过人,来来来,做前辈的送你一件东西玩玩。”
  说罢,他一抬手,扔过去了一个精致的玉佩,昆逸下意识地接住,登时认出了这是自己十多年来贴身佩戴的挂饰,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宫飞扬顺走的,盗帅公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昆都顿时大为忌惮,连忙岔开话题,沉声道:“犬子无礼,飞扬兄弟勿要见怪,老夫回去之后一定重重责罚他。只不过,这两个人……”
  他伸手一指胡芦与林琢两人,眼神也变得冰冷:“他们开罪了我快剑门,还望盗帅兄弟给个面子,把他们交给我处置。”
  宫飞扬戏谑地看了看他,忽然哈哈大笑,拉着胡芦他们径自走了,不屑道:“你这老家伙,倚老卖老,想要面子,我偏偏不想给你面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昆都气得浑身发抖,也不顾宫飞扬武功诡异莫测,自己当年曾在他手下吃过亏,登时断喝一声:“放肆!”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一道剑光突闪,从他的鞘中聚起一抹夺目的寒光,从后面直取宫飞扬,其势快逾闪电,倒也不负了快剑门的“快剑”之名。
  胡芦、林琢两人看的真切,出声道:“小心!”
  下一刻,“铮”的一声转瞬即逝,却是没有想象中剑刃入体或是缠斗交手的声音,在场中人定睛看去,同时愕然。
  宫飞扬面带微笑,手里执握着昆都原本佩在腰间的剑鞘,横于胸前,而昆都的那一剑笔直刺来,却是不偏不倚,恰恰将剑送入了鞘中,巧合地就好像两人约好的一样,下一刻,他顺势一扭,气劲震开,昆都拿捏不稳,那剑顿时就落入了他手里。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然而唯有昆都自己才知道宫飞扬手法之快,招式之奇,在他拔剑的一瞬间,宫飞扬夺鞘、闪避、送剑、再夺剑,一气呵成,这等武功,当真鬼神莫测,却是他远远比不上的。
  宫飞扬嘿嘿一笑,随手把剑扔在地上:“没什么意思,走了。”
  昆都木然地站在原地,不敢再说半句话,所有快剑门的弟子也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脸颓然,眼睁睁地看着宫飞扬他们去了。
  只有快剑门的少主昆逸,怨毒的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
  钩吾山的山脚下,除了钩吾镇,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小村庄,分布在大大小小的田野之间,其中的村民也是深居简出,自耕自种,极少离开脚下的这一亩三分地,平日里也少有人到他们的地方。
  故而,在寻常人的眼中,钩吾山下除了钩吾镇,其余皆是少有人烟的荒芜之地。
  然而这一日里,钩吾山下十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却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俱是身披狼皮大氅,腰悬弯刀,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只有为首之人白发飘飘,面色冷峻英武,看上去孤傲至极。
  正是北疆长白剑宗的宗主,“越王剑”悬翦!
  此人站立在山村的土岗上,抬头眺望不远处钩吾山连绵不断的黑色影子,而周围的大汉不自觉地都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似是不敢接近这个北疆武林中自视甚高的传奇人物。
  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长衣玉冠的中年男子,细眉方目,气质儒雅,看着虽不风流俊逸,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武器兵刃,看着只是个皓首穷经的中年书生,但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素来孤傲的悬翦所站之处,也落在了他的后半个身位。
  “兄长,此番南下找寻那传闻中的‘魏帝遗宝’,我长白剑宗已是倾尽了宗门弟子,只是,还至今一无所获……”
  悬翦缓缓开口,而若是已死去的南宫墨离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武林之中素来心高气傲的堂堂越王剑,即便在对上那些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时也是盛气凌人,此刻在面对这个书生一般的中年男子之时,话语中竟然破天荒地带了几分敬重。
  而这文士也不客气,微微点头,声音温和而低沉,让人惊讶的是,此人出口竟是一口流利的标准雅言。
  “魏帝遗宝的传说,流传世间已近百年,却从未有人真正寻找到它。此番再现江湖,只怕也不过是个幌子。所有对它有想法的人,是注定要失望的了。”
  悬翦闻言,吃了一惊,不解地问道:“既然兄长认为,我们北疆无缘于魏帝遗宝,为何还要我们大举南下,难道你不知道,在别的门派中,对兄长此举有所诟病的人不在少数么?”
  “我当然知道了,也难为老弟你看的这么通透了。”中年文士哑然失笑,笑容中却有一番成竹在胸:“不过我这次的目标,本就不是什么山河秘卷、魏帝遗宝!”
  “啊?”悬翦不解,他武功极高,但在这些谋划算计上便有些弱势了,故而,他极为佩服信任眼前这位智计百出的义兄。
  中年文士却是叹了口气,声音慢慢地愈发低沉下来:“老弟啊,你是长白剑宗百年来天资最好的弟子,可还记得三十年前,中原的马帮大侠袁息天创立聚闲庄的故事?”
  论及往事,悬翦虽然有些不解,但仍是点点头,面色阴郁道:“先师当年就因为与那袁息天老贼决斗而伤重归天的,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哪里敢忘?”
  “不错。”中年文士点点头,接口道,紧接着,他的神色严肃起来,衣襟在风中翻飞舞动,看起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之意。
  “晋人承平已久,朝中昏君佞臣层出不穷,从三十年前开始他们便已经失去了祖辈的进取开拓之心,是以每一次北族南下时,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以财帛女子乞和,而不是陈兵迎战。也正因为如此,北族才能在短短几十年间壮大到了如今的程度……”
  悬翦颔首表示并无异议,但想不通文士说这些的目的何在。
  “但自从三十年前,袁息天以马帮为根基立聚闲庄始,这些情况就有所改观了。且不说当年的那场北地之战北族受挫云中城下,各大部族之中的伤亡着实不小,晋人边境的守军也由此士气大振。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与中原武林中人一起给单于王庭搞出了不少麻烦事,光是一个马帮,就闹得他们焦头烂额。这般算下来,单于王庭除了白白送给宇文部的云中城,竟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悬翦的白发拂过身畔,有几分萧索之意,与他同名的那柄神兵“悬翦剑”挂在腰上,寒气森森,就连他的话,也是充满了冷意。
  “兄长说的是,好在其后数年,晋人内乱,把好好一个聚闲庄偌大的实力都折损在了内耗中,我听说袁息天也是在那个时候忧愤而死的。只是可惜了这老贼死得太早,我不能亲自手刃他为师父复仇!”
  文士看了看他,只见悬翦脸色虽然漠然,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凌厉冰冷,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聚闲庄虽然因为此事而日渐衰微,到了如今,更是大厦将倾。但在武林之中,毕竟是当年抗击北虏的英雄,就连在我们北疆,聚闲庄的名号还能吓到不少人。大单于对此,很是忧虑。”
  悬翦渐渐地有些明白了:“那兄长的意思是?”
  文士淡漠一笑,悠悠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武林之中,各大门派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整个江湖的混乱,而我们的真正目的,便是在这错综复杂的乱局之伺机而动,将本就已是风口浪尖的聚闲庄,推下深渊!”
  “兄长高明!”悬翦至此终于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