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鹿野苹
作者:常入文      更新:2021-03-30 10:00      字数:4223
  遮迷道:“毛梨花牛阿丑!谋害仙皇,私立圣子,罪大恶极!”
  马枪斜睨着遮迷道:“你谁啊?”
  遮迷有些倨傲地道:“泽部,遮迷老祖!”
  马枪扫了一眼纪万苍和苏兹,笑道:“现在截教的事儿,连阿猫阿狗都有份说话了吗?”
  纪万苍道:“马殿主莫怪,遮迷是我徒弟,说来也不算外人,倒是毛梨花这恶贼,害死了陛下不算,又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姘头,窃取圣子之位,妄图瞒天过海,真是天真可笑,愚蠢至极。”
  毛梨花急怒攻心,面色惨白道:“你……含血喷人!”
  鱼星沉把鹿呦呦拉到身后,挺身道:“老妖婆你囚杀仙皇,易容取而代之,修炼邪法,陷害同门,毒杀圣姑,有胆做便没胆认么!”
  马枪面色一紧,对鱼星沉道:“你说什么?紫电的毒是她下的?”
  鱼星沉当下简明扼要,把前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众人一阵哗然。
  苏兹眼见马枪已信了八成,看如今的形势,自己这边两个纳气后期,四个纳气初期,对面三个纳气后期,还有一个近战堪比凝骨境的牛阿丑,再斗下去多半要输,便对纪万苍使了个暗号,示意暂且退走,再做计议。
  纪万苍恨恨道:“那鹿紫电杀我儿子,我杀她有什么不对?你们才都被东木老贼给骗了,他手捏着《万法之书》,厉害法术却只传了毛梨花,可传给过你们一点?”
  毛梨花道:“陛下自有计较,岂是你能揣度的。”
  纪万苍一把扯开斗篷,露出了枯叶重叠,层层龟裂的脸来,利声叫道:“这便是《万法之书》中的两伤术法!毛梨花把它用到了我身上!”
  毛梨花面色惨然,道:“若非你苦苦相逼,扬言与截教不死不休,我焉能用此术伤你?况你也知《万法之书》的记载,凝骨境以下,使两伤法术是要损伤自身的!陛下当年说此类伤害自己的术法不适合传与众人,这些你怎么不敢说与大家知晓?”
  纪万苍也不理她,只是恨恨地道:“我是有缘由的,东木老贼敝帚自珍,总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马枪怒极反笑,也不看纪万苍,径直对苏兹道:“好啊,她都是有缘由的。那老耗子你呢?便是因为这些破法术,便要助纣为虐?就干不出一点让我瞧得起你的事儿吗,哪怕一次。”
  牛阿丑见苏兹不说话,也问道:“老头,这贼婆的阴谋你早就知道了?你三番五次让我引天选之人上山,说为了截教的未来,其实只是给这贼婆炼她的邪术找替死鬼,对吗?平日里跟我说的道义,都是假的?你这到底为什么啊?”
  苏兹平静地看着马枪,又看了看牛阿丑,终于叹道:“你们年轻,多的是时间,可我没了。”
  马枪一时语塞,牛阿丑踏前一步道:“好,多说无益,要战便战吧!”
  纪万苍情知今日想杀毛梨花已难如登天,不如先退,日后伺机再来寻仇。便道:“今日便暂且休战!待日后我养好伤,会回来跟你们算账的!”说罢欲领众人遁去。
  毛梨花朗声道:“截教的兄弟姐妹们,之前你们是被纪万苍蒙骗,愿意留下来的,我们既往不咎!愿意和她走的,以后再见我们便是敌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一小半人选择留了下来,其余人跟随纪万苍去了。
  毛梨花见敌人退走,绷紧的神经一松,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径直瘫倒在地。
  鱼星沉同马鹿羊把毛梨花抬回偏殿疗养,牛阿丑心下惦记自己的第二殿,风一般奔下山去。
  月光惨淡,大火高得快舔到了月亮,第二殿,无人生还。
  火光照亮了牛阿丑的脸,火苗在他的眼中跳动,经久不息。他在熊熊烈火前,默默站了整夜。
  截教经此一役,减员严重。毛梨花闭关养伤,鱼星沉虽名为圣子,但对教中事务并不熟悉,上代仙皇下葬,修葺各殿殿宇,派人去寻新掌教萧寅然,玉山上的大小事宜都是马枪羊小姜和牛阿丑在帮衬着安排。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玉山才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鹿呦呦整日缠着鱼星沉和他玩耍。鱼星沉少年心性,也不觉烦扰,二人整日游玩于山水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阿鱼,烤鱼!阿鱼,烤鱼!”
  这一日天近晌午,鱼星沉正在殿里翻阅东木仙皇留下的藏书,鹿呦呦走上殿,巴巴地吵嚷起来。
  鱼星沉放下书卷,道:“烤鱼么,山脚下的小河里才有鱼啊。”
  鹿呦呦嚷道:“那就去小河呀。”
  鱼星沉一沉吟,道:“可义父临终嘱咐我,不到通脉境,不可以下玉山。”
  鹿呦呦撅嘴道:“吼……那阿鱼快到呀!”
  鱼星沉苦笑道:“四殿主在闭关养伤啊……其实我心里也急……但修炼就是急不来的呀。”
  鹿呦呦凑近盘坐的鱼星沉,摇晃着他的肩膀,道:“呦呦和阿鱼……偷偷去呀?”
  鱼星沉一笑,刚要说话,便听门外传来了一个懒洋洋声音。
  “好主意呀,暗处敌人这么多,你俩偷偷去,然后偷偷被杀掉,咱们没有掌教,圣子再被杀,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散伙啦!嗯,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呐!”马枪说着话,一脸揶揄地走上殿来。
  鱼星沉笑道:“七殿主,你好。”
  鹿呦呦气哄哄道:“臭枪枪!”
  马枪道:“呦呦哇,你的阿鱼哥呢,现今是咱们的圣子殿下了,你不要成天烦他,别怪我没提醒你,毛殿主这一半天可就要出关了,到时若惹她生了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鹿呦呦一皱眉,叉腰嚷道:“呦呦就要和阿鱼在一起,呦呦要嫁给他!”
  鱼星沉一愣,与马枪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
  鹿呦呦见二人不信,着急地爬上桌案,跳起身来嚷道:“呦呦就是喜欢阿鱼,呦呦要和阿鱼在一起!”
  马枪笑道:“那你问问圣子要你吗?”
  鹿呦呦转头面向鱼星沉,小脸严肃地问道:“阿鱼不喜欢呦呦吗?”
  鱼星沉见鹿呦呦问得认真,当下也收敛笑意,认真道:“我喜欢呦呦啊,就像呦呦喜欢我,是哥哥和妹妹的那种喜欢,不是爱人的那种喜欢啊。”
  鹿呦呦认真道:“可呦呦想做阿鱼的爱人啊。”
  鱼星沉大窘,一时竟被鹿呦呦弄得不知如何言语。
  马枪在旁边一脸坏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啦,我们妖怪没你们人类那么多束缚,你要是喜欢呦呦,今晚就可以把她收到房中啊。”
  鱼星沉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叱道:“七殿主莫开玩笑!呦呦还是个孩子,再说……我已有要娶的人啦。”
  马枪顿时来了兴趣,道“哦?那我猜猜……嗯,是那个水部的小丫头吗?”
  鹿呦呦眼巴巴地望着鱼星沉,鱼星沉想了一下,点头道:“没错,便是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位水圣姑。”
  担心的消息得到证实,鹿呦呦不禁呆了一呆。
  马枪邪魅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花纸在鹿呦呦头顶洒开,纸屑缓缓飘落,鹿呦呦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马枪又掏出了一个吹卷口哨,边吹着边摆了个胜利的姿势,搞出了热烈的气氛来。
  “恭喜恭喜呀,鹿野苹小姐!从没热恋已失恋,纵情享受这转瞬即逝的美好吧!这就是人的第一个里程碑啦,‘初恋’啊哈哈哈!”马枪说着话,甚至还欢快地扭动身体,跳起舞来。
  鱼星沉见鹿呦呦低头不语,忍不住道:“呦呦……”
  鹿呦呦扬起脸,拂落嘴角的纸屑,像是安慰鱼星沉,又像是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啊,等呦呦的身体长成熟的时候,阿鱼便会喜欢我啦,‘爱人’的那种喜欢。”
  鱼星沉面如火烤,心下却也隐隐地有些心疼。
  马枪却是一愣,提醒道:“等你身体长成熟,圣子可早就和那姓水的在一起了!”
  鹿呦呦道:“没事啊,呦呦不在乎,便是给阿鱼当***,呦呦也很开心啊。”
  饶是鱼星沉饱览群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词,禁不住问道:“***?那是甚么?”
  鹿呦呦天真地道:“阿鱼不知道吗?***便是……”
  马枪略显慌张,上前一把捂住了鹿呦呦的小嘴,干笑道:“呦呦你不是想吃烤鱼吗?你自己去抓几条,回来我跟圣子学学,以后想吃了,圣子若是没时间,我帮你烤,去吧。”
  说着话便把鹿呦呦一把抓起,丢出门外,对着鹿呦呦道:“快去!快去!我正好有事要和圣子说。”
  鹿呦呦听到烤鱼,眼睛放光,“嗯”了一声转头向山下奔去。
  鱼星沉担心道:“她自己去不会太危险了吗?”
  马枪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道:“圣子放心吧,纪万苍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亲孙女出手的。”
  鱼星沉心中一惊,问道:“甚么……亲孙女?这是怎么回事?”
  马枪道:“这可说来话长了,圣子你这有什么喝的吗?说了半天话,我快渴死了。”
  圣子殿原来配了百十个下人女使,鱼星沉道用不了这么多人手,两个人足够,马枪却说两个人未免太少,堕了圣子威仪,便给鱼星沉留了十二个人。
  鱼星沉喜静,且待人宽厚,平时也不让下人们在殿内侍奉,都是殿外歇着,平时廊下只留一个听宣的下人。玉山属海岛气候,天近中午,渐渐炎热,这时马枪说渴了,鱼星沉便喊门外廊下的人,上一些酸梅汤来。
  “多上一份,谢谢。”羊小姜此时也走上殿来。
  下人端上了三大罐冰镇好的酸梅汤,并一些汤碗器皿,解暑果鲜,便退出殿去。
  鱼星沉坐了一上午,倒是并不口渴,耐心地等着马枪和羊小姜喝酸梅汤。
  “啊……舒服!”马枪连干了三碗,这才放下汤碗,一脸回味道:“万幸山里有玄冰窟,这酸梅汤要是不冰镇,可真没法喝。嗝……刚才说到哪了?”
  鱼星沉道:“孙女……”
  马枪恍然道:“哦……对,那年我刚到纳气境,又做了第七殿的殿主,那时的截教十二殿殿主都在,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风光可谓一时无两。当时的圣女鹿紫电与十一殿主徐灭交好……”
  羊小姜低头呷了一口酸梅汤,低声道:“徐灭便是他的老相好……”
  十一殿主,徐灭。鱼星沉记得这个人,当初在血肉坛前,毛梨花曾让他第一时间去找徐灭求援。
  马枪不理睬羊小姜,继续道:“我们十二殿,互相很少走动,平时都呆在自己殿里修炼。有一天晚上,下着雷鸣暴雨,徐灭潜进了我的卧室……”
  听到这羊小姜抬头想说什么,被马枪一眼给瞪了回去。
  马枪继续道:“她穿着夜行衣,怀里抱着一个女婴。全身湿透,虽然神色镇定,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惧。她把女婴托付给我,只说这是鹿紫电的孩子,大名叫鹿野苹,小名唤作呦呦。”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鱼星沉心道,给呦呦取名的,也是个读书人啊。
  “当时徐灭对我说,这一生只求我这一次,带着这个孩子,藏起来。直到纪万苍死,才可以回来,等孩子长大了,告诉孩子,她的母亲是鹿紫电。后来教内发生了一系列的动乱,我才知道这孩子父亲是纪扶柔,奶奶是纪万苍。鹿紫电中了纪扶柔的瞳术,在幻境里与纪扶柔做了夫妻,生下了这孩子。后来幻术解了,紫电为了不再中那恶人的瞳术,便刺瞎了双目,杀了纪扶柔。”
  “后来,纪万苍伪造了自己的假死。囚了陛下,自己易容成陛下的样子,毒杀了鹿紫电,又弄得十二殿分崩离析。那纪扶柔名义上是纪万苍的养子,实际则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十二殿众人哪知道这里的隐秘,以为不过一个作恶的养子,当时便没人求情,任由鹿紫电当着众人的面,击杀了纪扶柔!”
  “至于纪扶柔的父亲是谁,至今仍是个谜。”
  饶是鱼星沉隐隐猜到了大概,仍不免浑身发冷。仿佛自己回到了那个雨夜,看到了那一群各怀心事的人。
  “噗!”鱼星沉正在出神,只见马枪喷出一口血来!
  “汤里有毒!”羊小姜捂着胸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