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吃的干净、汤喝的也不剩，摸了摸浑圆的肚皮，老爷子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等在座的文臣武将调整好自身的状态后，吩咐收拾大营里的狼藉。下令亲卫四下散开将营帐里外相围，层层守卫，命人取来行军地图，正经危坐。
  得到指示，下首一人排众而出汇报道：
  “我军最新情报一、上谷郡十县严禁，城门许进不许出，所有守卫进入战争警备状态，由李郡丞和军侯翟荣好负责郡内治安，目前形势一切正常。
  二、骑兵队王都尉和骑兵队翟校尉已按指定路线出发，按计划拖延、骚扰、袭杀敌军，目前还未传来具体行军位置消息，待进一步确认。
  三、中军大营将可聚集7000名铁甲步兵、2000名后勤辎重百姓和1000名士族护卫，兵马过万、粮草充足。”
  “敌军最新情报：
  1、已确定此次寒冬南下寇掠的敌军共计有130000人左右，均为游散部落族群组成的骑兵，袭击的方向分别是并州的朔方郡、雁门郡、幽州的柳城郡以及我上谷郡。
  2、与往年一样，其中出现了乌恒人、匈奴人、靺鞨人、鲜卑人等等好几个族群，各部落依然由各部落首领统领，营帐驻扎分散，少有往来。来到我上谷郡的敌军大概有30000多人，其中鲜卑人数最多，居首位，其首领资料暂时不祥，据传言说是来自鲜卑王庭，身份显赫。
  3、来敌身穿铁甲者占有半数，预计明日傍晚可以到达前线第一道关卡，整体兵器以大刀、长弓为主，后勤牛羊大概在15万只左右，预计正常吃喝可使用两个月，省吃俭用最多够支撑两个半月。汇报完毕。”
  “嗯。”虽说还有很多细节不够明了，但就这份报告来说，短短的时间里，前方斥候能查探出这么多有效数据，的确已经很不错了，给一个赞赏的眼神让其自己体会，老爷子摆摆手示意退下。
  思虑了一下，有些疑惑道：“就目前情况来看，敌我双方实力悬殊，若是野战，7000步兵对上30000骑兵，那没有任何悬念的贼寇能轻易将我等碾压，这一点本府承认。但如今这明明是攻城战，城高关险，兵法有云：十则攻之，五则围之。虽说敌军在数量上3倍我军，但真要按往年的‘战损比’来计算的话，没有5倍以上的兵力损失是根本很难突破三关打进我上谷郡城的。虽说敌方今年更换了首领，但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了，知根知底，对于这一点想必敌军首脑肯定也是心里有数。既然这样，那这些草原蛮子为何还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到底有何凭仗？”
  “启禀府君”
  众将正在思考老爷子的问题，一位负责后勤的官员就忍不住抢答道：“府君大人莫要忧虑，往年贼寇也都是如此群起结伴而来，无非是依靠着马匹速度快抢劫一番吃的回去过冬。抢的多了直接走人，抢的少了就留下来与咱们打上几场，等死伤的差不多时就丢下一堆尸体，拿着够剩下的人过冬的粮草就退回去了，没点新花样。此次虽说人数稍多一点，但结局注定没有改变，我等在大人的英明领导下定然能轻松退敌，马到成功。”
  不难看出，常年累月的防守，成功退敌。让这些上谷郡的部分大佬们已经从骨子里养成了对贼寇的轻视，变得开始自大起来。竟然还能借此献媚，拍起了马屁。
  听到此话老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骄兵必败，身为一名将领怎能有如此心态。刚想出言呵斥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大人不可轻敌，草原贼寇非比寻常，劫掠成性，能常年死伤还常年来战，说明其确实野性难驯，狠辣凶悍。而今贼寇兵力突然增多，可以看出其贪婪的嘴脸下必然有着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所求甚多。不事生产的他们如何获得？唯有抢掠，如此一来我等此战压力定然加重，不如往年一样轻松，再加上鲜卑出动了身份神秘的首领在中间穿针引线让四郡齐动，难保不会有计，我等当要加倍小心才是。”
  “我军目前当如何？”老爷子问道。
  小将略微沉吟，答道：“外松内紧，麻痹敌军。加派斥候，详探敌情。”
  老爷子点点头，很是欣慰。看来武将们还保持着清醒，并没有被以往的胜利冲昏头脑。嘉许道：“好，为将者，能时刻保持清醒，不小视任何一个对手，这位小将军不错。常言道：猫捉老鼠亦用全力。何况我等在整体战力上还不如敌军，又有何资格去藐视别人？”
  “下官|末将不敢，请府君恕罪”。还没说话就被连累挨了顿批，实在是冤的紧，众将官连忙躬身认错，一个个斜眼偷看刚才乱拍马屁的文官，咬咬牙，恨恨的将这个马屁精的容貌记下，觉着以后有必要离这个看不清形势又不会说话的白痴远一点，别哪天被连累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趁现在，早早划清界限，希望老爷子明察秋毫。
  看到众将警醒，借机敲打的结果完美。老爷子很是满意。数十载载宦海沉浮，老爷子深知为上者御下当一张一弛、恩威并重的道理，迄今为止，‘威’，自己已然立的足够多了，敬畏二字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上谷军民的脑海；接下来该是施‘恩’的时候了，毕竟大棒加胡萝卜政策要混合着用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撒甜枣的对象，在众将意料之中，刚才冷静聪慧、临场直言的小将成为了吃‘枣’的幸运星。老爷子和蔼地问道：“汝叫什么名字？从军几年？现居何职？”
  小将躬身抱拳道：“启禀大人，卑职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之前在辽西从军一年，解散后在州郡内游历四方。来上谷从军不过两月，隶属太守亲卫队，领什长职位。刚才卑职一时没忍住插言军事，实属不该，请府君与诸位大人恕罪。”
  “嗯？”可不是嘛，营帐烛火光线本就有些昏暗飘忽，再加上韩当站在最后一排靠门口的位置负责营内护卫，二十来岁的小伙正值血气方刚，刚才头脑发热，忍不住往前多走了几步发表意见，站在最后一位武将的后面，配合上高大魁梧的体型，同样的一身盔甲，铁骨铮铮，无形中就给营帐内所有文武将官造成了发言的是一位胆魄不凡、颇有头脑的青年小将的错觉。
  这就尴尬了，营帐内一大群九品以上的文武将官竟然在胆识、见识上被区区一名护卫抢了风头。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护卫却仅仅才是一名小小的什长。一想到这里，众文武恨不得埋头找个地缝钻进去，老脸憋得通红。
  不同于他人，老爷子内心盘算则想的要更远一些，今晚组织的这场军营会议，在会的全部都是九品及九品以上将官。唯独仅有两个人官职在九品以下，一个是护卫在老爷子身旁的亲兵头子林峰，另一个就是由林峰亲自挑选、安排负责营帐门口护卫的韩当。按规矩来说，林峰和韩当二人因级别不够，职责只是护卫，并无发言权。所以，韩当的年轻气盛已经可以视之为过失，罪当问责。但从理从情上来说，韩当勇敢发言说的又很对，一语点醒梦中人，助众将迅速改变立场思维，在太守大人面前不至于站错了队。还帮老爷子完美的对台了一出好戏。实则小有建功。
  遇到这种情况，确实有点难办。如果赏，显得有些蔑视规矩，与军法相悖。难保以后不会有官员出现类似情况，拿此说事。可如果罚的话，又于理不合，恩将仇报，并非英雄所为。一时间，倒是让老爷子抉择两难……
  “启禀府君，韩当凯越军纪，擅议军情，请府君下令将其治罪。”
  “府君明察，韩当年少，入我大营未久，军法不熟我等当可理解。其人有胆有识，智慧勇敢，为末将等人开明思路、明细敌情，有恩我等，恳请大人莫要怪罪。不如将他转入末将营中，一则可以熟练我军军规，二则能够精打磨练，不负一身好资质，将来更好的为府君效力。”
  “启禀府君”
  “启禀府君”
  果不其然，反应过来的众将官立马显现出原本的精明。一个个摩拳擦掌开战起来，引经据典，各执其词，混乱的口水听的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
  ‘当当……’实在听不下去了，老爷子扣手敲桌，沉着脸扫视一圈，凝聚的目光炯炯有神，总算让大帐内的吵闹声安静下来。
  听了不少将官的表述，其实老爷子早已分辨清楚，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无非争得就那两个侧重点，是赏或罚。
  韩当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获得赏识，有一部分将官力主为其求赏，甚至已经私下里暗中较量，争相拉入麾下；同时，直白的言语祸从口出，也惹来了打出头鸟的枪。让另一部分古板、直心眼，觉得有损自家颜面的将官恼怒，认为韩当在军营为将，却未守军规，虽有小小功劳，但功不抵过，请求太守惩处。
  安稳的气氛还没维持多久就伴随着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骚乱起来，眼见众人还欲再争，为避免有伤和气，老爷子赶紧对众将摆手，压住场子。语气坚定地定下论调：“好了，诸位不必争了，关于韩当的赏罚，莫要争论，本府心中已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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