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徐福东渡
作者:浮小      更新:2021-03-30 03:40      字数:5819
  昏迷了好几天的张良在传神医阁醒来。张良虽昏迷而醒,但头脑却很清醒。只是他左眼的视线却受阻,他顺势摸过去,发现左眼和额头各缠着两圈绷带。
  “命是保住了,不过你的左眼却是瞎定了。”
  被阎乐一箭从左眼刺入直达脑髓,在只剩下一口气的情况下却仍然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张良实属命不该绝,也因为救治他的人是天下第二神医,传神医阁的风传神。
  这天下第一位神医,自然是镜湖医庄的端木蓉。
  世人皆知,端木蓉有三不救。秦国的人不救,用剑的人不救,姓盖的人不救。而风传神的规矩只有一种人不救,没钱的人不救。和一门例外,那就是西门家的人例外。这西门家自然就是韩国的名门贵族的那个西门家。
  没有巨额的诊金,就算是拿刀架在风传神的脖子上要他的命,他也不救。为什么西门家可以例外,只因为昔日韩国大将军西门烈云对其有恩,这份恩情风传神唯有以回春妙手相报。
  张良问:“是你救了我?”
  风传神答:“普天之下除了端木蓉和我哪里还有第三个人能救得回你?”
  “能蒙风老前辈亲自替我开刀,张良实属感激不尽。”
  “你不必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救你的命并不是为了你,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令我替你救治。”
  “是小雁!”
  “是西门秋水亲自将你送来的,你并非西门中人,我仍然救你自然是有条件的。”风传神说:“我的条件就是,如果你对亡秦还抱有幻想,那么你必须永远的离开小雁。”
  张良点头,“我明白。”
  “你现在正被秦国通缉,在你找好出路前,传神医阁你可以暂住。”
  “拜谢老先生。”
  传神医阁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自悬崖远眺,是一片汪洋。大海的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与山之间每每隔着一道海流。
  张良见到一位老者,那老者面向汪洋,似乎忧心忡忡。
  张良上前,问:“老先生所为何人?”
  那老者说:“我叫徐福。”
  “原来是七国最为著名的方士。”
  “我知道你是张良,我那些江湖骗术瞒得过百姓,哪里能忽悠得住张先生。”
  “老先生在此似乎忧心忡忡。”
  “唉~,不提也罢。”
  “既然老先生不提,张良就此退去了。”
  另一处,千均过来看望张良。昔日隐流十二将,如今已只剩下西门雁和千均二人。隐流消亡,西门雁远走,如今的张良身边已只有千均一人可用,已再难掀风起浪。
  张良说:“我听说阿赐回来了。”
  千均答:“是。”
  咸阳。阎乐去了一趟上将军府见韩信。两人对座饮酒。
  阎乐说:“不日,你就要率军攻楚,你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杀过人。”
  阎乐接着说:“杀手杀人,穷尽一生也不过数十,将军上阵,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做英雄,首先就要杀人,而杀人这件事远没有我们少时想像中那么简单,那是一件极其痛苦且极其无奈的事。但即使如此你也绝不能有半分怜悯,绝不能心慈手软,你若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
  阎乐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小到连手里的剑都握不稳,那时我还住在西门秋水的私塾里。我,西门云,西门雁,有一天我们三个人遇到了一个强盗。我们三个小孩子哪里会是一个大人的对手,我为了保护她们两姐妹,拾起屠刀就从背后刺死了那强盗,为免他不死,我还继续桶了八刀。”
  阎乐继续说:“就是因为这件事,西门秋水把我逐出了师门。他认为习剑之人应当堂堂正正,我背后伤人,大违剑道。可笑,命都要没了,谁还会去管剑道不剑道的。西门秋水认为我不配用剑,他奉劝我从今往后莫要负剑,不准我说我是西门子弟,也不准我用西门家的剑法。”
  阎乐说:“题外话,往后你出征在外,自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强敌。尤其是项籍,与楚之战,七海蛟龙甲的主人,毫无疑问,会是你最大的敌人。”
  阎乐接着说:“最近,我也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一个我发挥出全力或许都不能战胜的对手,一个比隐流还要可怕的组织。龙泉这柄剑虽号天下第一利器,但它也有它的弱点,一个很致命的弱点。徐夫人当初铸造这柄剑,为了追求其天下无双的锋利,在淬火后未经退火处理。一柄剑退火后就会适当柔软,在高强度的碰撞下顶多有所折弯,而不会崩断。但如果一柄剑淬完火后未经退火处理,那么这柄剑虽然有很强的硬度,极其的锋利,但这柄剑无疑经不起连续的高强度碰撞,因为一但碰撞的太过剧烈,此剑必崩断无疑。龙泉就是这样一柄剑,是天底下最坚硬的金属,同时亦埋下了一崩就断的隐患。是以徐夫人在剑中又加了一道奇怪的工序,那就是这柄剑一但发生高强度的碰撞就会发出剧烈的抖动,当抖到一定程度持剑人就会因握不住此剑而脱手飞出,这就是天下剑客无法驾驭龙泉的秘密,也正因此龙泉剑才能够完整的流传至今。徐夫人之后,又在当初的残阳剑中打入了东郡流陨中的银质物质,使得此剑在抖动时会发出清响的剑吟,抖动越剧烈剑吟越明显,残阳的名字也改为了龙泉。”
  阎乐说:“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少时的约定,一方有难……”
  韩信:“另一方永不容辞!”
  “你放心去吧,你前方有剑,后方亦有我来做你的后盾。”
  传神医阁,深夜。张良在房间里写书信。他听到房门外有动静。
  张良在房间里说:“老先生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为何不走进来。”
  门被推开了,推门而入的竟然是徐福!
  徐福说:“张良先生怎么知道我会前来造访?”
  张良说:“嬴政给自己封了皇帝还不说,还妄想成佛做仙,他这一世威名也有糊涂的时候。”
  “唉,徐福不过一介方士,让我看相算卦还行,这求取长生之药……我哪里是什么真仙人,我要去哪里给咱们这位陛下取丹药呢?”
  “先生识人慧人,又通些医药病理,颇受百姓爱戴。是以在民间有人将先生誉为仙人,哪知道这嬴政居然信以为真,非让先生求取什么长生不死药。”张良说,“先生若回禀秦王自己不过一普通术士,就是欺君,求不到仙药亦是欺君。先生进退两难,已再无他法。”
  “子房所言极是!听闻张先生机敏过人,可有良策救徐福一命?”
  “其实先生大可不必担心。”张良说,“秦王不惑之年琅琊台面见先生,先生第一次出海空手而归随即二次出海。当先生第二次回来时,琅琊聚首已是九年之别,先生为保命说海中有大鱼阻碍先生求药,秦王信了,亲自入海射杀大鱼。如今秦王年逾花甲,对长生之药更为迫切,还寄托希望于先生三次求药,不日即朝廷面圣。”
  “确实如此,徐福此去面圣,恐再难有命可活。”
  “哈哈哈哈,我方才说了,先生不必过分担忧。朝堂之上,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可是,我那些江湖术言,糊弄糊弄平民百姓还可一语,秦廷之上能人辈出怎会识不破我那些妄言,到时可是罪加三等。”
  张良指了几下徐福说:“你已经罪加九等了,再多个三等又何妨。秦廷中确实有一些聪慧之人,然秦王刚愎自用,这件事情没有人敢拆穿。纵然是那位十八公子胡亥都不敢多言,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像公子扶苏那样去边关守长城。”
  “子房一语惊醒梦中人,确实如此,秦廷中人若真有人敢揭穿我的把戏早就说了,何必等到今日。”徐福说,“多谢子房点拨,徐福这就退去了。”
  “先生且慢。”
  “子房还有何事?”
  “子房有一事请求先生。”
  “何事?不妨直言。”
  “先生可否让秦王明年立春东巡琅琊,亲自领取仙药。”
  “可以是可以,只是不知其中深意?”
  “明年立春,嬴政东巡迎神送佛,我助他得道成仙!”
  “明白。”
  一叶扁舟载着徐福穿过峡谷间的海流。徐福向崖上观望的张良作揖。
  头戴蓑帽的张良又吹奏起了横笛,笛声悠扬悦耳,清脆动听,像是在阴冷的峡谷中穿过的一道明响。这时的子房看来仍是意气风发,殊不知他传奇的一生还未开始。殊不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黎明,殊不知现在的他是何其的渺小。
  咸阳殿外。“传太祝令徐福上殿见驾!”
  徐福进殿,一身的仙风道骨。
  嬴政问:“徐太祝,你出海九年,除海中大鱼所扰,可还有其它收获?”
  徐福说:“有。”
  “有什么?”
  “不瞒陛下,徐福曾见到过仙山,并且造访了其中的仙人。”
  “哦—,仙山长什么样?”
  “在海天相连之际,许多海岛隐约可见,若隐若现,出没于缭绕云雾之中,景色宛如仙境。有仙人看守,看守的仙人告诉我,这是海中的三座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徐福说,“作为一介臣民、一名方士,自当有义务为陛下效劳,去神山求取丹药。然臣见海中大神……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于是臣再拜问:宜何资以献?”
  嬴政耐不住气,问:“大神怎么说?”
  “臣此去东海,仙路茫茫,需要楼船百艘,除了满载粮食淡水以及陛下馈赠仙人的礼品之外,还需要三千童男童女。”
  此时大殿内的蒙毅已渐渐沉不住气,江湖术士居然也敢来朝廷行骗?欲上前一奏,却被李斯拉住了衣角,李斯闭上眼,摇摇头。
  嬴政此时也正唤李斯:“李斯,这些事就由你和琅琊郡守一起操办,护卫由咸阳令担任。”
  李斯:“诺。”
  嬴政又问:“太祝令可还有其它要求?”
  徐福说:“臣定在明年开春之日求得仙药回国,届时想请陛下亲自来琅琊城迎取仙药,以示对仙人的敬意。”
  此时殿下的阎乐已有些沉不住气,握紧了龙泉剑鞘。
  此时阎乐心中正浮起一个念头:让皇上出游?
  嬴政脸色一沉,锁眉。随即:“哈哈哈哈,这是应该的,明年开春之际,寡人必亲临琅琊城。”
  徐福:“谢陛下。”
  到此时徐福原本紧绷的神经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心中念道:果然如子房所言,朝中之人的聪慧齐皆用在保全自己的富贵之上,没有人敢来冒犯嬴政的兴头。子房,你托付我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嬴政:“赵高!”
  赵高:“臣在。”
  “你安排行宫,让太祝令好好休息,择日出发!”
  “诺。”
  下朝后。蒙毅拦住李斯,问:“凭丞相的慧眼方才大殿之上难道看不出徐福不过是个巧舌如簧,满嘴胡言的江湖骗子吗?”
  李斯:“哦—,是吗?”
  “当年您写谏逐客书上奏陛下是何等智勇,我想丞相的话陛下还是会听的。丞相您应该揭穿徐福的谎言,免得国库的钱财流入贼人的腰包!”
  李斯缓步走离,说:“年纪大了,想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我可不想像扶苏公子那样去边关守长城。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秦王了,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李斯了。”
  传神医阁。张良向风传神告辞。
  风传神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张良说:“我还是打算刺杀秦王,推毁秦廷。”
  “你还是打算要重操旧业?子房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与秦作对的呢?”
  “谁知道?复兴韩国?”
  “韩国,我们的韩国。韩国王室子孙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那我就建立一个全新的韩国,我们的韩国。”
  张良向风传神递上一个竹简。张良说,“这是我刺秦的策划书。”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计划。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无论刺杀秦王成功与否,你张良从未来过传神医阁。”
  说罢,风传神便迎风而回了。
  张良作揖:“子房明白。”
  廷尉府。赵高问阎乐:“对于徐福这件事,你怎么看?”
  阎乐说:“依属下看,凭徐福是没有这个胆子来朝廷撒野的。他敢在朝堂之上胡言,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你认为,指点他的高人是谁?”
  “属下心中确有一点头绪,只是还不敢确定。”
  “你去查查,徐福一定有问题。尤其是明年立春让陛下出游,其中定有文章!”
  “诺!”
  某日清晨。阎乐走进徐福行宫。
  徐福见到阎乐,说:“阎统领,这么早就起来了?”
  阎乐说:“太祝令也早。最后一批童男童女和陛下献给仙人的珍宝已经准备好了。”
  “这事丞相已经告诉过我了。”
  “不过,太祝令此去东海……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咸阳令何出此言!大清早的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不是说太祝此行会遇到风浪。而是说,你是打算骗去国库的财宝,远走高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敢说当今圣上会被骗?”
  “太祝昨夜见了一个小女孩。仙人也会在凡间诞下仙童?”
  徐福一转头:“没有见过!”
  “太祝大人,我是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打算把她混进童男童女中,对吗?如果没有此事,我现在就去把她扔进海里喂鱼。”
  “你确实是个好伏哨。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向陛下去报告领赏!”
  阎乐摸了摸下巴:“呵呵呵呵哈哈,我是否向陛下报告领赏,就要看大人的表现了。”
  “你要多少?”
  “先生的舐犊之情真是让人感动,不多,黄金二百两。”
  徐福打开一口箱子。箱子里是满满的一箱金砖。徐福取出两块递给阎乐。
  阎乐接过后,说:“恐怕这是先生事情败露后,打算逃亡后的备用金吧。”
  阎乐说:“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太祝大人。”
  徐福说:“是什么问题?”
  “是谁吩咐你让陛下明年立春出游的?”
  “没有谁,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太祝大人说话最好想清楚。陛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人头落地的第一个就是我。我的命不保,你觉得我今日会留你性命,给自己造个祸患无穷?”
  “这……”
  “你担心什么,你这一去,又不可能还会回来,我问你就答!”阎乐说,“说!是潜杀还是隐流,或者别的什么反秦势力。”
  徐福犹豫了一下,低叹了一口气,说:“是张良。”
  “张良!他还没有死?我那一箭用足了力道,张良死不死应该是早晚的事。说!是谁救得他!”
  “是风传神,传神医阁的风传神。”
  “传神医阁……风传神。传神医阁敢和朝廷作对?”阎乐低念,“依风传神的作风,张良还没有资格蒙风传神亲自开刀……西门雁!西门……”
  张良在吹奏横笛,笛声清脆悦耳,久久悠扬。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仍然还满怀着抱负和理想,仍然还憧憬着未来,憧憬着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的那一天。真是了不起。
  一个人拍手叫好。他也和张良一样,头戴蓑帽。他的衣裳是紧束的黑衣,他的腰畔配有剑,青戈剑。这个人自然就是燕赐。
  燕赐说:“听说隐流已经消亡,而子房却还是当年的子房。仍然是那般意气风发,似乎永远都不知道多愁善感是何滋味。”
  张良说:“能够重新见到握剑的燕赐,历历往事,实在是不能不令人唏嘘。”
  “每一个加入潜杀的人,他的生命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潜杀。”燕赐说,“我是没得选,但你不同,凭你的才干,秦国不容你,你大可以去楚国一展拳脚。况且,如今韩国王室已无后人,你光复韩国,又有何意义,你又要从何光复?”
  张良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有抱负,有理想,却不知要如何施展。你梦想能够成为像韩非子那样了不起,那样永载史册的人。”燕赐说,“我知道你让千均找我并不是话家常的,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张良递给燕赐一卷竹简,张良说:“这是我刺杀嬴政的计划。隐流与潜杀虽各为其主,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现在人手不足,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燕赐打开竹简,阅过,说:“我会考虑的。”
  待送客后。燕赐将竹简递给云不凡,问:“你觉得张良这计划可行不?”
  云不凡看过说:“张良确实有一些远见,但他还不够聪明,至少绝没有传闻中那么聪明。一个真正能成为韩非后继者的人,就不应该把刺秦这件事想得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