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山吹花开满的远山。有飞沙黄土，也有泥土杂草。
  阎乐和燕赐就站在有泥土的地方。
  眼前这陌生的年轻剑客能够给予阎乐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剑客与剑客对决往往所代表的是宿命，因缘，身不由己。而捕快与杀手对决往往所代表的是必须，绝对，有时候甚至是无可奈何。
  捕快是生活在阳光下的执法者，杀手却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刽子手。剑客对决，一生一死，重在分个强弱，捕快杀手却属正邪不两立。
  燕赐杀人，是为了生存。阎乐也杀人，却也是为了生存。不同的是他们各自的生存之道，如果把燕赐比喻成狼，阎乐就是牧羊犬。燕赐是邪，阎乐是正。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狼群却在天寒地冻中忍受饥饿和痛苦。人们同情羊、可怜羊，人们不能想像狼吃羊时的残忍。羊饿了应该吃草，难道狼饿了就应该饿死？
  这便是道，邪说不上邪，正也就算不得太正了。道法自然，佛学中亦将此列为定数。
  燕赐扔掉系在腰带上的酒囊，和阎乐这等级别的高手交锋，任何累赘都很致命。
  燕赐说：“拔出你的龙泉剑来。”
  阎乐说：“你还要等我拔剑？”
  “既是切磋，自然要讲究公平起见。”
  “有趣。”
  阎乐拔出剑来，动作干净利落，龙吟片刻便停。龙泉随即发出抖动的清响，燕赐手中的青戈亦如此。这是剑与剑之间的共鸣，这是天下第一捕快和天下第一杀手之间的共鸣。
  黯淡无光的龙泉剑，寒芒彻骨的青戈剑，风沙，黑泥，山吹花。名声在外，魂压七国的伏哨组鬼统领，新任的咸阳令阎乐，其地位还在天地玄黄四大捕王之上的帝国最高法廷尉府伏哨组统领。另一人却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无名之辈，只知他是一个杀手，既不知底细，也不了解他武艺的深浅高低，而正因如此才显得最为可怖。荆轲是天下第一刺客，却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刺客，因为他太有名，但这一行是不允许太有名的，越是平凡无闻才真正可怖，燕赐就是这样的，最符合刺客杀手这一行的刺客杀手。这样的一幅风景画形成出一种无以言喻的美感。而这种美只是一种错觉，山吹花尽，血雨留腥。
  双方同时发动攻势，燕赐竖劈，阎乐横挡，龙泉与青戈在鸣动下发生碰撞，龙泉忽然爆发出剧烈的龙吟之响，直振得青戈颤动不已，燕赐握剑的手亦发麻，力道又稍逊阎乐，这才第一剑便被阎乐凌空击飞，阎乐一改龙泉剑势，一剑直刺燕赐心脏部位，燕赐见势将身躯右斜，左肩受了阎乐一剑。阎乐穷追，燕赐急转，双方连过数招，只见燕赐抓住机会快速向阎乐飞出三剑，阎乐剑速略不及燕赐，同样身中燕赐一剑，过后双方退开。
  燕赐暗叹龙泉的威力和阎乐的力道，阎乐也同样佩服这世上竟有如此快的一柄剑，简直犹如荆轲附体。
  阎乐说：“你既是荆轲的遗腹子，说明你的年纪还要比我小五岁左右，想不到竟能够修得如此剑法，其剑速之快已不逊色于玲珑，实在是了不起。”
  燕赐说：“听说阎统领曾轻松击败天下第一快刀的玲珑，本来我还不敢相信，现在我信了，也只有这样，才有一杀的价值。”
  “你的剑法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惊天十八剑，不是照猫画虎的模仿，不过和传说中荆轲的惊天十八剑来比，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的。”
  “不同在哪里？”
  “天下剑法万变不离其宗，都离不开‘快、稳、准’三字要决。而在这三字要决的基础上再生变化，便能形成变化所在。”阎乐说，“西门剑法以技为主，以乱为形，是以一敌多的上佳剑术。飞剑三式朴素简洁，出剑极稳，是一击必杀的稀世剑法。”
  阎乐接着说：“而惊天十八剑却是要比以上两种剑法还要深奥，还要可怕的杀人剑术。素有惊为天人，一剑黄泉的威名，是荆轲为自己量身订做，几乎无人可复制的剑法。惊天十八剑是只重进攻，放弃防守，以速为主，以乱为形的难度极高的剑术。放弃防守就意味着在面对顶尖高手时很有可能被对手一剑封喉，是以荆轲非但要有极快速的出剑，在出快剑的同时身形的移动也不能比剑速慢，荆轲矮小，是以身形展动远比常人敏捷，而因为力道不足是以又在剑中加入武当派四两拨千斤的原理。在这种种条件下荆轲才能凭借这一手惊天十八剑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一剑一命又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大规模的屠杀，这才被称为七国第一杀手，天下第一刺客。”
  阎乐接着说：“你身形高大，原本是不适合惊天十八剑这门武功的，因为你无论是脚步的移动还是身形的敏捷展动，根本都是不可能达到荆轲那种程度的。惊天十八剑和西门剑法有一点同理，那就是‘以速为主，以乱为形’，惊天十八剑挥剑幅度虽没有西门剑法这么大，却还是有一定幅度的，而你的剑路却很单调，剑与剑之间换招幅度也很小，也就是说你将‘乱’字要决改为了‘稳’字决，剑式越稳，就越不容易乱，既不容易乱即使放弃防守也不会造成太致命的危害，只是这剑法太过简单也就不能达到‘慑其魂魄，扰其心神，势如猛虎，狂如蛟龙’的效果了。你出剑极稳，据我所知，这世上能将稳字要决发挥得如此恰当的剑法只有一种，那便是盖先生的飞剑三式，而且想要短时间内习得惊世的剑法，定有名师指点，我料定，盖聂是你的老师。”
  “都说伏哨组阎统领断案如神，滴水不漏，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不错，盖聂确实是我曾经的老师，就如同西门秋水曾经也是你的老师。你与我，似乎有一些相像。”
  “有一点不同，我见得了光。”
  “确实，不过据我所知，伏哨断案不惜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任何有疑点的人都很难躲过伏哨的制裁之刃，即为‘当街仲裁权’和‘违逆者杀无赦’。伏哨手中所染的无辜者的鲜血并不比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要少，在我看来，杀手是在黑暗中潜行的罪犯，而捕快却是挂着正义名头在光天化日下的杀手。”燕赐说，“我曾经也有过一段平凡且朴素的生活，我当时一度认为我可以就这样一辈子作为一个普通人而活着，而毁灭这一切，把我仅有的幸福烧毁的正是你们这些捕快！是以，我又重新握起了我的剑，重新回到黑暗中。”
  “你是稀世难得的人才，我愿意法外开恩让你加入伏哨，意下如何？”
  “让我这种杀手入伏哨？阎统领就不怕养虎为患？”
  “多一个像你这样的敌人，我宁愿让你成为我的朋友，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现在的伏哨组本都是一些过往穷凶极恶而现在改过自新的杀人犯。况且，我并不觉得你有能力在伏哨内部掀风起浪，伏哨组内绝对由我说了算。”
  “捕快杀人，杀手也杀人，捕快拿死俸禄，还要受许多规矩的管束，非但如此，饮酒、女色之类的都要严加克制。既然捕快和杀手都是活不长的职业我为什么放弃自由和大把的钱财为了那一点点光而改行呢？”
  阎乐手中的龙泉发出剑吟，杀气直冲九霄，阎乐说：“那就休怪阎某剑下不留情了！”
  “荆轲曾以一柄剑换来七国百姓的安定，秦国推崇的法使天下两分，除去原先秦地住民，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被誉为七国第一贤才的韩非我看也不过如此。”
  阎乐已不想再多说，龙泉正要发动剑势，想不到还是后发的燕赐更快。只见燕赐一记鹰击长空击开龙泉剑势，又快速变招使阎乐受伤。
  既然燕赐耐不住性子不再用“狮子博兔”，而改为适用于与高手对敌的“九月鹰飞”，阎乐也逼不得以只能用西门剑法来与之抗衡。
  骤雨式急攻，豪火式霸斩都与燕赐的九月鹰飞在伯仲之间。即使找到机会发出西门剑法中的大招蝶影剑舞和惊鸿剑决也不能攻破九月鹰飞中最强的“鹰飞九月”，巨浪滔天和劈空斩这类需要蓄力才能发动的招式阎乐根本找不到机会出手，这燕赐实力之强劲实在是惹人惊叹！数轮战罢，双方都负了不轻的伤。
  只见那燕赐找准机会潜袭到阎乐身后，青戈泛寒光，已跃至半空的燕赐即将要发动“鹰视狼顾”，青戈剑从半空中斜刺而下，目标直指阎乐后背死穴。而阎乐感到身后泛出掩藏不住的冷冷杀气，将这一手鹰视狼顾用回风舞柳式化解。双方打的难分难解，又是短短数招，阎乐也照猫画虎潜袭至燕赐身后也用那一手方才刚学到的鹰视狼顾来对付燕赐。燕赐转身横剑来抵挡这一招，鹰视狼顾这都能恰巧击到横着的青戈剑上，无奈，燕赐力道不及阎乐，被阎乐击退。好机会！趁燕赐此时破绽疾电式快攻，即使燕赐不死胜负也定下。
  可这燕赐竟在后退之余快速收剑归鞘，阎乐心中大惊不好！一改攻势，借这机会绪出天地剑气，一手“万剑归宗”向燕赐霸挥，而燕赐的拔剑术也发动了。
  一时间天地失色，草木枯黄。西门剑法究极式“万剑归宗”对阵惊天十八剑究极式“五步绝杀”。万剑归宗一剑出尘万种变化，是一瞬间就能击死数人的无招可破的究极剑技，而现在这万种变化万种攻势都绪在一剑上只为对付一个人，只为对抗另一招天下无敌的剑法。那就是“五步绝杀”，拔剑术五步绝杀自不必多言，敌人往往还没有看到剑从鞘中拔出，就已毫无痛苦的下了黄泉，如今这样的两柄剑即将发动惊破天地，山河破碎的交击。
  龙泉与青戈在双方的究极式下交击。龙吟声响彻万里，惊破云霄。天上的云散开，阳光也远远退开，地上的沙土受剑气影响形成一大圈气浪飞开了几百米，周围的树木亦悉数爆裂断成数截，原本还盛开的山吹花全部枯萎，泛黄发黑，这漫山遍野的山吹花被杀气吹成了粉末。
  双方都被双方的究极式重伤呕血，若非双方此番都留有余力，恐怕就不只是受内伤这么简单了，而是两败俱亡的下场。
  双方人震开，握龙泉的手已麻木，龙泉剑颤抖不停。青戈更是再难握在燕赐手上，直接脱手而飞。若非双方的配剑是龙泉和青戈恐怕都已在方才崩裂成数截。燕赐凌空一脚将脱手的青戈剑踢飞向阎乐，阎乐用麻木的手横剑格挡，龙泉剑亦被击飞。
  双方快速拾剑对峙，还想要再战，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阎乐问：“你究竟是何人，竟能与我战至平手的剑客，难道从未在江湖上留有足迹？”
  燕赐答：“问得好！五年前我曾凭一己之力屠杀当时由咸阳令冷锋统领的半数伏哨。”
  “这么说玲珑所见到的那个黑衣剑客就是你？”
  “不错，是我。不知道阎统领可还对潜杀这支来自燕地的杀手团有所印象？”
  “潜杀？我想起来了，大概两年以前天之捕王常笑曾向我借人，为的就是要剿灭身处邯郸地的一窝逆贼。而燕赐这个名字他也曾和我提起过，当时你被特意支开，这才顺顺利利了结了潜杀杀手团，常笑也确实和我提起过你所用之剑乃惊天十八剑，当时我还死活不信，但现在我已不得不信！”
  “隐流虽已消亡，但现在那支死去的潜杀也已复活了，而我就是潜杀之主！我今日特来与阎统领打一声招呼，烦请咸阳令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真该庆幸你未身处隐流，否则，恐怕伏哨与隐流之战胜负还很难料。”
  “伏哨代表帝国暗部的中坚力量，隐流代表韩国流沙组织的继任者，而潜杀指代的是燕国的亡灵。张良刺秦，好歹还打着复兴韩国的虚幌，而我不同，我要的只是毁灭而已，凡秦国捕快，燕赐绝不留情，最好让你们那位始皇帝陛下抹干净脖子等好了！”
  “燕国的亡灵？昔日燕王喜承诺奉上燕丹的首级。而最终王上并未见到燕丹首级，光凭一句已将燕丹处决的戏言平息不了始皇帝陛下胸中的刺秦之火，进而加速了燕国的灭亡。想来，潜杀真正的主人也不是你，而是一直深藏在幕后的燕丹。邯郸城破后，燕国国库半数财富都被转移，帝国一直都怀疑燕丹之死是否真是既定事实？现在想来他确实有这财力组织起一个庞大的杀手团。”
  “我就说伏哨组阎统领断案如神，滴水不漏。”
  “话已至此，我今日就不能放你走了！”
  “我就说阎统领今日心绪不宁，剑速不够灵活，剑式也不够稳当，出剑的时机也并非最佳。若非切磋之意，阎统领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
  “你说得不错，可现在你已无力，我却还能再战，是吗？”
  “我就说阎统领今日心绪不宁，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不知从何时出现了一位第三者！”
  阎乐一惊，这才感觉不对，回头望去，果真有一位扶桑浪客打扮的剑客。
  燕赐收起青戈剑，说道：“我本来确实是来杀你的，不过我今日不杀你，因为杀了你就会错过秦廷中的一场好戏，事关长公子扶苏和十八公子胡亥的好戏！”
  燕赐接着说：“杀薛礼一事，没有十八公子点头，就连赵中车恐怕都难敢轻举妄动。而偏偏又在长公子扶苏回都之时杀薛礼，明显是胡亥的旨意，意在与扶苏摊牌，接下来这两位公子其中之一恐怕就要身败名裂了。”
  燕赐转身退走，说道：“阎王乐，我给伏哨组送去了一份大礼，你回去一定要看看！”
  阎乐问扶桑客：“你是何人？”
  那扶桑客轻语：“在下云不凡。”
  阎乐一惊：“想不到中原最强的三柄剑之一的‘剑宗’云不凡竟会替潜杀卖命。”
  “另外两位或许确实是中原公认的最强剑客，但云不凡委实配不上这等名号。”云不凡说，“我在扶桑学艺，在扶桑地就有许多在下钦佩的剑客高人，在中原，更是数不清能与在下较高下的剑中强手，方才那位燕赐，其真实剑术就要在在下之上，若非阎统领今日状态欠佳，实无一战的价值，方才定是在下与你对敌。若方才你已尽了全力，那么你终有一日会败在他手上的，因为他真正厉害的并非惊天十八剑，而是飞剑三式。他的剑术已达到速度的极致，而想要完全发挥出惊天十八剑的威力还是应该要走‘乱’字决才合适，用‘稳’字决的心法来发挥乱字决的武功其威力其实是打了折扣的，而若是换成走稳字路线的飞剑三式，就再合适不过了。”
  “云不凡号称天下剑宗，其剑法可破天下剑技，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谦逊之人。”
  “西门剑法，便是剑中技量最高的剑法。西门秋水师承道家学派，西门剑法又有知以天地，晓以阴阳，万象丛生，乾坤一气的说法，在道家，是唯一能与道家无上显学‘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相媲美的至高武学，可见其奥妙无穷。他日阎统领恢复往日神采之时，希望能赐教在下。”
  “我今天没有杀死你的能力，不过下次见面我很有可能连你的人带你的剑一并砍掉！如果你今日不打算杀我，你的废话也已经完了，还是烦请阁下有多远退多远。”
  “诺。”
  阎乐一回伏哨组便看到了一封棺材，阎乐正好奇为什么燕赐送来一封棺材给他，难不成这是燕赐给他买的棺材？上面贴有封条，封条上写有“阎乐亲启”。为此伏哨组全员等候阎乐归来，想瞧瞧里面究竟有什么？
  周亮一见到阎乐便察觉他负伤不浅，疑惑道：“你受伤了？”
  阎乐一摆手，说：“无妨，此事回头再说。”
  阎乐吩咐周亮开棺，周亮用手中青锋刀刺入棺缝，轻轻一掀，棺材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具尸体。
  玲珑说道：“是他！”
  阎乐一惊：“‘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之捕王常笑，竟也遭了毒手！”
  周亮查验尸体，说：“致命伤在咽喉，一剑封喉，力道刚刚好，不多不少刚刚切断喉管，若是再浅一分，天之捕王或许还尚能有一线生机。”
  玲珑：“常笑武艺超群，想不到竟也有遭此毒手的一天。”
  阎乐：“百步飞剑，一刃断喉。”
  周亮：“什么！杀死常笑的是百步飞剑！”
  阎乐：“想来就是了，不过出手的并非盖聂，而是他的学生。接下来伏哨组将要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即使是张良的隐流都没有这支潜杀这般可怕，你们且听我一一道来……”
  说罢，阎乐带玲珑去了一丛樟树林中，樟树在落叶，如同下雨一般。
  阎乐说：“我与燕赐交手，即使使出了西门剑法，也不过至多只能与他战至平手，而剑宗云不凡是公认的三柄剑之一，凭一手‘燕回闪’破尽天下剑技，自然不容小觑。”
  阎乐接着说：“天下剑法重在‘快、稳、准’，我当初让你放慢‘神速’的刀速就是为了让你的刀更稳也更准，五年来你已弥补了刀法中破绽的问题，即日起你可以发挥完全状态下的‘神速’了。”
  说罢，阎乐拔出龙泉又收回，只此一瞬间，这满丛落叶都被阎乐整齐地切掉下截部分，阎乐所断之叶皆在下截。
  玲珑大惊失色：“以看不到的动作瞬间就切断了所有树叶，并且切痕都在下截！这是如何才能做到的？即使是‘神速’也绝无可能瞬间断群叶，并且剑痕都在同一处。”
  玲珑话还未尽，叶也还未飘落地。四周的断叶竟全部被阎乐方才的剑气化作了粉末。
  玲珑吓得急忙后退一步，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法。他知道阎乐一直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隐藏，但也从未想到真正的阎乐竟有如此恐怖的武功。
  “切断落叶的并不是单纯的速度，而是技巧。我方才那一式便是西门剑法的极致，西门一入巅峰便化繁为最简。西门秋水与荆轲一战后领悟了无我无尘的超凡脱俗的剑道，其剑已在剑道之外。他领悟的太早，以至于还没有修成西门剑法的最高境界而一入成剑中之神，而这一道却被我领悟了。”阎乐说，“燕赐若用飞剑三式，便能够依靠这稳字决的剑法从而达到剑法中速的极致。西门剑法走乱字决，我若将此剑法发挥至极致便能够达到技的极致。但即使如此，我的西门剑法也至多与燕赐的飞剑三式战成平手。至于云不凡，虽为天下宗师，但他的剑法恐怕还没有能够达到极致的境界，我方才那一手想必他根本破不了，是以，我并没有太担心云不凡，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剑宗云不凡，而是用飞剑三式的燕赐。”
  阎乐接着说：“我不能战胜燕赐，但玲珑你能。我们眼前就有一个我战胜不了而你却能够完全赢过的人。你现在的神速刀法已完美无缺的达到了速的极致，你的刀法也走乱字决，你是能够将西门剑法的极致融汇进神速中去的，到时候你的刀法就是‘速’与‘技’的极致，即使是燕赐也无法胜过你。”
  阎乐说：“你放下手头的活，每日清晨来这里练刀，就练我方才砍树叶那一招，直至能够达到和我方才同样的水平为止。玲珑啊！你有朝一日定要成为伏哨组第一高手，来撑起这片天。”
  “诺！”
  阎乐手握着龙泉，拾起地上的一片樟树绿叶。
  叶还是嫩绿的，却逃不过它不日就要死亡的讯息。这岂非也正如人的生命，只须轻轻一剑刺破喉管，随即便能下了地狱。
  捕快和杀手都是活不长的，阎乐深知这一点，干这两行的人都深知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被称为伏哨组鬼统领的人竟流落下两行清泪。
  阎乐说：“想不到武艺在我之上，曾为一介武夫千里追凶，曾为一桩琐事不远万里破案的天之捕王竟早我一步先走了。”
  阎乐又低念：“廷尉府府中法度第四十八条，死后不可变身厉鬼，要毫无留恋地立地成佛。”
  阎乐又叹了一口气，说：“本想将燕赐诱入伏哨围而杀之，确实像他那种人是绝不会向捕快低头的。宁愿在黑暗中潜行，宁愿在悲凉中苟且，也绝不会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