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龙降临
作者:浮小      更新:2021-03-30 03:40      字数:9957
  咸阳宫,嬴政寝宫。嬴政召见扶苏和蒙恬力鉴的长城督工千夫长韩信。
  韩信面见嬴政。嬴政一见此人,心中不由暗暗赞叹“好一个八尺男儿”。
  嬴政说:“你就是韩信?”
  韩信说:“回禀陛下,草民确是韩信。”
  “淮阴人氏?”
  “正是。”
  “十年前,东郡流陨。你自告奋勇远赴边关,想为修筑长城出一分力,寡人说得不错?”
  “承蒙陛下夸赞,这是身为大秦子民应做之事。”
  “你任督工,不管上头给你安排多少人你都能够给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以令蒙恬感到奇怪,这才找上了你。”
  “是这么一回事。”
  “尉缭是你的老师?”
  “是。”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做阎乐的人?”
  “当然记得。”
  “他是你的好朋友?”
  “是,是谈得上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据寡人所知,你初入咸阳,便遭咸阳令恶语相向。”
  韩信摇摇头,说:“他若真要与韩信作恶,大可表面行儒家之法以礼相待,实则对信不以为然。但他初遇之际便与信一针见血,切实谈明朝中利害,使得信莫有无意之妄举,此为诚。阎乐此人素不坦率,是以才总遭周遭之人误解,望陛下明察秋毫,莫听他人挑拨信与乐之间的情谊所在。”
  嬴政点点头,说:“我早前与咸阳令有过会面,他对你表达了极大的赞赏,认为你是一员稀世难得的将才。”
  嬴政接着说:“既是将才,不如和寡人谈谈战国时期的各大战役,你有什么独到的建议,无妨都讲解出来于寡人一听。我想看看尉缭亲传的弟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韩信说:“陛下想听,韩信就讲,只是不知陛下更想让信谈哪一场战役?”
  “不如就和寡人聊聊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西周以来,不!恐怕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为惨烈悲壮的一场战役。”
  韩信说:“赵孝成王四年,韩上党守将冯亭抵挡不住秦军的进攻,愿把上党献给赵国。赵国接受了,封冯亭为华阳君,令其继续守上党。眼看到手的韩上党归了赵,秦昭襄王十分恼火。由于赵的插手,秦军暂时停止了对韩上党的进攻。”
  “赵孝成王六年,秦命左庶长王龁再攻韩上党。赵使廉颇将。廉颇到达与韩上党相接的赵上党时,左庶长王龁已攻取韩上党。于是,廉颇驻军长平与秦军相接。”
  “先前,孝成王在议救上党将时,蔺相如举荐廉颇。但田单认为,廉颇本为骑将,善于平原野战,不善于在上党这样的山地环境作战,不如派有在上党地区作战经验,曾经在阏与大破秦军的赵括为将。孝成王再问蔺相如,蔺相如坚持举荐廉颇,而不用赵括。”
  “秦军占有韩上党后,王龁坚壁营垒,治军严整,避免与赵军冲突。廉颇治军不严,将士争功。四月,裨将茄见秦军安静,以为秦军畏赵,便攻击秦军哨兵。秦军奋力反击,杀死茄,引来廉颇大举攻秦,长平之战爆发了。”
  “六月,秦军陷赵军,取二寨,杀四尉。七月,赵军筑壁垒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壁垒。廉颇坚壁待秦,但秦军仍能不断蚕食赵军,不断攻破赵军营寨。赵军不利,士卒多有逃亡,廉颇无法制止。赵上党告急。”
  “如果秦军占有赵上党,则完全控制了河东这个战略重地。北上可取赵旧都晋阳,向西越过太行山可直接威胁赵国的都城邯郸。由于秦国占据了韩国的上党地区,又将攻破赵的上党,形势对赵国十分不利。”
  “赵孝成王认为,秦军已占有韩上党,正在蚕食赵上党,固守是守不住的,必须得把秦军赶出上党地区。孝成王准备用赵括为将,但他想听听望诸君乐毅的意见。”
  “乐毅认为,廉颇是一位以勇气闻名的优秀将领,他的长处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的攻坚战和平原野战,而不是像上党战役这样的持久战。蔺相如是一位出色的辩士,带兵打仗不是他所擅长的。长平之战,唯有世袭马服君赵括可与强如虎狼的秦将一战。”
  “赵孝成王点头,望诸君乐毅与自己意见达成一致。于是命赵括为将,率军解救上党。”
  “夕阳满天,木叶萧萧。赵括深知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但又不能不去,因为这一战廉颇纵然未败,也离败阵不远,而上党又绝对不能就这么如此痛失。夕阳下,手握残阳剑的赵括,他那时的心情是有多么复杂,恐怕亦只有他一人清楚,再无二人可诉。赵括只有一个条件,无论长平之战胜败如何,与其家人无关。孝成王应允,赵括出征。”
  “赵括到长平后,严明了军纪,对廉颇使用的将领多有裁撤。廉颇好用勇敢军人为将,但多不善谋,不善统御。赵括对赵军进行了一番整顿后,再与王龁交战,王龁不利。”
  “昭襄王听说赵括已到长平,急调武安君白起。赵括见秦军的集结与部署大为变动,知道武安君已到军中。”
  “八月,白起见赵括渐收失地,便提出与赵括决战。孝成王命赵括抓住时机,尽快击败白起,再向东解决魏冉。于是,赵括同意决战。”
  “白起在西,赵括在东,决战开始了。赵括率军猛击白起军,使得白起军向西撤退,形势大好,赵括决定起用夹击战术破了白起大军。”
  “白起则看破赵括意图,发兵陵川,阻击陵川赵军的援救。又急攻邯郸,使得赵国不能抽调兵力援救长平。武安君这是想围歼了赵括军。”
  “赵括被秦军死死地围住了。长平、晋阳、皮牢的赵军拼命向赵括靠拢,武安君派出的野王军、司马梗军、王龁军也拼命地阻击。整个河东战场的形势是冲与堵,只要秦军有一路被突破,秦军就会满盘皆输。”
  “赵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粮食。随身携带的少量粮食早已吃光,粮道又被切断。战马也都杀了,可以吃的东西都吃了。最后,赵括不得不下令以军中残、病、弱、老者为食。四十六日后,赵括军突围失败,长平之战是武安君胜了。但是,邯郸之战却是秦国败了。此次秦赵之间空前绝后的大决战,以秦失六十万,赵失七十万结束。若没有赵括在长平之战对秦军有生力量的消耗,邯郸之战怎么能胜?若没有临阵换将,结果恐怕就是廉颇败退邯郸,秦军一路高歌猛进,赵国恐怕在那时就早早地灭亡了。又如果当初一开始就由赵括统军,长平之战,胜负难料。”
  “韩信认为,长平大败,主要责任并不在马服子赵括身上。而在于蔺相如身为相国,用人不当。”
  “赵军全部战死后,白起使人寻找赵括尸,不得,只找到赵括配剑残阳。白起极为伤心,以衣冠厚葬,取赵括剑自用。”
  “战后,白起见昭襄王,论赵括。白起说,我以五十万之众围赵括二十万之军,伤亡过半,才全歼此军,是我用兵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腹中无食,以人充饥而斗志不懈,这是赵括的本领。长平之战,秦军精锐损失过半,优秀将领死伤无数,实际是秦军未胜,赵军未败。唯一的不同是,赵括死了,我还活着。”
  “秦昭襄王说,长平巨战,秦失六十万,赵失七十万,秦可谓小胜。而赵括死,武安君存,可谓大胜。”
  “三年后,武安君谋逆,昭襄王杀白起。秦将郑安平降赵,上党复归赵。”
  嬴政点头,显然对韩信的讲解颇为满意。
  嬴政又说:“先生作为尉缭的学生,不妨和寡人谈谈,对于韩非其人,你怎么看?”
  韩信犹疑了一下,“韩非……”
  韩信说:“草民,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寡人赦你无罪。”
  “九公子韩非,其人高深莫测,信真不知该如何解兮。”
  “二十年来,朝中的诸多禁忌素来无人敢谈及。我知道你们不敢谈韩非,不敢谈荆轲,更不敢谈丽姬!但寡人话已至此,你大可但说无妨,知无不言。若有半分虚言,寡人治你欺君之罪!”
  “既是如此,韩信便说了。”
  “嬴政洗耳恭听。”
  韩信说:“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用这句话来形容韩非,自是最恰当不过了。”
  “韩非其人,生于战国末期,韩王安第九子。韩非所出生的那个时代,被评价为:法律的黑暗时代。”
  “战国时期,华夏中原大小各国数以百计。其中又有七个国家曾站上过战国顶点,这七个国家后来被合称为‘战国七雄’。”
  “秦有商鞅,魏有庞涓,齐有孙膑,楚有吴起,韩有申不害,燕有乐毅,赵有蔺相如。战国七雄都曾经辉煌过。而其中秦韩两国便都是以‘法’成功的典型案例。”
  “法家曾出现过三位最杰出的人才,商鞅以‘刑’在秦国变法,使秦一跃成为战国时期最富强的国家。申不害以‘术’在韩国变法,使韩国成为战国最大的‘军工厂’,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稷下学者慎到重‘势’,曾在齐宣王时期长期在稷下讲学。”
  “商鞅申不害变法虽成功,而在他二人死去之后,却为什么迎来了法律的黑暗时代?”
  “申商学说的最大缺点是没有把刑与术结合起来,其次,申、商学说的第二大缺点在于“未尽”,“申子未尽于术,商君未尽于刑。”
  “秦国刑罚严重,结果就造成了明明是坏人做了坏事,却严刑逼供由无辜之人来顶罪。韩国以法术治国,结果弄得朝中权柄全在大臣手中,君王反而失去了地位,西门烈云独揽朝岗就是很好的例子。若国君只重绝对的权势,而不去听从臣下的意见,那么国家祸乱,民不聊生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韩非认为,法应该在刑的基础上将势和术融为一体。也就是说,国家在有严刑峻法的基础上,还要保证君王有绝对的权势,并且他要肯听取臣下的谏言,经反复斟酌,采纳良言,排拒妄言。”
  “韩非还将商君和申子未尽之处补足。也就是著名的‘术以知奸,以刑止刑’,法术要精细到得以辩悉忠奸,刑罚要严重到使人民畏惧犯罪。”
  “光有刑和术还不行,必须有势做保证。‘势’,即权势,政权。他赞赏慎到所说的‘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
  “尤可称道的是,韩非还提出了‘法不阿贵’的思想,主张‘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对于清除贵族特权、维护法律尊严,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战国末年,法律的黑暗时代。韩国君主韩王安昏懦,朝中大权尽由大将军西门烈云独揽,即使是宰相张开地也要忌惮三分。韩国国内的形势已危如累卵,韩非多次上书献策,变法图强。韩王安皆不采纳,韩王没有起用韩非的意思。”
  “少年多志,韩非空有一身抱负却不得在自己的家国施展。昏懦的韩王安是识不出韩非的聪慧绝顶的。”
  “冷酒入愁肠,意气风发的少年已不在。满腔的豪情壮志被韩廷一盆盆的凉水冷落。韩非终日不理朝政,流连酒色。心中的无可奈何,却无处可诉。”
  “大周共主天下八百年,孔子著春秋,战国分七雄。这天下分分合合,最终受苦的终是芸芸众生。七国民众受乱世之疾久矣,诸子百家各施救世之道,寻济世良方。其中又以儒、墨、道三家最得人心。而韩非的夙愿,是以“法”治天下。”
  “社会混乱,韩非知道祸乱的源头在哪里,却无处施展自己的才能,终日郁郁不得志。就像是一条遨游七海的蛟龙被围困在浅滩之中,而这座浅滩,就是韩国。”
  “最终,改变旧时代的也并非哪一家的学说。而是一个人,一柄剑!一个人企图用一柄剑来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用手中剑来彻底击毁那些腐败混乱的源头。”
  “那个人就是荆轲,那柄剑就是惊天十八剑。法律的黑暗时代悄然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刺客辉煌的年代,那十年是属于荆轲的十年,是‘活传说’改变天下的十年。是朝廷的罪人,也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多少少年向往荆轲,快意恩仇,一壶浊酒扫尽天下不平事。韩非被深深的震撼了,一个杀手凶徒尚能凭手中剑惩奸除恶,自己身为一国公子怎能终日流连酒色?”
  “剑的力量是有限的,如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这世上的罪恶却是永远都斩不断的,韩非深知,想要真正治理好天下,既非儒家的显学,也非侠中慷慨仗义之士,而是法律的约束和规范。有形的生命是脆弱的,但无形的力量就会坚不可摧。韩非下定决心要创立一个即使不用刀剑也能迎来新时代的方法,他所要推崇的就是未来的‘大秦律’。”
  “自此,韩非退而著书。《韩非子》一书,著五十五篇,十万余言。《韩非子》重点宣扬了刑、术、势相结合的法治理论,达到了法家理论的最高峰。推翻当时最为推崇的儒墨显学,提出重赏、重罚、重农、重战四个政策。”
  “《孤愤》,《五蠹》,《说难》,《说林》,《从内储》五书,又十万余言,字里行间,叹世事之难,人生之难,阅尽天下,万千感怀。”
  “不久后,韩非的著作就流传自七国各地。韩非惊才绝艳之笔自然也流传自秦国,陛下只初读部分章节,便发出‘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感叹。陛下非常赏识韩非,甚至不惜发动大军攻韩,只为得韩非一人。陛下得到韩非后更是设‘九宾大礼’,恭迎韩非,韩非在秦自然也是倍受重用。”
  “行万里路,才能见天地之广阔。韩非曾经流浪,因为家国不容,繁华的新郑城,在韩非眼中不过是一所破败的庭院。井底之蛙怎能懂一叶知秋的智者?”
  “枯木黄昏,落叶萧萧,韩非倚在枯木下的疲倦和忧愁仿佛已与天地溶为了一体。荆轲也曾经流浪,流浪天下悟出了想要结束这个黑暗的时代唯有以滔天巨恶以罪治罪的无奈之举。韩非走遍七国,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天地间是否真的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控着命运?”
  “直到——桑海,儒城,小圣贤庄。韩非遇到了一位老师,也就是儒家辈分最高的长者高人,是儒家继孔子和孟子之后的另一位儒学大家,荀子,荀况。”
  “在小圣贤庄的日子里,是韩非二十年来最为安静,平和的一段日子。在那时,韩非的学说已在七国广为流传,虽还不得七国第一贤才的名号,却也已经是公认的智者之一了。谁也不能想像这位崇尚法学,反对儒墨的稀世天才竟也会像个乖学生似的来谦逊有礼的学习儒家的学说。谁也不能想像批评百家,唯独独尊孔子思想的荀子竟会收重法轻儒的韩非为关门弟子。谁也不能想像这位七国天下,诸多国君诸侯梦寐不可得天才人物在小圣贤庄里也不过只是一个背影略有孤寂的凡人而已。”
  “三年后,韩非从小圣贤庄毕业。此时他的心已变得透彻,想清楚了很多事情。韩非拜谢了老师的授业解惑之恩,离开了小圣贤庄。他决定出发,回到韩国。”
  “他本是韩国贵族,他原有满腔的豪情和一身的抱负。谁知道,他脱去贵族的衣衫,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穿上一件普通人的衣服,就成了浪子游族。”
  “新郑,韩非寝宫,他的庭院因长年无人打理而显得荒芜。大将军西门烈云的势力几乎已控制了整个韩国,韩国的未来已危如累卵。”
  “韩非穿回了那件贵族的服饰,这等惊世之才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七国中最弱小的国家。因为这是他的国,他的家。”
  “身处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狭小的天空,在韩国这座破败的庭院中,韩非却写出了谋划天下的文章。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而有些人通过一片落叶,却能看到整个秋天。韩非属于后者。”
  “孔子在卫国十载游学,创立儒门,讲究‘仁义礼法’,后人称‘天纵之圣’。墨子兼爱非攻,讲究众生平等。老子无为而治,讲究道法自然。他们是人上人,是圣人,是天下人所认为能治定天下的人。若圣人能治天下,那天底下的人岂非都是圣人?如果一年四季必须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丰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恶,未免不切实际。”
  “韩非不同,韩非不是圣人,他也和我们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要治理好天下,当然要以人为本。剑是凶器,也是百兵之君子。乱世重典,法可以惩恶,也可以扬善。”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观斗转星移。韩非用一天的时间窥探出了百万年的天地,已是人类智慧的巅峰。”
  “韩非回韩后,说服张开地共同对付西门烈云。待除去西门烈云后,陛下请求吕不韦发兵攻韩,吕相同意了,而统领三军的正是陛下本人。”
  “陛下对韩国围而不攻,只是要求韩王答应陛下韩非使秦。韩王安答应了。”
  “美酒金樽美人在怀,潇洒风流,意气风发的韩非此时此刻面容却流露出了难掩的寂寞。韩非与陛下相谈甚欢,知交莫逆,共有相见恨晚之感。可这并不代表,韩非能够弃韩从秦,出使秦国,实是无奈之举。此时韩非心中的痛苦和酸楚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在那个儒墨鼎盛的年代,韩非用自己的法学像疯子一样否决了一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儒之仁义,侠之大者,才是造成天下大乱的根源所在。犯法的本该判罪,而那些儒生却靠着文章学说得到任用;犯禁的本该处罚,而那些游侠却靠着充当刺客得到豢养。法令反对的,成了君主重用的;官吏处罚的,成了权贵豢养的。法令反对和君主重用,官吏处罚和权贵豢养,四者互相矛盾,而没有确立一定标准,即使有十个黄帝,也不能治好天下。”
  “堂溪公曾说:讲究谦让,隐藏才智,方可保全自己。现在您立法设规,我认为会给您生命带来危险。”
  “韩非当时说:我明白。整治天下的权柄,统一民众的法度,是很不容易施行的。但之所以要实行法治,是因为这是有利于广大民众的,是因为认定依法治国是真正慈爱明智的行为。如果只知道明哲保身,那是贪生怕死。先生您虽然是出于对我的爱护,但是这样却大大伤害了我。”
  “韩非说:即使死亡,也不能让我后退半步!韩非决心,要在秦国变法,从而改变天下的格局。韩非为了践行自己的理想,早已下定了向死而行的决心,做好了向死而行的准备。”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车裂嫪毐,废秦太后,吕不韦自鸩。此时,秦国大权才真正归陛下所掌握。”
  “韩非随后便拟定了大秦律,但想要让大秦律真正得以在天下实施,最好的法子就是统一七国,而秦国首先要攻打的就是韩国。韩非选择了退出。”
  “韩非天纵之才,一颗心却始终向韩不向秦。陛下担心留下这样的韩非或将后患无穷,随即将韩非打入了秦国死牢云阳狱中。”
  “韩非想数次面见陛下而不得,随即服毒自杀。当陛下悔悟,下令赦免韩非时,为时已晚。”
  “大秦律,韩非拟定,李斯颁布。同时,秦攻六国的滔天伟绩也就此展开。秦国得到了空前的强盛,国泰民安,国富兵强。只是与楚国之战失利,自此,战国七雄呈两分天下之势。”
  “很多人都说,韩非如果相韩,那么现在左右天下权柄的或许就不是秦楚了。仔细想来,韩非如果真有相韩之意,又怎会安心辅佐陛下,又怎会替秦国写律法?韩非心虽系韩,却也心知肚明,自己的理想是很难在韩国实现的,但秦国不同,凭秦国之强盛,是可以实现自己想要救万民于水火的伟大理念的。”
  “古之圣贤之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深知法家趋利而避害,却做儒家舍身而取义,可歌可泣,可敬可佩。韩国九公子,想必必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最为辉煌璀璨的一页。”
  “战国末年,曾出现过两个十年。第一个十年属于荆轲,荆轲是在法律的黑暗时代从天降下的一束光,他创就了刺客辉煌的新时代,用一柄惊天十八剑使高官权贵不敢贪脏枉法。这个十年在大秦律颁布后结束,因为大秦律是即使不用刀剑也能迎来新时代的真正济世良方,荆轲也就此封剑归隐。韩非虽死,但在他死后的十年却造就了另一个十年,那就是法律崛起的十年,这十年无疑属于韩非。而在那十年之后所迎来的法律辉煌的年代,自将绵延至千秋万代。”
  “荆轲是‘活传说’,韩非是‘悲剧色彩的贵族’。”
  “苏秦六国封相,叱咤风云;张仪两为秦相,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强如苏秦张仪也不过纵横一时,韩非却是公认的七国第一贤才。信以为,韩非应当是旷硕古今的第一位智者,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后恐怕也很难再有!身困浅滩深井却仍能一叶知秋,凭借不与人接受的严苛法术来反对人人推崇的儒墨学说,即使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放弃将天下人拯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人怎能不为史书所记载,怎能不为后世所景仰?”
  韩非,是嬴政的莫逆之交,若放在二十年前,有人像韩信这般在他眼前提起韩非,他定感怀万千。但现在,这位不可一世,威压七国的君王也已老了。他不再感叹他年轻时候的事,韩信方才所言似乎只是一场枉谈,听来甚至有些可笑,嬴政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傲视七国的嬴政了。
  嬴政叹起了一首离歌:车如流水马如龙,美人如玉剑如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是荆轲的诗,嬴政叹起了这首诗,似乎就算是在缅怀了。
  嬴政说:“韩非毕生的梦想就是法的贯彻,他渴求一个公平公正,国泰民安的天下,这就是他理想中的乐土。那种倾尽心血也想要完成梦想的切肤之痛,寡人心知肚明。唯匡世经纬,胸怀天下,韩非才是真正的儒之仁者,侠之大者。如果寡人还有韩非从旁辅佐,想必定能够给秦国带来安宁和平和。”
  “韩非生前曾和寡人说过他胸中有两剂济世良方。第一剂是法,而这第二剂就不得而知了,已被韩非永远的带进坟墓里了。大秦律虽颁布,法律虽得以贯彻,可这天下仍有这许多来自六国的叛逆,查之不全,杀之不尽,使得捕快这个职业越来越难做,若如伏哨组这般享有特权,往大了说简直就是变相的杀人团伙。若能够知晓韩非所言的第二剂济世良方是何物,定能够改变现如今这混乱的局面。寡人的天下是秦国的天下,而韩非的天下,却是天下的天下,这一点,寡人不如韩非。”
  原本说话还有些温和的嬴政,此时竟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得就如一个迟暮的老人。韩信一席话已痛击嬴政内心最深处。秦失韩非,如断其翼,虽仍凶悍如虎,却也再难掀风起浪。
  嬴政一句随我来,韩信便跟着嬴政离开了咸阳寝宫。
  嬴政带韩信到了一处剑冢。里面有一位老人家,剑冢里并没有剑,只有一处可以插剑的剑坑。
  嬴政向韩信介绍这位老人家,嬴政说:“知道这位老者是谁吗?”
  那老人家瞧了一眼韩信,说:“这就是陛下所相中的人?”
  韩信心中疑惑,回秉道:“草民不知。”
  嬴政说:“这位老者就是战国第一铸剑师徐夫人的儿子。”
  韩信微惊:“徐夫人之子?”
  韩信又回头望向剑冢,瞧了瞧那剑坑。
  韩信说:“难道原先插在这坑洞里的剑就是咸阳令手中的龙泉剑。”
  老者道:“不错,在残阳剑的基础上再加上一昧星辰碎片。老夫花了十年心血才将东郡流陨溶合进残阳剑中,制成现如今咸阳令手中那柄龙泉剑。”
  嬴政说:“东郡流陨在大火数日焚烧下散落一地银制物质。熊熊烈火也不能伤其分毫。龙泉剑不过是由那银质的残渣所溶,其余的金属也在这十年间铸成了另外两件东西。一套盔甲,一杆银枪。”
  韩信随老者和嬴政走入内室,只见内室之中果真有一套银甲和一杆银枪。
  银甲闪闪,盔甲制成一片片龙鳞样式,头盔呈龙冠形状,右侧护肩则是一个凶猛的龙头形状。
  老者叹了一口气。
  韩信不解,问:“老先生为何哀叹?”
  老者说:“我铸这套盔甲和这杆银枪只不过用了三月时间,而将残留的银质溶入残阳剑中却花了足足十年之久。”
  韩信说:“剑,贵为百兵之君。千年不朽,万古垂青,十年磨一剑并不是说说而已。”
  老者说:“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配剑?”
  韩信解下配剑,说:“老先生,请。”
  老者拔出剑来,又叹了一口气。
  韩信疑惑,又问:“老先生为何又要叹气?”
  老者说:“此剑锐利,虽不及龙泉,却也无愧上古神兵。”
  “不错,这柄剑是自西周流传而来,乃韩信家中代代相传之剑。”
  “看来,你并不知道这柄剑真正的身份。”
  “难不成,老先生知道?烦请先生告诉晚辈,此剑为何物。”
  “这柄剑就是西周王朝三把名剑之一的元戎剑。”
  嬴政一惊,说:“元戎剑,天下独绝,世间无双,惟乃国之元戎可御,一将任其剑锋所向,三军唯其马首是瞻。元戎剑主者,非唯三略六韬七书八卦九变通识之才,或为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兵势深谙之杰,即亦惊天动地震鬼撼神超凡绝世之辈。难怪尉缭会收你做徒弟,他早已道出其中不凡,他认为你将来定能成为国士无双,冠绝天下的英才名帅。”
  韩信跪下,眉头一紧,说:“陛下恕罪,韩信万万不敢!”
  “起来,寡人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韩信平身。
  嬴政说:“你可听说过七海蛟龙甲,破阵霸王枪。”
  “宛如蛟龙游入大海,在敌人的阵营里盘旋翱翔,从万军丛中斩获敌将头颅。由纯黄金和纯墨玉打造,背后配有六支韩国特制纯黄金造的穿云箭。金光耀眼,不可逼视,是战场上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颜色。向来由楚国上将军所配战甲,项燕已老,新一任七海蛟龙甲的主人是项燕之孙项籍,据说这项籍之勇是楚国有史以来最强之将,其智其勇,军事上的韬略是堪称白起的第一人。秦御匈奴,楚退百越,匈奴由蒙将军率军统御,而项籍天生神力,十五岁上阵作先锋,与百越交战百战百胜,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使百越之地再不敢进犯强楚。项籍此人,被楚越双方称为‘战神’,‘地上最强之武’。”
  嬴政说:“而我命人打造这白龙亮鳞甲和龙鸣银尖枪就是为了能在秦国找一个和项籍匹敌之人,由他来担任大秦未来的上将军,而那人就是你,尉缭亲传的门生,韩信!”
  韩信一听,大惊:“陛下言重,上将军事关国之存亡,理应由王离将军来担任,韩信一介草民怎敢与王离将军做比较,这盔甲和银枪也唯有王将军和蒙将军才有资格配戴。”
  “王离和蒙恬就像是赵国的廉颇,他们虽勇武却及不上楚国能与白起较高低的项籍,赵孝成王不敢用赵括,悔时晚矣,我能得韩将军这样的人才却不加以重用,那么秦楚之战或许又要引发出长平之战那般的悲剧。”嬴政说,“楚有最强的项氏一族,风林火山四大名将,秦有黄金火骑兵,百战穿甲兵,只可惜没有一位能及得上项籍的勇武之人,是以我迟迟不敢兴兵伐楚,还要担心楚国什么时候来与秦国宣战。如果王离作上将军,秦楚交战,胜之不易,即使胜了,恐怕又会发生一起新的长平惨事。我只有重用能堪比赵括的你,秦楚之战我才有全力一战的把握。赵孝成王不敢用赵括,使赵险些亡国,我不能学他,寡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你又有扶苏蒙恬乃至对家阎乐的力荐,寡人若再不用你,实是用人无方。你也莫要拒绝寡人,你若回绝寡人,寡人便治你欺君罔上之罪!”
  “韩信,领命!”